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篤仁+趙克紅+郝增光
太行深處,疊嶂層巒,千峰競秀,萬壑藏云。其中有一峰曰石人山,山下流淌的是白水河,山腰坐落著一個古老的村子——孔莊。千百年來,孔莊百姓耕薄田,講信義,在這塊熱土上繁衍生息著。
20世紀60年代,工程隊的開山炮震蕩山谷,打破了孔莊的寧靜,太焦鐵路就此誕生??浊f的黎明被聲聲汽笛喚醒,火車為這個四等小站送來一批又一批“客人”。山里人不會想到,幾十年后,這些鐵路人會取代他們,成為孔莊的“主人”。
第一章 孔莊是天堂
“美其丹峽盡詩畫,秀哉碧波情橫生”,孔莊有著迷人的自然風光。石人山雄奇險峻、峰峭壑幽、鬼斧神工;白水河依山蜿蜒、傾碧吐玉、翠環(huán)百折?!坝摹⑿?、奇、素”的山水間點綴著幾處民居,愜意的山野田園生活令人遐想無限,流連忘返。
山里的春天來得相對稍晚一些,但遲來的東風一經掠過山坡,就迅速點燃了一切。山谷里傳來第一聲鳥鳴,那是春天前進的號角??窗?,山的顏色由青灰變成鵝黃,再由鵝黃轉為嫩綠。白水河開始解凍、漲水,嘩啦啦地在群山中穿梭、奔騰,一個彎兒,又一個彎兒,像一群調皮的孩子在撒歡兒。不知名的野花競相開放,一簇一簇,熱熱鬧鬧,無論有人欣賞與否,只管將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展現(xiàn)出來。
夏日來臨,鳥兒呢喃,蟲兒啁啾,山的顏色成了翠綠、墨綠,水里的魚兒、石下的螃蟹漸漸長大,吸引著人們下到河灘里。空氣透明度很高,陽光顯得有點兒烈,但山風一吹,暑氣頓消,好一方消夏避暑的寶地。垂釣河畔,嬉戲水中,捉螃蟹,吃燒烤,品鮮美的野魚,嘗純凈的野菜,偶爾還能看見撐了遮陽傘彈吉他的年輕人在吟唱……恬靜宜人的山野景色、遠離塵囂的山居生活會讓你暫時忘卻城市快節(jié)奏帶來的壓力、壓抑和焦躁一掃而光。對于厭倦了鋼筋水泥禁錮的都市人來說,這里實在是一個放松身心的絕佳去處。怪不得有職工專門帶了家眷來這不收門票的仙界登山覽勝、休閑旅游呢!
到了秋天,更是一副盛況空前的景象。漫山的柿子黃了、山楂紅了,核桃、蘋果都下來了。附近居民頂著籃子趕著車點兒聚到車站,操著濃濃的鄉(xiāng)音,叫賣聲此起彼伏,各式的山貨讓你應接不暇。每到秋天,孔莊站區(qū)的職工就顯得很忙,活干完了,還得幫人去采購山貨,歇班兒的時候好給人捎回去。問問孔莊人,哪一個不在每年的秋天大賺幾筆人情啊!也有人巴巴地專門坐了火車親自過來,只為那絕對新鮮、絕對綠色、絕對無公害的山貨。然后嘛,順便再瞅瞅絕對純潔的村姑,不帶丁點兒猥褻心理,只是看看,看看而已。
李健是在孔莊成長起來的鐵路職工,從出生到上學再到工作,都與孔莊息息相關。李健的父親是孔莊車站第一代職工,退休后將信號旗傳給了李健。紅綠兩色的信號旗,李健一舉就是23年。李健見證孔莊數(shù)十載的寒來暑往?;貞浧饍簳r的孔莊,李健說道:“那時周邊四五個村子加起來有上百十戶村民,孔莊車站自己的家屬院也有20多戶人家。當時孔莊每天有七八趟客車???,火車剛一停穩(wěn),村民便一擁而上,向你兜售籃子里的寶貝,熱鬧勁兒絕不亞于集市?!?/p>
寒潮來襲,氣溫驟降,寒冬臘月,滴水成冰。生命進入調整期,色彩重歸于簡約,室外活動變少了,但世界也不是完全歸于沉寂。火車一來,站臺上依然活躍著叫賣的隊伍。鮮果賣完了,還有柿餅和干果賣,還有煮雞蛋和燒餅賣。隊伍里多是婦女,圍著各色的圍巾,給站臺平添了不少生機。如果你不怕冷,閑暇之余可以去看泉水在山腰形成的冰掛,冰清玉潔,雄壯奇絕,造型各異。在陽光照射下,更顯得晶瑩剔透,蔚為壯觀,令人嘆為觀止。
第二章 孔莊是煉獄
天堂,很近;孔莊,很遠。
孔莊居太行之腹,是鄭州鐵路局管內唯一不通公路的站區(qū),條件極為艱苦。它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谷,鐵路與峽谷蜿蜒隨行,站區(qū)就建在“U”形底部。這里山高谷深,能與外界聯(lián)系的只有一部鐵路電話。電視只能模糊地收到一個臺,接收電視信號的天線,是院子中間那節(jié)豎起的鋼軌。
冬天,冷風大得嚇人,小石頭滿地跑,接車的車站值班員,你可要抓緊欄桿??!夏天,蚊蟲多得要命,一個晚上能掃出一簸箕。更有一種“牛虻”,人一旦被它叮一口,立刻起一大包,且奇癢難忍。夜里起夜時,你會發(fā)現(xiàn)趁你熟睡時來了同床共枕者——蛇,頓時頭發(fā)稍都豎起來了。早晨起床后,你知道孔莊人的第一件要緊事是什么嗎?倒鞋??浊f多蝎子,你門窗關得再嚴,蝎子們也有辦法進來。你的鞋窩,經常被它選做下榻的總統(tǒng)套房。若你的臭腳打擾了它的睡眠,結果嘛,嘿嘿,我相信,你懂的。
比蚊蟲蛇蝎更可怕的,是野獸??浊f剛通鐵路那陣子,常有狼出沒,不時發(fā)生列車撞死狼的事件,甚至有人還看見過豹子。鐵路上曾有這么一個工種——打狼工。那些終生流浪著的狼是人身安全的一大隱患。工務巡道工去巡道,要有兩名打狼工護駕。大山深處鐵路沿線各站段的值班室,也是狼們經常光顧的地方。大清早起床一看,窗戶外面趴著一條狼,趕緊打電話。接了電話的打狼工便得坐了軌道車去打狼。
打狼工,這個鐵路上特有的工種很多人特別是年輕人恐怕連聽都沒聽過,并且隨著生態(tài)的惡化,現(xiàn)在,別說打狼,就是找狼都不容易了。
沒狼,算是好事,但是沒水,卻很難讓人樂觀。
老職工崔山紅回憶說,建站初期,住的是低矮的小平房,照明用的是豆大點的煤油燈。站區(qū)沒有水源,職工吃水要到山下的河灘里去挑,一來一回至少一個多小時。那時候,職工下班要先挑上一擔水才能休息。雖然遠點、累點,總算有得水吃。但后來,河水污染了,喝了鬧肚子,得到更遠的“國家儲備庫254處”去弄水。
