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翔武
孩子,你要去哪里?
流浪兒在公路上徘徊,
他的眼里,無所謂黑夜,無所謂白天。
污垢占滿了衣服,灰塵搶得了領(lǐng)土,
腳上一雙鞋子破爛如疲憊的老鼠。
春雨在空中編制龐大的絲網(wǎng),
夜色風一般吹來,像鐵一般沉重,
一起飛動的是青草,是他鉛灰色的頭發(fā)。
他瞪出瓢蟲般爬出洞口的眼珠,
嘴里不停發(fā)出嚯嚯嚯的聲音,
跟蛇那樣露出上腭,充滿怨念。
踢著鵝卵石。他嚎叫,聲音凄厲,
安靜的時候,他低下頭來,
像在回想一件什么傷心事。
——孩子,你要去哪里?
——今兒晚上要下雨咧!
打翻鄰居手里的瓷碗,他頭也不回,
一地米飯,白生生,蠶蟲似的蠕動。
渡口
每次走進火車車廂,窄小的窗外
這座城市的味道漸漸遠去,變得陌生。
越接近老家,各種久違的事物迎面而來:
田野、大堤、橋梁、口音、房屋
在返鄉(xiāng)路上像是臨時接待,又像等候多時。
一次次歸來與離去之間,
兩種味道交替占領(lǐng)舌頭和心情。
這里或那里,身體是一條船,
沒法靠岸,或許從來沒有靠岸的時候。
祖墳
炊煙在村莊上空散步,
一層層淡藍越走越遠。
我的祖墳和曾經(jīng)蔭庇我的樹
在夜色降臨時逐漸模糊。
光禿禿的枝條
試圖凌空抓起那枚落日,
太滑了,
這個腌得出油的蛋黃
滴溜溜滾進
一口叫黑夜的鐵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