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克非

樂器是如何“下崗”的？

物品的更新?lián)Q代仿佛不需要什么理由，老舊了、不好用了、損壞了甚至是不喜歡了，對于一般消費者來說，這簡直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而對于相當一部分藝術團體來說，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中國政府采購網(wǎng)的公示名單中，很容易找到《文化部申請中國交響樂團單一來源采購進口樂器項目征求意見公示》，公示中不光可以看到更新樂器的品牌、經銷商、型號、數(shù)量、單價以及總價，還可以看到相關資深專家對于采購樂器進行的評估，專家評估標準不僅要尊重樂隊整體音色平衡，還需要兼顧演奏家個人對音色的細微感覺和要求。又由于每把手工制作的琴都具有唯一性，這些樂器性質特殊、制作技術復雜，為保證所購樂器為演奏人員真正需要，并尊重樂隊風格的統(tǒng)一、各聲部的均衡，需要確定每個樂器的品牌和型號。在一道道的公示和評估程序之下，國有院團想要更換一件樂器的步驟就變得相對復雜。

今年年初，文化部曾印發(fā)《文化部直屬藝術院團交響樂團主要樂器配置標準（試行）》（以下簡稱《標準》）。該《標準》適用的樂器范圍是交響樂團的主要交響樂器，涉及交響樂隊編制中的吹管、吹奏樂器、弓弦樂器、打擊樂器、鍵盤樂器等滿足基本演奏需要的常規(guī)樂器。

《標準》正文共分13條，主要內容包括標準的制定依據(jù)、配置原則、適用范圍，樂器的數(shù)量標準、價格標準和使用年限標準，樂器的報廢更新和標準使用相關問題以及標準調整等?！稑藴省烦雠_后，文化部直屬藝術院團交響樂團及其他直屬藝術院團購置交響樂器時須按照《標準》執(zhí)行，地方藝術院團在購置交響樂器時可參照《標準》并結合自身實際情況制定具體標準，報當?shù)刎斦臀幕块T批準后執(zhí)行。

由此可見，樂器的“下崗”并不是簡單行為，而是通過科學的驗證以及遵照相關的政策規(guī)定來執(zhí)行的。

“下崗”樂器還有價值嗎？

北京交響樂團樂務蘇俊還是一個毛頭小伙子的時候就開始在樂團忙活著，這一忙活就是幾十年。他跟著樂團走南闖北，也經歷過多次樂器更新。一件樂器想要淘汰換新的，首先需要聲部討論，再報到團里，團里根據(jù)需求向上級機構打報告，再由上級機構給樂團撥款，?？顚Ｓ萌ゲ少徯碌臉菲?，分批分次來進行更新。同樣，淘汰下來的樂器需要處理也要逐級報告，再由上級機構指定單位前來回收，整個手續(xù)十分繁雜，造成的邊際成本很大。

蘇俊告訴記者，弦樂類的樂器壽命還算比較長，而管樂尤其是銅管類的樂器，由于日常訓練和演出的損耗比較大，壽命相對比較短。但不能滿足演出的樂器，通過修理和調整，提供給非專業(yè)院團來使用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有的時候我們看著這些樂器也非常頭疼?！蹦持豁憳穲F的工作人員白先生說起“下崗”樂器的時候很是發(fā)愁。在他看來，這些樂器淘汰后完全可以贈予學校，供專業(yè)學習音樂的學子們練習使用，可是曾經他們咨詢過能否贈予，得到的答案是：“國有資產怎么能隨便送人？”再之后也就沒有人再提“下崗”樂器出路的問題了。

專業(yè)音樂院團使用過的樂器，首先在質量和水平上有保證，能在舞臺上使用的樂器，都要比民用版樂器標準高，而這樣的樂器淘汰以后，靜置在庫房里，這也造成了很大的浪費。在劉云志看來，國有資產不能流失這不容置疑，但是盤活這些老伙計，讓他們發(fā)揮余熱，也許是更得當?shù)霓k法。

“下崗”樂器有去處嗎？

2010年，中國國家交響樂團和新疆愛樂樂團結成了友好共建關系，在幾年間，國交將自己淘汰下來并且保持優(yōu)秀狀態(tài)的樂器，分批次提供給新疆愛樂樂團，曾經這是新疆愛樂樂團團長王曉亮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暗浇裉?，國交提供給我們的樂器還在我們的舞臺一線演出，水準非常高，尤其是一些價值十幾萬元甚至幾十萬元的樂器，對于我們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求之不得?！蓖鯐粤琳f，由于國家交響樂團的行為啟發(fā)了他，他也將一些自己樂團中淘汰下來的樂器提供給基層音樂團體使用，在王曉亮看來這是一件造福地方的好事情。

