豆芽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明明對一個人很熟悉,但在見到的那一刻,無論怎么努力,卻老是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一般我們叫這種人臉盲,我就是個純正的臉盲。從小時候開始,我就記不住人。家里親戚多,光舅舅就有六個,更別說各種叔叔、嬸嬸、姨媽之類的。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我家到底有多少個親戚。
由于人太多,也就只有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走動一下。但光是一年走一次,也要一個多月才能走完。
小時候我經(jīng)常被爸媽帶去走親戚,基本上我是要被罵的,因為我記不住人。
作為一個晚輩躲在父母后面不吭聲,是非常不禮貌的。所以爸媽經(jīng)常會罵我,為什么不叫人呢?你的禮貌呢?學(xué)到哪里去了?如果這種情況下我再不吭聲,接著就是一頓揍。
其實現(xiàn)在想想,那時我不是不愿意叫人,而是真的不認識,叫不出來。
后來慢慢長大了,也就學(xué)乖了。會很認真地聽爸媽是怎么叫對方的。例如媽媽叫哥的,那鐵定是我舅,媽媽叫姐的,那就是我姨。這么多年,我就靠這么點小聰明,撐過每年一趟的走親戚。
可我這臉盲的毛病卻依然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前幾天回了一趟老家,這是我們前年搬家后,第一次回去。我卻發(fā)現(xiàn)街上跟我打招呼的人,我一個都叫不出名字來。明明覺得那個人應(yīng)該非常熟悉的,但就是叫不出名字,心里著急得不得了,卻只能回別人一句:呵呵,對,我回來了。內(nèi)心里卻一陣挖涼挖涼的,非常怕對方認為我故意不理他。
特別是在老鄰居拉著我聊了半個小時,我也想不起對方叫什么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特沒良心。她言辭越是關(guān)心,越是對我好,我就越愧疚,最后往往是落荒而逃。
最近我又遇到了這種尷尬事,周末逛街,突然遇到一個妹子。長得特別的眼熟,大老遠就跑過來跟我打招呼,各種熱情,而且還準(zhǔn)確地叫出了我的小名。
我想著這該是一個熟悉的人吧?也就假裝認出了她,熱情地聊了起來。從聊天中我才發(fā)現(xiàn),她是我的小學(xué)同學(xué),而且是小學(xué)時跟我玩得最好的同學(xué)。我現(xiàn)在都還記得,跟她一起逃課,相互抄作業(yè)的日子。
我記得她小時候留了一個非常長的辮子,長到可以拖到地上。這是她家里的習(xí)慣,女孩子要留長發(fā),不輕易剪斷。
那時大家都小,很皮。班上的男生,經(jīng)常扯她的長辮子玩,所以她煩死了自己的長發(fā),總想著怎么剪掉。但由于家里不同意,所以一直留著。
有一次,她又被男生欺負,被拉疼了頭發(fā),找我哭訴。我跟她商量了一下,就把她的長發(fā)給剪了。還教她,回去就說是被那個欺負她的男生拉斷的。
當(dāng)然最后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她媽媽找上門來,我被爸媽狠揍了一頓。但這并沒有影響我們的友情,一直到初中畢業(yè)為止,我們都是最好的朋友。后來上了高中,我們?nèi)チ瞬煌膶W(xué)校,就此斷了聯(lián)系。
但那份友情,還是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心里。但悲催的是,我就是想不起她的名字。即使我跟她聊了兩個小時,回憶起了童年所有的往事,我仍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越是這樣,我心底的愧疚就越深。最后我終于忍不住,跟她說了實話:我真想不起你叫什么名字了。
我以為她會發(fā)火,可她卻只是白了我一眼說:“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從小到大都臉盲,記得住我的名字才怪。不過……我很高興,這么多年了,你還記得當(dāng)年的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我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那一瞬間,我有種想哭的沖動。我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只是從來沒有想到,會這么容易得到原諒。
我們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你牢牢記住的是她的名字,可是我牢牢記在心里的,卻是她當(dāng)時帶給我的感動。無論哪種方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一顆真誠的心。
我是個臉盲,我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記住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