為了讓職工們喝到干凈的水,1999年6月的一天,李健和站長裴曉陽備好行李和干糧去尋找新的水源,可在山里找了一個星期也沒有找到。后來李健憑著兒時的記憶利用休息時間翻山越嶺,終于在離車站兩公里李家莊的溝里找到了泉水。水源雖然找到了,但是更遠了。
在孔莊,吃水難,吃蔬菜更難。
不通公路,并且,在孔莊車站停靠的客車,也在逐漸減少,到最后,只剩每天一對慢車。這一對寶貴的慢車,是孔莊人工作、出行、采購、換班的唯一交通工具。平時吃菜主要是靠休班職工從北邊的晉城和南邊的月山捎帶,捎上一次吃一陣子。車一靠站,準能看到下車的職工手里提著大兜的蔬菜,其中最常見的是土豆,因為耐儲藏。
2005年的中秋節(jié),孔莊車站的兄弟們一定不會忘記。六個大老爺們兒把廚房翻了個遍,連根菜毛兒也沒有,只找到一袋白面。后來蘇暢山在車站菜園子發(fā)現(xiàn)了一棵因長相不好沒被收獲的白菜,幾個人像挖寶貝一樣把它恭恭敬敬地拔了,和面、剁餡、搟皮,包餃子啰!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在長治北車站、月山工務段、新鄉(xiāng)電務段、新鄉(xiāng)供電段等單位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凡是機關干部到孔莊站區(qū)檢查工作,必須帶著蔬菜去。
有時來的人勤,捎上山的菜啊、肉啊吃不完。而有時趕上天氣不好或工作繁忙,就斷了頓兒,幾天吃不上蔬菜也是常有的事兒。
新鄉(xiāng)電務段黨委書記蔣國旗回憶起多年前的一件往事,至今還耿耿于懷。那時他還在太焦線上班。有一次,孔莊電務工區(qū)一個伙計得知他要上山,就托他給帶些菜。當時是下午,在孔莊停車的票車已經發(fā)出,蔣國旗坐的是貨車。車過孔莊的時候,蔣國旗把菜小心地拋了出去,“但伙計沒接住,掉地上全摔碎了。當時,我的心跟那菜一樣,碎了?!?/p>
孔莊苦,苦到連在這里生活了千百年的老百姓都留不住??浊f雖然偏僻,但誘惑一刻也沒有放松過對大山的滲透。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與孔莊車站雞犬相聞的村民,相繼遷出大山,搬到山外平坦富庶的地方去了。1997年,最后一戶農家搬走,周圍10公里以內已無常住人口,這里就只剩下鐵路人在堅守著孔莊。這些職工分布在車務、工務、電務、供電、公安等系統(tǒng)各自沿線的崗位上,再加上倒班、休假,平時在孔莊能看到的人少得可憐。
在這里抬頭是山,低頭是山,人呆久了就變得沉默寡言。線路工杜國水說,因長時間不回城,缺少對外界的了解,缺少與人的溝通,回到城里,總覺得自己“兩只眼睛不夠用,走起路來,腳總比別人抬得高,別人說的新鮮詞聽不明白,成個‘山老悶兒了”。
有位從孔莊車站走出來的領導曾深有感觸地說,“在孔莊不說別的,只要能安心呆上一年就很不簡單。”對生長在城里的年輕人來說,孤獨和寂寞是最大的挑戰(zhàn)。生活苦點,工作累點,都能克服,都能堅持。精神空虛卻最折磨人,像老一輩人一樣白天看大山、晚上數(shù)星星,他們做不到。
24歲的山東小伙邢友信,3年前剛來孔莊車站報到時,把自己關在宿舍一個星期,腦子里想的全是離開這個“鬼地方”。
孔莊站區(qū)每個單位都養(yǎng)狗,下了班領著小狗玩兒,是他們最開心的事兒。到現(xiàn)在,孔莊站區(qū)還養(yǎng)著7只狗,不為看家護院,為的是打發(fā)寂寞。
孔莊車站副站長呂金飛說,列車一停穩(wěn),不當班的孔莊人都喜歡到站臺上“看人”,因為“每天也就這兩個點兒可以看到站外陌生的人”。不僅僅是孔莊的職工,連狗見到陌生人來,也表現(xiàn)得格外好客。但多數(shù)時候,下車的都是孔莊的鐵路職工。
其實,這些苦、這些難都能扛,都能受。在這里,扛不動、受不了的是疾病。我們不是神,我們是吃五谷雜糧的人,是人就不免會生病。孔莊人也是凡人,他們也會生病,這才是他們最擔心最害怕的。因為,這里沒有醫(yī)生。一旦突發(fā)急病錯過了唯一的那一對慢車,你只能束手無策干著急。
孔莊人不會忘記,2007年12月28日,大雪紛飛,李健的父親——退休職工李獻忠突發(fā)腦溢血,生命垂危。緊急時刻,車站值班員求助運輸調度,請求安排通過的貨物列車在孔莊站臨時停車一分鐘。李健拆掉家里的門板,和同事們一起頂著風雪早早地趕到機車停車位置。待機車停穩(wěn)后,卻發(fā)現(xiàn)機車車門太窄,載著父親的門板根本進不去。情急之下,李健和同事們只好把父親抬上了一節(jié)敞篷車……幾經周折總算把病人送到晉城一家醫(yī)院,但由于錯過了最佳搶救時機,延誤了病情,幾個月后,李獻忠撒手人寰。
第三章 孔莊的愛情
孔莊雖小,卻是個大世界。生離死別固然令人沉痛,豐滿鮮美的愛情卻讓人輕盈。你相信嗎,煉獄般的孔莊,也會滋生愛情,就象野百合也會有春天。
說起孔莊就不能不說李健這一家子。李健是孔莊的孩子,在當?shù)厮銈€名人兒。他生在孔莊,熟悉這里的一草一木;他長在孔莊,見證了40年來孔莊的變遷。同時,孔莊也見證了李健的愛情。
