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海鵬
靈隱寺里有位法師,叫智明法師。他每天早上起來,誦讀佛經(jīng),朗聲可聞。白天,他參禪,方式不一,看天看云,看山看樹,花花草草,蟲魚蟻獸。一日三餐,清淡素雅。智明法師每每都會進入忘我的境界。
一日,有三人前來問禪。一個是你,一個是我,一個是他。
你是一個老板,事業(yè)成功,腰纏萬貫,手下員工眾多,每天衣食無憂,眾星捧月。但你不快樂,你總覺得心頭有條無形的鞭子,抽打著你,你不得不馬不停蹄,焦躁不安,寢食不定。你覺得頭頂有座大山壓著,讓人窒息,憋悶,喘不過氣來。你覺得四肢不再是你的,不受你的意志控制,本能、機械地匆匆向前。
我是一個年輕人,燦爛的年華,才二十多歲。我老感覺無所適從,生活或者工作的狀態(tài),如同走進一個茂密的蘆葦蕩,看天是藍的,看蘆葦是美好的,可是就是找不到路,處處壓抑,處處憋悶,處處令我局促不安。我夢想著,什么時候才能夠走出來,暢快地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哪怕痛痛快快地哭一聲也好。
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在菜市場賣菜,妻子賢惠,孩子還不錯。可是,他總有一種危機感,怕妻子離開,怕孩子的眼神,怕和別人比較。對,他沒有大房子,沒有寬裕的金錢,也沒有可以炫耀的一切資本。只能起早貪黑,把那些小票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積攢成大票子存起來,他要給妻子孩子創(chuàng)造一個美好的生活??墒?,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頭??!
智明法師聽他們說完,不禁笑了。
對他們說出兩個字:“慢點!”
三人不解。
法師指指案頭上的一杯清茶。里面泡了茶葉,起初,丟下的茶葉完好地飄在水面,接著,就慢慢地沉下去,然后開始把茶里的香味散發(fā)出去,一點點浸染了整個茶杯。法師對你說:“你要學(xué)學(xué)這杯茶!”你看著法師說:“茶,我自己泡過,什么樣的茶我都喝過!要學(xué)什么呢?”法師問:“你是喝,還是品?茶里有禪,自己參悟吧,參悟透了,你就快樂了!”
法師把你我他領(lǐng)到門外,指著一棵小樹問我:“你猜這棵小樹,多少年了?”我一愣,猜到:“應(yīng)該有十年了吧!”我想大師問的,一定不會少吧。法師笑笑說:“已經(jīng)上百年了,你去試試你能不能拔出它來?!蔽屹M了好大勁,終究沒有拔出。法師說:“你就學(xué)學(xué)它吧!”我也問這樣的問題:“學(xué)它什么?”法師說:“樹里有學(xué)問,你也參悟吧!”
接著法師指著墻角的一棵孤零零的小草,對他說:“小草大嗎?”他搖搖頭,法師說:“小草死了嗎?”他還是搖搖頭,法師說:“那它急嗎,急著開花結(jié)果嗎?”他笑了:“急也沒有用啊!”法師笑了,點點頭:“草里也有禪,你悟吧!”
說完,法師徑自而去,留下你我他三人。
三個人下山去了。
過了一年,三個人先后來到山上。
法師問你:“快樂嗎?”你很高興地說:“快樂啊,這一年簡直把以前丟失的快樂全找回來了。法師的道理我已明了。你不是教我喝茶,是讓我像茶一樣的去生活。你告誡我讓我慢點,慢點生活,如茶一般融入生活,沉靜下來。是的,我這樣做了,我賺不完天下的錢,我活不了第二個輪回。于是,我的心靜了,腳步也慢了,時間也多了,我可以讀書,可以吹口哨,還可以陪父母妻子了?!?/p>
法師問我:“你走出蘆葦蕩了嗎?”我樂了:“謝謝法師。走出來了,多虧您的教誨。正如那棵小樹,我參出了其中的道理,便是慢慢成長而已。這樣才結(jié)實才致密,終究要長成參天大樹?!?/p>
法師問他:“你還心急嗎?”他笑了:“就像法師的小草,你看,它已經(jīng)開花了,急也沒用,既然如此,何不慢慢享受?勞累了一天,有賢惠的妻子端來飯菜,有可愛的兒子繞膝而坐,何等愜意啊!”
法師哈哈大笑:“慢點足矣!”
又過了半年,有小和尚捎話,讓你我他去見法師最后一面,法師即將圓寂。三人匆匆而來,可是,靈隱寺的每個門都緊緊閉著。迫不及待地叫開這道門,又叫開那道門,等見到法師,法師已經(jīng)圓寂,滿臉安詳,笑意溫暖。
三人感慨,自己走慢了,沒見法師最后一面。
一邊的小和尚聽了,說:“是師父故意讓我關(guān)上門的,他怕你們忘記了禪悟出的道理,師父說,叫你們慢點,不見其悲,暖在心間??!”
你我他都點點頭:“是啊,慢點,不見悲,何嘗不是喜呢!”
(編輯 花咖 圖/魏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