然而國交的處理方式，是很多樂團不能想象的。白先生說起這個事情，他認為針對一些特殊團體，對于地方援建項目具有戰(zhàn)略方面的意義，也就給這個事情開了門，但是這并不是所有樂團都敢效仿的，萬一上級機構來人檢查，這批登記在冊的樂器并不在團里，也許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除此以外，浙江省民樂團常任指揮陳曉棟也開辟出了“下崗”樂器再就業(yè)的好去處，“我們也面臨著樂器淘汰的問題，曾經的樂器閑置讓我們很痛心，后來我們采取的辦法是，用零租金的方式把淘汰下來的樂器租借給少年宮使用，這樣我們的所有權并沒有變更，也讓‘下崗’的樂器找到了合適的下家，我們覺得這種做法是比較先進的。同時我們對于更新樂器的標準要求很高，如果達不到我們的需要，我們寧愿不更新，把錢更多花在劇場改造上，給來觀看演出的觀眾提供更好的服務條件?！?/p>

常年奔波于北京和河北省保定市阜平縣馬蘭村的鄧小嵐在幾年間把自己淘換來的樂器一點點搬進了小山村，她認為如果樂器能循環(huán)起來，那么對于山里的孩子是一筆不可多得的財富?！皩I(yè)院團淘汰下來的進基層院團，基層院團淘汰下來的進大專院校，最后把樂器流向經濟條件相對困難的偏遠地區(qū)，這樣，對于我們的藝術教育和普及工作也是有積極意義的?！编囆拐f。

企業(yè)自行回收有難度

中國樂器協(xié)會秘書長曾澤民表示，依托不斷增長的經濟實力和文化消費需求，中國正在形成一個生產銷售、音樂教育與演藝娛樂三者互動促進的樂器大市場，預計在2020年前，中國樂器市場規(guī)模將達1000億元。由此產生的廢舊樂器回收問題也成為當務之急。

2013年12月9日至12日，全國樂器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在浙江省寧波市召開了《廢棄樂器回收利用通用技術規(guī)范》等樂器類標準的審定會議。全國樂器標準化中心副主任、全國樂器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秘書長王偉與吟飛科技（江蘇有限公司）共同起草編制的關于《廢棄樂器回收利用通用技術規(guī)范》的國家標準，經全國樂器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審定通過，并報國家標準委，待批準發(fā)布。該標準主要關注的是一些淘汰后徹底不能再“服役”的樂器，在一些歷史悠久的院團中，也有著很多永久“下崗”的樂器，對于這樣的樂器，都隸屬王偉和有關機構編制的《廢棄樂器回收利用通用技術規(guī)范》的范疇。

由于常年和技術標準打交道，王偉關心的是樂器的回收利用。在他看來，即便是徹底不能發(fā)出聲響的樂器，很多的材料還是可以進行妥善回收的，木材資源、金屬資源，如果回收得當，可以化作其他產品再進行使用，也可以節(jié)約不少資源，更重要的是在環(huán)境保護的大前提下，回收利用也顯得尤為重要。

但對于此類標準，目前國際上也尚未有明確的界定，更沒有可資借鑒試行的方案，王偉希望，樂器生產企業(yè)也要承擔起回收廢棄樂器的責任。

王偉主任坦言：隨著我國樂器行業(yè)快速發(fā)展產量增多的同時，因性能降低和不再具有使用價值的廢棄樂器也越來越多。提出制定《廢棄樂器回收利用通用技術規(guī)范》這項標準，除表明樂器行業(yè)響應國家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基本國策和應承擔的責任外，在本行業(yè)內推進生態(tài)文明建設，節(jié)約利用資源與推動資源利用方式的根本轉變，是解決和緩解資源匱乏與短缺問題的有效途徑，也是表明樂器行業(yè)重視資源節(jié)約與綜合利用的最直接體現(xiàn)。

對于王偉的建議，北京珠江鋼琴制造有限公司總經理助理趙雷認為，現(xiàn)階段樂器制造企業(yè)和汽車制造企業(yè)很類似，廢舊以及二手樂器的處理都由經銷商來負責，而樂器制造企業(yè)會適當分擔一些成本，但如果由樂器制造企業(yè)來消化掉所有的自產廢棄樂器，目前來看并不現(xiàn)實，樂器制造廠商并沒有回收的能力和相應的處理方式。但一些全國樂器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委員則認為，《廢棄樂器回收利用通用技術規(guī)范》這項標準確定的內容對涉及樂器產品、零部件、包裝所使用材料的回收、利用以及進行環(huán)保處理與處置，達到了標準編制的原則與目的，體現(xiàn)了標準應有的作用，為引導和指明各方正確回收處理廢棄樂器是有積極作用的。所表述的有前瞻性的內容即使目前企業(yè)的能力還不具備，但通過努力是可以實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