從六十年代開始,李家和戴家就住在了孔莊站區(qū)。李健的父親李獻忠和岳父戴田是孔莊車站的第一代值班員,自1961年把第一列火車接進孔莊車站,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里。當李健的第一聲啼哭與火車的汽笛一同回響在孔莊的上空時,李健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孔莊人。戴曉明也是在孔莊長大的,小李健兩歲,兩人青梅竹馬??浊f地方小,人少,兩人小時候經常在一塊玩,上山摘野果,下河摸魚蝦。有人欺負戴曉明時,李健常常會“英雄救美”。也許在那時,戴曉明就認為李健是個可以信賴的男人。
1989年和1991年,李獻忠和戴田這兩位為鐵路建設奮斗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先后退休,將手中的“槍”交到了孩子們手中。大伙兒常開他倆的玩笑,“獻了青春獻終生,獻了終生獻子孫”。
青春萌動,李健和曉明彼此互有好感。李健人實在,戴家從小看著長大的,人是絕對沒得說。山上的野韭菜是李健經常往丈母娘家送的“秋波”,河溝里的螃蟹是孝敬老丈人的下酒菜。戴曉明是孔莊的一枝花,很討李家兩位老人喜歡。
大家都認為李戴兩家聯(lián)姻要水到渠成時,事情卻發(fā)生了變化。
戴曉明老家在河北興隆,戴父退休后回了老家。1992年冬天,興隆車站一個家在晉城的職工托了關系想和戴曉明對調。能有這樣的好事,真是天賜良機??!
李健知道后,心情郁悶到了極點。但他強壓著內心的矛盾,對戴曉明說的卻是“回去挺好,不用在這窮山溝里受罪了?!?/p>
其實,他真的愿意曉明能生活得好一點,但又不能接受曉明的離開。
“你真的要走嗎?”李健流露出不舍。他知道,讓曉明留在這里陪自己真的是太自私了,但是,如果讓他選擇,他情愿自私一次。
“你舍得我走嗎?”戴曉明輕輕地問道。
“這你應該比我更清楚?!?/p>
戴曉明抱住李健的脖子,哭了?!拔也蛔?,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李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久久地把戴曉明緊摟在懷中。“可是,你父母那邊,你怎么交代?。俊?/p>
“這你就不用管了?!碑斕齑鲿悦骶妥匣疖嚮乩霞遗c父母溝通。她不打算回老家了,不是舍不得孔莊,是孔莊有個叫李健的男人,讓她不想走、不能走。
曉明本是父母的乖乖女,一向脾氣溫順,但這次卻倔強得令人吃驚。老兩口看事情不可挽回,況且,他們也清楚李健的為人,把曉明托付給李健,他們放心。于是,他們再不提對調的事兒,順水推舟成全了小兩口。
李健對工作盡職、盡責、盡心,車站所有的工作他都干過,在孔莊是個“全能個人”。他不僅要干好本職工作,還要在調車作業(yè)時擔當指揮,人員不足的時候替班上崗,廚師請假的時候幫廚掌勺。李健天生一副熱心腸,不但對工友們好,在周邊老百姓中也是有口皆碑。冬天里大雪封山,長時間沒有補給,他認識的人多,能到老鄉(xiāng)家里先借點,等進城的時候他就多買些,給老鄉(xiāng)也帶點。二十多年里,換了十多任站長,附近的老鄉(xiāng)們最熟悉的還是這個不變的“李站長”。李健不是孔莊車站的官兒,他們知道,可他們更清楚,這么多年,李健給車站、給老鄉(xiāng)辦的實事最多。
你說,這么好的一個男人,曉明怎么舍得呢?!
藍天白云做伴娘,青山綠水歡歌唱,大紅喜字貼滿墻,大紅綢緞鋪滿床。洞房就設在職工宿舍,從站臺這頭走到站臺那頭,李健和戴曉明從此將攜手相伴一生。
這也許是我聽到的最簡單的婚禮,但卻讓人感動。李健和戴曉明的婚禮,讓車站弟兄們狠狠地高興了一段時間,孔莊從來沒有這么熱鬧過。
第四章 孔莊大合唱
天堂有天堂的憂傷,煉獄有煉獄的快樂。
“四面環(huán)山一道溝,一溝污水谷里流,風吹石頭四處跑,想聽歌曲自己吼?!边@是孔莊職工傳唱的順口溜。就像天生樂觀的吉普賽人一樣,孔莊人也會苦中作樂。
太焦線橫穿太行山,鐵路依山而建,橋隧相連,山上不時有風化的危石墜落,危及行車安全。掃山、吊在峭壁上清除危石,這種最艱苦最危險的工作,卻是橋梁工們春秋兩季的必修課。上山沒有路,為了在“天窗”點里清理完隧道上方的危石,提前一天就得帶上砍刀和手鋸上山開路。于是,職工們抬著繩索,背著沉重的工具,沿著根本沒有路的陡峭山坡登上山頂開始“掃山”了。山上荊棘密布,巖石犬牙交錯,山體上蒙著一張巨大的鐵網,這是他們前兩年裝上的。一般的人別說到山頂施工,就是站在山上往下看一眼,也會頭暈目眩??伤麄冞€要從幾十米高的懸崖上吊下來,身體懸在毫無依靠的空中,冒著隨時都會被松動的石塊砸傷的危險,認真地檢查著每塊石頭,測定危石處所,排除松動石塊。荊棘刺破了他們的臉頰,碎石劃破他們的手臂——這是真正的攀巖。
因為工種獨有的特點,橋梁工還有兩個俗稱——巡山工和守山工。
孔莊橋隧工區(qū)管內共有4處危石看守點,有的看守點離工區(qū)很遠,前不挨村、后不著店。每年5月到9月底,“守山工”帶上鍋碗瓢盆和行李到這些看守點安營扎寨。隧道口旁一個僅能容得下一個人的簡易帳篷,就是防洪看守點了。遇到下雨,每隔兩個小時要對山體巡查一遍。吃的更是簡單,一個小小的煤球爐,泡上一包方便面,就著干硬的饅頭,就是午飯和晚餐。
班長庚建立說,生活艱苦不說,一下雨,別人都是忙著往家里跑,而我們卻是忙著往線路上跑。白天還好說,到了晚上,狂風呼嘯,電閃雷鳴,身邊的樹木被攔腰折斷,那情景可真叫人心驚膽戰(zhàn)。
47歲的涂郭長,對管轄區(qū)段的地貌了如指掌,線路兩側的山勢銘記在心。他從1990年開始,22年了,一到汛期,就得一個人在防洪點值守5個月,過一百多天近乎與世隔絕的日子。他的主要工作只有一項——防洪,清理有可能被暴雨或山洪沖到軌道上的碎石,一旦有洪水沖毀線路,立刻向上級報告。2001年7月,他負責的看守點滾落下一塊10多噸重的巨石,直接砸在了線路上,他及時攔停列車,受到表揚。
