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

一

碧水灣山清水秀，林深草密，雖不是什么有名的旅游景點，但方圓百里的人大都喜歡到這兒來游玩散心。可這年春末，一向?qū)庫o的碧水灣卻發(fā)生了一樁令人談之色變的命案。

這天早晨，石越和助手林青青急匆匆地趕往碧水灣。一路上，林青青的心情是既迫切又興奮。因為進入刑警隊快半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直接參與案件的偵破工作。更重要的是，她的搭檔是身高1.8米、長相俊朗的石越?？山裉煲坏浆F(xiàn)場，林青青就禁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死者的死狀堪稱恐怖至極：身子不規(guī)則地扭成一團，嘴巴大張，面部痙攣腫脹。石越掃了一眼林青青，說：“拍照！”

林青青緊皺眉頭，舉起了相機。拍完照，石越小心翼翼地掰開死者的右手，看到了一只被攥碎的蜜蜂。準確地說，是一只體形稍大的胡蜂。

“難道，兇手是它？”林青青盯著石越問道。石越沉思一番，回答道：“沒錯。殺人蜂！”

殺人蜂？也就是說死者是被蜜蜂的刺蜇中而毒發(fā)身亡。林青青的腦海里迅速浮現(xiàn)出美國電影《殺人蜂》中的駭人場景，她也曾查閱過相關(guān)資料，得知殺人蜂是介于非洲蜜蜂和歐洲蜜蜂之間的一個雜交種。

“石隊，這不可能吧？死者會不會是被蜜蜂蜇傷后誘發(fā)其他疾病，比如說心臟病、腦梗塞而導致死亡的？”林青青遲疑地問。思忖片刻，石越起身向樹林深處走去：“法醫(yī)會拿出鑒定結(jié)果的。我們?nèi)チ种锌纯?。?/p>

剛走進樹林，林青青就聽到一位當?shù)乩先嗽诮o兩位游客講一個可怕的傳說。碧水灣曾出現(xiàn)過一種名叫“射死?！钡拿鄯洌幻鄯鋰ヒ活^老牛，老牛必死無疑。見穿著警服的石越和林青青走來，老人忙訕訕地補充說：“我不是瞎編，附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只不過，這種‘射死牛已經(jīng)多年沒看到了。”

“沒看到，最好不要亂說?！笔狡沉死先艘谎?，側(cè)身而過。在林子里轉(zhuǎn)悠了半天，石越?jīng)]發(fā)現(xiàn)一只胡蜂，卻在一棵高大的松樹下看見了一座無字碑墳墓。墓前，一個男子懷里捧著一束嬌艷的非洲菊定定地站著。

一瞅到象征著神秘和堅韌的非洲菊，石越不禁隱隱心痛，很快想到了一個人。然而就在這時，那個男子緩緩轉(zhuǎn)過了身。石越驚訝地脫口而出：“是你？”

二

石越一眼便認出他是四年沒見面的大學同學宋天顥。宋天顥性情促狹，平素沉默寡言，很少與人來往，畢業(yè)不久也就失去了聯(lián)系，沒想到，竟然在碧水灣碰上了。

宋天顥也認出了石越。老同學久別重逢，自然要來個熱情擁抱。與此同時，一股濃烈的臭味和酒味也朝石越撲面而來。

“石越，你是來調(diào)查殺人蜂的吧？”宋天顥問。

“天顥，我們不談這個。”石越擺擺手岔開話題，看向無字碑墳墓。宋天顥似乎讀懂了石越的眼神，幽幽回道：“是我的女朋友，我在這兒陪她已經(jīng)三年多了。”

石越歉意地說：“對不起?！彼翁祛椏嘈α艘幌拢呐氖降募缡⑶橄嘌骸袄贤瑢W，我就住在附近。多年不見，走，我們喝幾杯去?！?/p>

他們走過一道山澗，一間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平房出現(xiàn)在了面前。推門進入，摻雜著霉味、酒味的嗆人氣味差點兒將林青青熏倒。

“石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到外面轉(zhuǎn)轉(zhuǎn)?！绷智嗲啾镏鴼馔顺鰜恚氉宰哌M了樹林……正四處觀望，突然，一陣嗡嗡的振翅聲在耳邊響起。

是蜜蜂！林青青不由得身子一顫，循聲找去。但就在林青青出神的當兒，手機“丁零零”地響起。

是法醫(yī)小宋打來的。小宋說，經(jīng)過初步勘驗，可以斷定死者是被蜜蜂蜇傷后斃命的。他們又提取了死者手中蜜蜂的胃容物，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種蜜蜂很特別，是一種食肉昆蟲，其體內(nèi)殘留的毒液足以毒死一只成年綿羊！林青青正驚愕得難以置信，身后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啞聲音：“小警察，多留點神！殺人蜂可不管你是不是警察，長得漂亮不漂亮——”

是宋天顥！林青青一轉(zhuǎn)過身，便看到宋天顥喝得兩眼通紅，對著她詭異地發(fā)笑！林青青警覺地甩開他，急匆匆地去找石越報告。

“石隊，化驗結(jié)果出來了。殺人蜂是當?shù)匾胺涞漠惙N變形，螯刺上含有劇毒……”

石越喝多了，不等林青青說完就端著酒杯湊近，大著舌頭嬉笑：“青青，現(xiàn)在是中午，不談工作。來，陪領導干一杯……”林青青微微一怔，隨即猛地推開了石越的胳膊，本已站立不穩(wěn)的石越被推得趔趔趄趄，差點兒跌坐在地。

