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俗這兩個概念，也是我?guī)资陙沓３Ｏ氲降膯栴}。雅俗是文化的兩種境界，沒有高低之分。

我今年九十歲了。家父家母當(dāng)年都是時新知識分子，我卻是從小在俗文化——木板年畫，佛、道雕塑藝術(shù)，地方戲，漁鼓，春倌調(diào)，儺祭諸般文化的影響中長大的。

因為時代、家庭和個人際遇的復(fù)雜原因，我沒能受到正常的高等教育，長大之后漫長時間里用以謀生的美術(shù)手段都是得自兒時俗文化的熏陶。掌握的另一些現(xiàn)代藝術(shù)觀點和感覺，都是長大成人以后的事，不是根本。

講到俗文化，不免就想到俗文化哺育下那幾千年，老祖宗得以快樂、得以存活的千萬條道理。

“萬物生長靠太陽”，其實也靠沃土。俗文化是貼著土地生長的。

周敦頤先生是個趣人，寫了一篇《愛蓮說》，稱贊荷花“出淤泥而不染”。他老人家光顧著說荷花好，卻忘記“淤泥”與荷花的關(guān)系。

淤泥者，泡水之沃土是也。無淤泥焉有荷花？

雅俗是不論高低上下的，都要看從事這番行當(dāng)?shù)膫€別人士的修煉功力如何。

20世紀(jì)70年代末80年代初，侯寶林老兄在世的某一天，我和他參加完什么會從人民大會堂出來。我們都被分配在豐臺一家招待所居住，他搭我的車一起回那個招待所，就我們兩個人。半路上他問我：“你還教不教課？”

我說：“奶大了孩子把我的奶頭都咬掉了！”

停了幾秒鐘，他說：“怪不得現(xiàn)在都改用奶瓶……”

俗文化的功力，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

球王貝利，人們慶祝他進(jìn)球一千個的會上，他說：“一個進(jìn)球剎那的偶然，是十萬個勤學(xué)苦練的必然堆起來的。”

春節(jié)期間，朋友不斷，一個朋友半夜十二點還不走，死盯著我的電視看節(jié)目。

“你家里沒有電視機嗎？干嗎不回家看？”

“我家的那臺電視機舊，晚會節(jié)目都是上個世紀(jì)末的！”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