王真宏在一次上夜班時突發(fā)疾病,兩腿暫時性無法站立,不能走路。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他只能咬著牙硬撐著。直到早上工友來接班時,才拖著病體勉強回到工區(qū)。工長得知情況后馬上派人陪他乘車到山外醫(yī)院就診,經檢查,確診為頸椎動脈供血不足,醫(yī)生要他特別注意休息。但是,工區(qū)人手太少,除了工長,職工們都在看守點,王真宏默不作聲把藥瓶裝進口袋,返回工區(qū)。工長要頂他的班,他卻固執(zhí)地奪過工具包,走上那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線路。
汛期里,工區(qū)僅有的幾個職工都上了看守點,橋梁工區(qū)只剩下工長郭江偉和班長庚建立兩個“光桿司令”。但是每月一座橋梁、一座隧道、兩座橋涵的保養(yǎng)任務還必須完成,兩個人只能加班加點地干。有“天窗點”時,他倆就在橋面上調整護軌間距、給螺栓涂油;無“天窗點”時,就在橋梁下面養(yǎng)護橋墩支座。一個小小的吊欄車,兩個人擠在一塊,有時遇到呼嘯而過的列車,震得吊欄在空中直晃悠。當問他害怕不害怕時,郭江偉說:“現(xiàn)在習慣了。記得剛上橋梁時,眼睛忍不住光想往下看,一看就感到頭暈害怕。上了吊欄車,兩只手緊握著吊欄邊,不敢松手,手心里的汗把欄桿都浸濕了,一天沒干一點活不說,晚上回去還做噩夢?,F(xiàn)在習慣了,膽子也大了?!?/p>
55歲的老民警李貴勤在孔莊已經工作了4年,每天負責巡視站區(qū)和8公里的線路,風雨無阻。無論是外出執(zhí)勤還是回來休息,李貴勤總是一個人,顯得形單影只。床邊冰箱上外孫女的照片是他的心靈慰藉。對他來說,每天能看到4歲外孫女可愛的笑臉是最幸福的事。外人不知道,貌似硬朗的李貴勤,是一個每天靠打胰島素控制病情的糖尿病人。
線路工區(qū)工長李澤亮,每天早上總是第一個起床,籌劃當天的工作。收工后,他要對當天的作業(yè)進行檢查驗收,總是最后一個返回工區(qū)。長期繁重的體力勞動,使他患上了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病。在線路上檢查軌道病害,每次彎腰都十分痛苦,他就咬牙跪在鋼軌踏面上。時間長了,李澤亮的膝蓋上都磨出了老繭。
2012年,鄭州鐵路局將孔莊現(xiàn)有超期服役的6502電氣集中連鎖設備換裝成計算機連鎖設備?!靶略O備要上馬了,咱要跟得上發(fā)展步伐?!钡玫较⒑螅緟^(qū)最年長的職工、今年57歲的信號工司國興不愿落在別人后邊,在業(yè)余時間多了一件事:學習計算機知識。從微機操作到調看數(shù)據(jù)、分析數(shù)據(jù),頭發(fā)花白的司國興常?!袄p”著電腦通——大學生常衛(wèi)衛(wèi),一項一項地學習。多少個晚上挑燈夜戰(zhàn),多少個白天認真練習,這個年過半百、只有小學文化的漢子,硬是把過去碰都不敢碰的電腦馴服了。一時間,工區(qū)內掀起了學習新技術的熱潮。今年前5個月,司國興通過微機監(jiān)測,成功消除了4處設備隱患。
王志龍家在農村,是線路工區(qū)最年長的職工,自參加工作以來就一直守在孔莊。他剛來孔莊的當天就跟領導請假回家,因為“這地方太苦,受不了”,但之后在孔莊一干就是27年。其間有幾次機會可以調到離家較近的工區(qū)工作,但最終還是留了下來。他說:“反正我家在農村,怎么也到不了家門口,還是把與家人團聚的機會給別人吧?!?/p>
養(yǎng)路工干的是野外工作,峰峰嶺嶺都記錄著他們的豪邁。每天上下班,養(yǎng)路工們都得走上好幾公里的線路。因為沒有汽車,工具也得肩扛手抬。如果是搗固和整理外觀作業(yè)還好說,若是趕上更換重傷鋼軌或搶險,職工們的肩上除了大鎬、鐵叉外,撬棍、扳手等搶險工具也要全部上肩,一走就是好幾公里!放下工具就得開始緊張繁忙的野外作業(yè)。不要說施工,單是肩上扛著東西走區(qū)間,就夠人受了。職工們說,上班時我們有說有笑,健步如飛,下班時無精打采,沉默不語,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
在孔莊站區(qū),有一個特殊的“點”——新鄉(xiāng)供電段設在這里的“事故應急處理點”。這個平時由8名職工分兩班輪流值守的“點”,負責十多公里接觸網設備的安全運營。平時負責線路巡視,處理零星故障信息,清除支柱、鐵塔上的鳥窩,一旦發(fā)生事故,便迅速出動查找故障點。
冬季是接觸網工最繁忙的季節(jié),因為他們多出一項任務——必須及時鏟除隧道內隨時形成的冰柱。冬季里山區(qū)氣溫低,隧道頂部滲下的水滴會形成冰柱,由隧道頂部往下“生長”,一旦觸及接觸網就會造成跳閘斷電,損壞供電設備,危及行車安全,影響行車運輸。在漆黑寒冷的隧道里打冰非常危險,不但要防止被冰柱墜落砸傷,還要注意腳下防滑,更要留心來來往往通過的列車。
除夕夜,氣溫降到零下12℃。接觸網工郝建華、李連軍、李建軍等人外出打冰回到點上,剛把包好的餃子下進鍋里,車站運轉室打來了電話,說機車司機報告76號、84號隧道結冰嚴重。他們立即重新背上工具,湮沒在寒風和夜色里……等他們處理完冰柱再次回到點上,已經是大年初一的黎明,鍋里的餃子早已成了糊糊。
……
每一個孔莊人都有一串閃著汗水和淚光的故事,每一個孔莊人都是一座堅守信念和責任的豐碑。
第五章 孔莊不買單
孔莊人欠了一本長長的賬,卻無人買得起單,那是心中永遠的痛啊!