“石越，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所以我喜歡你、敬重你，沒想到你也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林青青氣哭了，扭身就跑。孰料，一出門便和宋天顥撞了個滿懷。宋天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又用力將她推進屋內(nèi)，臉孔剎那間變得猙獰：“想跑？等下輩子吧！”

三

形勢突變，林青青徹底呆住了。石越倒顯得鎮(zhèn)定，淡然一笑：“老同學，她不過是個剛參加工作的黃毛丫頭，你何必難為她？”

“想不到你石越也懂得憐香惜玉，可藍小茹死的時候，你怎么不可憐她？你，你根本就不是個男人！”

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宋天顥便判若兩人，緊盯著石越憤憤地叫嚷，眼睛里含滿仇恨。

在墳墓前，石越想到的就是她：藍小茹。藍小茹也是他們的大學同學，畢業(yè)后和石越一同進入了公安隊伍。對藍小茹的犧牲，石越始終不能釋懷，盡管那是一次意外。那天，兩人接到任務，前去解救一名被歹徒挾持為人質(zhì)的小女孩。兩人借著談判專家與歹徒對話的機會翻窗進入房間，悄悄靠近了持刀歹徒。石越迅速出手，搶下尖刀，并將歹徒制服。可就在藍小茹掏出手銬要將歹徒銬上的那一刻，可怕的災難發(fā)生了——歹徒一耷拉腦袋，嘴巴叼住衣領一扯，喪心病狂地拉燃了懷里揣著的一枚土制炸彈。千鈞一發(fā)之際，石越想到的是人質(zhì)，于是抱起小女孩，踢開門板飛速沖出。不幸亦在那一刻降臨：受到猛烈撞擊的門板又反彈回去，重重地砸在隨后沖出的藍小茹的頭上！炸彈，隨即爆炸……

“宋天顥，我承認藍小茹的死我有責任，可那件事和林青青無關(guān)！”

“可她和你有關(guān)系！我能看得出你喜歡這個小警察，我也要讓你嘗嘗失去心上人的滋味?！彼翁祛椥沟桌锏睾敖兄?，冷不丁地從懷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遙控器。

難道，房里也安裝了炸彈？石越下意識地將林青青拽到身前。而此刻，林青青也終于明白，石越早就覺察出宋天顥圖謀不軌，方才故作失態(tài)趕她走，是為了讓她盡早脫離危險。

情形愈發(fā)危急，石越變得愈加冷靜：“其實，在無字碑前我就開始懷疑你了。上大學時，你為人偏執(zhí)，話少得就像根木頭?？山裉煲灰娒?，你竟然熱情得出奇。還有，當我看到你捧的非洲菊時，我就想到了藍小茹。藍小茹每周都會收到一束非洲菊。那時，我和藍小茹都感到納悶，到底是誰送的？可惜，你的自卑心理太強了，你只是暗戀她，不敢向她表白，直到她離開人世都不清楚送花人是誰?！?/p>

“不，要不是你故意害了她，她早晚會知道是我！你剝奪了我的愛！我要報復你！”

原來，藍小茹死后，宋天顥就來到碧水灣，給藍小茹修了一座空墳，并著手實施報復計劃。之所以選擇碧水灣，是因為這兒曾出現(xiàn)過可怕的“射死牛”，他要讓比“射死牛”厲害百倍千倍的殺人蜂再次出現(xiàn)。于是，他在胡蜂時常出沒的耕地中噴灑精心配制的化學藥品，在不殺死胡蜂的前提下加速體內(nèi)毒素的積累和變異。而這些，石越一走進小木屋就推測出了個大概。因為屋內(nèi)散發(fā)出的除了霉味、酒味，還有濃濃的農(nóng)藥味。

宋天顥越說越亢奮：“那個混蛋一死，你一定會來調(diào)查，我的機會也就來了。我要讓殺人蜂替藍小茹報仇，我要把碧水灣變成死亡禁地！”

石越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不通人性的殺人蜂怎么會受宋天顥的控制？但宋天顥很快給出了答案——他對準窗外的一棵大樹，狠狠地按下了遙控器上的一個按鍵。很快，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fā)生了——只見數(shù)十只體形碩大的胡蜂像被下了蠱，爭先恐后地“嗡嗡”飛來。

遙控器遙控的不是炸彈，而是比炸彈還要恐怖的殺人蜂窩！必須毀掉遙控器！

“砰——”石越果斷開了槍。子彈擊中了宋天顥的手腕，他手中的遙控器“當啷”一聲墜地。

“青青，快關(guān)上窗戶！”石越邊喊邊快步趕上，一把搶過遙控器扔到地上，又踩了個稀爛。宋天顥卻乘機竄出房門，發(fā)出了一陣得意的狂笑：“石越，兩只殺人蜂就能要你的命！”狂笑聲未落，屋里已飛進了四五只殺人蜂，像轟炸機一般瘋狂地向石越和林青青俯沖而來……

四

當刑警隊員闖進小木屋時，石越正一手摟著林青青蜷縮在墻角，一手拎著浸泡著雄黃的酒瓶子，不時地往自己和林青青的頭上倒。

原來，石越看到宋天顥跑出門，胡蜂在他的頭上盤旋，卻不蜇他，當即想到是雄黃酒在發(fā)揮作用。宋天顥天天喝酒，滿身酒氣，屋子里也堆放著一瓶瓶雄黃酒。雄黃自古便是制作解毒劑、殺蟲藥的最好藥材，專克蛇毒蜂毒。

宋天顥沒逃出多遠便被警察抓獲。“殺人蜂，真是可怕！”被解救后，林青青心有余悸，后怕不已。石越搖搖頭，若有所思地說：“真正可怕的不是殺人蜂，而是失去理性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