2002年李澤亮調到孔莊擔任養(yǎng)路工區(qū)工長時,準備干三年??扇缃瘢赀^去了,他還在這里堅守著?!捌鋵?,在哪兒干都一樣!”為了能讓辛苦了一年的職工們放心回家過一個幸福團圓年,李澤亮當了10年工長,9個春節(jié)是在孔莊過的。2012年春節(jié),李澤亮把上大學的女兒接到工區(qū)過年。那幾天,李澤亮每天都早早起床,哼著小曲兒給女兒燒水、做飯,陪女兒聊天,享受著難得的天倫之樂。李澤亮說,“領導信任我,我就要扛起這副擔子。欠家人的‘感情債到退休后再慢慢還吧。”
對工作,涂郭長是問心無愧的,但對妻子,他卻一直懷著深深的歉疚。當初妻子生孩子時,他正在山里清理危石。妻子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多虧熱心的鄰家老大娘幫忙照顧,孩子才順利生下。當時通訊不發(fā)達,為了讓丈夫早點知道喜訊,妻子寫了一張紙條交給大娘,讓她坐車到西武匠工區(qū),把紙條交給工長。工長又把紙條轉交給了工區(qū)的巡道工。就這樣,從西武匠到東坡,從東坡到孔莊,經過巡道工們輾轉數(shù)十公里的接力傳遞,紙條傳到涂郭長手里,已是3天以后的事情了??吹桨櫚桶偷募垪l,涂郭長的眼睛濕潤了。他無法表達復雜的心情,只是對著山谷一遍一遍地大聲喊著:“我當爸爸了,我當爸爸了!”
還有橋梁工區(qū)班長庚建立,他的母親生病的時候,他正在吊欄車上,懸在空中整治橋梁病害。
還有一位不愿告訴姓名的職工說:“從結婚到現(xiàn)在,我沒好好做一次家務,孩子已經上學了,我沒有接送過一次,愛人包攬了一切……”
通常情況下,孔莊的職工五六天能回家一次。寧春山離家遠,一個月回一次也不能保證。家里有老有小,自己天天不在身邊,沒少落下埋怨。
那一年,孔莊的“七朵金花”陸續(xù)調離,李健的妻子戴曉明也帶著孩子到晉城工作。戴曉明雖然離開了孔莊,但她沒有扯李健的后腿,家里發(fā)生再大的事她都一人扛著,不讓李健操心。她在孔莊呆過,她知道,孔莊比她更需要李健。因為李健從小在孔莊長大,熟悉那里的一切,車站有什么需要,他能幫一把;“254”處到了油料,需要調動車輛,總是李健和張永紅一起干,因為年輕人對油庫內的狀況不了解,他們放心不下;車站人手不足,他對各崗位都熟悉,隨時都是超級替補。李健就像家里的長兄,撐起門戶,守著家園。曾有人開玩笑說李?。骸翱浊f都成你們老李家的家了!”其實,在李健的心里,孔莊就是自己的家。李健在孔莊生活了42年,這里怎能不是他的家呢!
最讓人感動的故事來自崔山紅。他22歲那年到的孔莊車站,這個生來愛笑的漢子,不管遇到怎樣的艱難困苦,笑容從來沒有在他臉上消失過。四年里,大家為他介紹的對象都快有一個連了,可總遇不到合適的。原因很簡單,孔莊離家太遠。
26歲那年,他終于找到了他的另一半。崔山紅回家,下車還要走很長一段路,妻子要去接他卻不知什么時候去。家離鐵路不遠,崔山紅摟著妻子,指著遠處的信號燈說,每月15號晚上10點半,你看見那個信號燈由紅變綠,說明我坐的那趟車開過來了,你就推著自行車去接我。
20年過去了,約定還在持續(xù)。這個喧囂的世界里還能存有這樣的浪漫,并且不因時光流逝而褪色,讓我們怎么不為之感動!
第六章 孔莊的考卷
孔莊盡管很小,人數(shù)也不多,但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是晉煤外運的黃金通道,是太焦線的“咽喉”。這里每天接發(fā)列車154列,不到10分鐘就接發(fā)一趟,每年有6800多萬噸的煤炭由此通過。平凡的孔莊人身處大山,數(shù)十年如一日地堅守著崗位,衛(wèi)護著太焦線的安全運營,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這個條件最艱苦的四等站區(qū),創(chuàng)造了線路開通51年無一切事故的“安全神話”。這是老天爺對煉獄般的孔莊的眷顧,更是一代又一代孔莊鐵路人辛勤汗水的結晶。
設備落后的條件下,要保證安全運行,唯一的方法就是遵章守紀、多學多練。在車站演練室,經??梢钥吹叫莅嗦毠ふJ真演練的身影。近幾年,在各級技術比武中,孔莊車站職工多次取得好名次,有2人先后被聘為工人技師。孔莊車站先后獲得“全國青年文明號”、“中原鐵道十大青年標兵集體”、路局“先進黨支部”、“標兵班組”等榮譽稱號。
信號是鐵路運輸?shù)难劬?。在孔莊,為鐵路大動脈精確導航的,是電務工區(qū)這個平均年齡46歲的6人團隊。他們擔負著車站31架信號機、24組道岔、27個軌道區(qū)間和室內電氣集中設備的維護保養(yǎng)任務。使用的行車指揮系統(tǒng)是1985年投入運行的6502型電氣集中設備,已超期服役12年,設備嚴重老化。為了確保設備安全運行,工區(qū)加強日常巡視,按計劃進行檢測和保養(yǎng)。說起所管轄的設備,工長張新社如數(shù)家珍,這些設備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他對每一臺設備的性能都了如指掌。
2008年1月8日,張新社調入孔莊信號工區(qū)任工長的第二天,信號設備就給他來了個“下馬威”。值班人員發(fā)現(xiàn)站區(qū)一處軌道電路電壓值出現(xiàn)劇烈波動。漫天大雪中,張新社帶領衛(wèi)文嶺、常衛(wèi)衛(wèi)立即趕到故障區(qū)段,經測試查找,發(fā)現(xiàn)軌道箱內一個電阻元件老化。隨后,張新社帶領職工們對全站所有軌道箱電阻元件進行了逐一檢查和更換整治,徹底消除了安全隱患。
張新社對幾年前更換轉轍機施工更是記憶猶新:因為從車站到兩頭岔區(qū)沒有任何道路,所有的設備、材料都得靠人力在路肩狹窄的道砟上運送,沒有任何運輸工具可以借助,施工難度大大增加,看似簡單的事情在這里都變得復雜起來。300多斤的轉轍機和大量的角鋼、桿件,從汽車??刻幰恢币Ы?00米才能到岔區(qū)。雖然施工時間只有兩三個小時,運送材料卻準備了好幾天。
天道酬勤,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們的精心養(yǎng)護下,4年來,孔莊信號工區(qū)沒有發(fā)生過任何責任故障,兩次被路局、段評為先進班組。
太焦線穿山越澗,橋隧相連。孔莊線路工區(qū)管轄的17公里線路全是高坡地段,平均坡度達到18.9‰。其間有道岔24組,橋梁12座,隧道和涵洞64座,最長的隧道達600米,90%以上的線路是曲線,最小半徑不足295米,由此造成的曲線正矢不宜保持、鋼軌磨損嚴重現(xiàn)象屢見不鮮。 “小半徑曲線是最難養(yǎng)護的設備,也是質量最不穩(wěn)定的因素”,李澤亮說。近年來,隨著重載列車的大量開行,線路破壞和側磨程度越來越大,線路幾何尺寸的變化越來越快,每年換軌總量是其他班組的幾倍。為了提高線路質量,工區(qū)13名職工成立了曲線病害整治攻關小組,以“創(chuàng)優(yōu)質設備,打造放心線”的目標,采取安裝地錨拉桿的方法穩(wěn)定線路,摸索出了“起、撥、改”三位一體的作業(yè)法。他們把原來傳統(tǒng)的每20米一個點測量曲線正矢的作業(yè)方法,改良加密為每10米、5米、2.5米一個點測量,獲得了更為精確的數(shù)據(jù)資料。雖然工作量增加了數(shù)倍,但曲線病害得到了有效整治。李澤亮還說,在“上班靠步行,機具靠肩扛”的艱苦條件下,職工們經常凌晨兩三點起床,為的是能充分做好天窗點前施工準備工作,好讓“天窗”時間得到充分利用。
幾年來,孔莊線路工區(qū)共更換鋼軌300多根,調邊6.9公里,所管轄的線路設備始終處于良好狀態(tài),被段上稱為“安全放心線”,多次獲得路局“標桿班組”、“精品黨支部”和“紅旗黨支部”等榮譽稱號。2011年,線路工區(qū)又被鐵道部政治部和中華全國總工會分別授予了“全國鐵路先進黨支部標桿”和“鐵路工人先鋒號”稱號,成為一面鮮紅的旗幟,飄揚在太行山麓。工長李澤亮先后榮獲鐵道部“百名標桿班組長”、路局“勞動模范”、“優(yōu)秀共產黨員”和“十大標桿班組長”等榮譽稱號。
共同的追求,把孔莊站區(qū)職工的命運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他們彼此視為至親,相濡以沫,充滿溫情。在孔莊人的記憶里,鐵路的每一次跨越,他們都不曾缺席;在鐵路局的史志里,每一次表彰,他們都榜上有名。
2011年5月中旬,車站遇到了從沒經歷過的道岔和無縫鋼軌換裝大型施工。為能順利完成任務,車站召集站區(qū)各部門提前召開站區(qū)協(xié)調會,研究施工方案,制定安全防護措施。孔莊站區(qū)各單位都給予了積極配合。在半個多月的時間里,站區(qū)每天堅持召開早晚兩次協(xié)調會,及時總結,分析問題,查找不足,完善措施。在各部門的密切配合下,車站安全順利地完成了施工任務,受到路局領導的好評。
在層層考驗面前,孔莊人交出了一份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答卷?!俺掷m(xù)的平凡就是偉大”孔莊人用一種無聲的堅守,將這種持之以恒的平凡,鍛鑄成了偉大。
第七章 孔莊的春天
車站值班員鄭輝一直銘記著去年陳建利“被”調走時的情景。臨走那一天,陳建利依依不舍地圍著車站轉了一圈,眼含熱淚與朝夕相處的同事們一一話別,然后長時間高高地把頭昂起,不讓眼中的淚水流下。臨上車的那一刻,他忽然轉過身來,朝著車站和送行的人群深深地鞠了三個躬。他要再望一望孔莊的站房,看一看送別的兄弟。終于,他再也無法控制恣意流淌的淚水,大聲哭了出來。送別的人群全部擁過來,將他圍在中間,緊緊抱成一團……
火車慢慢啟動,送行的人們跟著列車慢跑。
“孔莊的兄弟們,我會回來看你們的!”
“兄弟,孔莊等你常回家看看——”親切質樸的話語,久久在山谷中回蕩。
在孔莊一干就是十多年的陳建利家住高平,父親幾年前就去世了,母親癱瘓在床,和他共同承受家庭負擔的哥哥身患重疾病入膏肓……大山一樣的沉重壓在了妻子的肩頭。失去親人的痛苦、對妻子的歉疚,讓陳建利喘不過氣來。即便這樣,他還是絕口不提調動的事??浊f車站摸清情況后,一方面派人到他家慰問,一方面立即向長治北站黨委匯報。站黨委特事特辦,很快就把他調到了離家最近的高平車站。
陳建利的事,給了鄭輝極大的震撼。“我想,一旦我們有了困難,組織上也同樣會給予我們最大的幫助。”
孔莊的兄弟們都是凡人,食人間煙火,過人間日子。我相信,他們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想著或者曾經想過有一天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但陳建利調走的時候,大家只有祝福,沒有一個人向領導表達這方面的意愿。
多年來,孔莊職工埋頭苦干,盡職盡責,打造出“艱苦不怕吃苦,安全即是奉獻”的孔莊精神,激勵著孔莊站區(qū)一代又一代人。他們的成績,領導看見了;他們的冷暖,領導牽掛著??浊f有多艱苦,領導對孔莊的關愛就有多深。
路局、局黨委在“三線”建設中不斷大量投資,千方百計改善沿線、特別是像孔莊這樣的偏遠站區(qū)的工作環(huán)境和生活條件。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2007年以來,各級組織共為孔莊站區(qū)投資達300萬元。為民生、為民心,各級部門拿出了多項舉措,力爭讓職工生活得更好更有尊嚴。
——2007年,路局投資200多萬元在車站打了一眼300米深的水井,徹底解決了困擾孔莊站區(qū)近半個世紀的吃水難問題。
——對行車室、辦公樓、活動室、職工宿舍、食堂、浴室進行重建翻新改造;新建了職工書屋、網吧,修建了籃球場,配備健身器材、電腦、圖書,安裝了衛(wèi)星天線,豐富職工們的業(yè)余文化生活,滿足精神需求。
——陸續(xù)把女職工調離孔莊,安排到生活條件較好的站區(qū),體現(xiàn)了人文關懷。
——在收入分配上向小站傾斜,通過提高待遇、增加補貼等形式,最大限度給予孔莊人支持和幫助。
——為打造孔莊新名片,激勵和引領干部職工學習孔莊苦干和進取精神,月山工務段專門收集了孔莊職工以往用過的作業(yè)工具、生活用品和老照片,建起了展覽室,在孔莊線路工區(qū)建立“孔莊艱苦奮斗教育基地”、“黨風廉政教育基地”;長治北站在孔莊車站建立了“團員青年艱苦奮斗教育基地”,讓更多的干部職工了解孔莊,學習孔莊。
2011年11月,鄭州鐵路局局長張軍邦到長治北站現(xiàn)場辦公時,就“三線建設”再次提出要求。他說,越是艱苦的站區(qū)越要加大投入,越要提高職工待遇。重點提到的就是孔莊。
2012年3月8日,局黨委書記楊建祥百忙中專門抽出時間到孔莊站區(qū)進行現(xiàn)場調研,對孔莊站區(qū)職工艱苦奮斗、自強不息、埋頭苦干、爭創(chuàng)一流的精神給予了高度贊揚。
楊建祥說,孔莊車站雖小,但責任重大,使命光榮,孔莊職工多年來確保太焦線安全暢通,對全局的的安全生產做出了貢獻。路局要盡最大努力,改善孔莊站區(qū)職工的工作和生活條件,盡量讓職工少受苦。
路局、局黨委要求各單位、各部門根據(jù)職工的精神和物質需求,建民生工程、民心工程,切實為職工解決難題,為職工打造一個安心工作、樂于工作的好環(huán)境。讓更多的年輕人到這里接受鍛煉,把孔莊站區(qū)建設成培養(yǎng)人才的搖籃,把孔莊站區(qū)打造成鄭州鐵路局的亮點。
3月26日,月山工務段段長萬建春帶領有關部門專程到孔莊工務工區(qū)就精品工區(qū)建設進行調研。萬建春表示,下一步要加大資金投入,切實幫助工區(qū)解決生產、生活難題,認真總結和挖掘孔莊精神,把孔莊工區(qū)建成自控型班組,把職工打造成學習型職工,為孔莊精神注入新的內涵。
3月27日,長治北站在孔莊車站舉行“團員青年艱苦奮斗教育基地”掛牌儀式,在全站開展“學習孔莊精神,建設和諧站區(qū)”活動。長治北站黨委書記童永強說,要通過活動擴大孔莊影響,放大孔莊效應,打造孔莊新名片。
3月28日,局工會組織人員專程到孔莊站區(qū)就“三線”建設進行實地調研,全面規(guī)劃,進一步加大資金投入力度,加強管理,提升文化品位,最大限度滿足站區(qū)職工的文化生活需求。
3月29日,新鄉(xiāng)供電段開始對“事故應急處理點”的房屋、廚房、衛(wèi)生間等設施進行改造?,F(xiàn)在面貌煥然一新,組建孔莊接觸網工區(qū)的計劃也已提上日程。
4月11日,新鄉(xiāng)電務段拿出整體的規(guī)劃方案,不但要徹底改善孔莊電務工區(qū)的工作和生活條件,還要加大投入更新電務設備,進一步提升科技保安全的能力。
……
這個昔日荒涼的深山小站,正在悄然發(fā)生著變化。職工們高興地說:改善的是環(huán)境,感受的是關懷。
“能喝上井水,還能洗上熱水澡;能住上公寓樓,還能吃上新鮮蔬菜;能看上電視、能借閱圖書,還能上網聊天,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說起現(xiàn)在,李健喜上眉梢。
“以前職工們吃水要到幾里外去挑,吃菜要靠僅有的一趟慢車從山外捎來?,F(xiàn)在的環(huán)境好多了,你看我們小菜園里,蔬菜長得多好啊。”站在精心開辟的小菜園旁邊,工長李澤亮頗有些自豪地說。
“現(xiàn)在,除了沒有大馬路,該有的孔莊都有了”。 馬占東說。
“現(xiàn)在的待遇好了,人心也穩(wěn)了,剩下的只有一條,就是好好工作,確保安全,讓領導們放心?!蓖踔君堈f。
——孔莊的職工大多年齡偏大,家在農村,身體狀況差,生活負擔重。各級領導給了孔莊特殊政策,允許根據(jù)實際情況調整分工。農忙時,家在城鎮(zhèn)的職工要連續(xù)上班大半個月,讓家在農村的工友回家?guī)兔?。對家在農村的困難職工,路局、站段都給予特殊照顧,“三不讓”承諾及時兌現(xiàn),助困、助醫(yī)、助學,解決了大家的后顧之憂。
王志龍家住高平附近的農村,愛人沒有工作,一家人全靠他的收入維持生活。每年的農忙季節(jié),工區(qū)都會盡量安排他回家多呆上幾天,幫家里干活。幾年前,他的兩個孩子先后考上大學,高額的學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這時,組織伸出援手,使他擺脫困境。王志龍動情地說,人要知道感恩,現(xiàn)在自己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全心全意干好本職工作,用成績回報鐵路、回報組織。
線路工區(qū)會議室墻上,懸掛著職工們的全家福照片和安全祝福語。王志龍全家福照片上寫著這樣一句話:“鐵路養(yǎng)我一家子,我養(yǎng)鐵路一輩子?!?/p>
第八章 孔莊被聚焦
半個世紀,一代代鐵路人守護著孔莊。他們的人堅守在山區(qū),但“艱苦不怕吃苦,安全即是奉獻”的“孔莊精神”卻通過全國各大媒體走出了大山,成為全國基層單位學習的典范。
為弘揚和宣傳孔莊精神,鄭州鐵路局黨委組織了宣傳報道戰(zhàn)役。
《中原鐵道報》采訪報道組來了,一篇長篇通訊《奏響敬業(yè)愛崗拼搏奉獻的最強音》,讓全局12萬干部職工真正認識了孔莊。
局有線電視臺的攝像記者來了,一部專題片《敬禮,孔莊人》,看得廣大職工和家屬熱淚盈盈。
《人民日報》走基層的記者來了,新華社的記者團來了,《工人日報》的記者來了,《中國青年報》的社長來了,東方衛(wèi)視的記者來了,中央電視臺的記者來了……這些全國最知名的媒體相繼來到孔莊,一篇篇感人至深的重磅報道,把堅守在這里的職工默默奉獻的故事通過報紙、熒屏傳遞到千家萬戶,讓全國、甚至全世界的人們心靈得到了洗禮。
“我今年六十歲了,走過了大半個中國,見過的事情太多了,現(xiàn)在很難有一件事讓我感動,但是今天我被你們深深地感動了,有幾次控制不住想掉眼淚……”2012年5月23日,《中國青年報》社社長徐文新來孔莊站區(qū)走一線,短短一天的采訪結束后,發(fā)自肺腑地說,“在城市里,夕陽西下,兩口子帶著孩子在公園里悠閑散步,恬靜而自然。酒吧里、歌廳里,城市五彩斑斕的生活和我在這里看到的一切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p>
這種鮮明的對比,縈繞在徐社長心頭,他由衷感嘆:“這樣一個多元化的社會里,在孔莊這個地方還能夠活躍著這樣一批人,你們是我們共和國的驕傲,是我們中國人民的驕傲!”
說到情深處,徐文新——這位國家級大報社的社長起身向站區(qū)的干部職工深深地鞠了一躬!
但孔莊還不適應,孔莊還不適應被如此關注和重視??浊f對徐社長深深的鞠躬表現(xiàn)得過于淡定,甚至可以說是木訥??浊f人終日與大山為鄰,清平寂寞,以苦為樂,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只知道用心血和汗水去守護每一臺設備和每一米線路,來換取鐵道線的暢通。他們是一群平凡的人,樸實無華,不善言辭。“用歲月的年輪書寫傳奇的人生”,那是詩人的句子,孔莊人意識不到??浊f人是可愛的,可愛到他們意識不到自己的可愛。所以,原諒他們吧,孔莊人還不習慣鮮花和掌聲??!
孔莊感動了世界,但世界還沒感動孔莊??浊f感動了世界,卻沒有感動孔莊自己。因為樸實的孔莊人認為,世界,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第九章 孔莊的未來
半個世紀過去了,孔莊人換了一茬又一茬,退了一批又一批。
4年前,大學生常衛(wèi)衛(wèi)來到孔莊,讓工區(qū)的技術力量得到加強,學習氛圍和文化氣息日益濃厚。
今年5月,大學生田嵬杰、呂晉飛成為孔莊站新一任的站長、副站長?!昂颓拜厒兿啾?,現(xiàn)在的條件改善了太多太多,將來肯定會更好。前輩們能守好孔莊,我們年輕人也能!”年輕人喜歡漫畫,他們用著名漫畫家?guī)酌椎脑捲忈屃丝浊f精神,“生命中有許多你想做卻不能做的事,這就是命運;生命中有許多你不想做卻不得不做的事,這就是責任。”孔莊車站站長從方兆梯到田嵬杰,已是第二十一任。
李健雖然現(xiàn)在安家在晉城,但女兒李子玉一放假就到孔莊來玩。在李子玉眼里,孔莊是清純的、質樸的,美麗的。今年高考曾給她很大壓力,但她的想法卻很簡單——“我不喜歡大城市的喧囂,將來能到孔莊這樣的地方來上班就好了!”
李健每天在孔莊高高的站臺上注視著過往的列車,女兒的話讓他感覺到,也許,與孔莊的不了情將會繼續(xù)延伸。
不要問我從哪里來,孔莊沒有真正的土著。自古鐵打營盤流水兵,那些曾經在孔莊奮斗過的人,雖然離開了孔莊,但已經打上了孔莊的烙印。還有那些即將投入孔莊懷抱的后來者,誰能計算得清?所以,不要問我,請你不要問我孔莊精確的人數(shù)。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請你親自來數(shù)吧。
我看見,迎著晨曦,又有人上路了。
(此文參考了陳留順、孟憲明、張耀云撰寫的長篇通訊《奏響敬業(yè)愛崗拼搏奉獻的最強音》等新聞作品,在此謹向作者致謝?。?/p>
本文作者:劉篤仁系鄭州鐵路局新鄉(xiāng)供電段行辦;趙克紅系鄭州鐵路局洛陽離退休工作站;郝增光系鄭州鐵路局長治北車站黨群辦。
責任編輯/何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