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倍
耗資近七億元、歷時三年建成的安徽蚌埠大慶路淮河公路橋,于去年12月底正式通車,但僅九個月后,主橋面大面積出現“脫皮”現象,市民質疑是豆腐渣工程。大橋工程建設指揮部有關負責人稱,除了車輛超載因素外,最主要的是橋面上使用的全部是進口材料,而外國的材料設計不適應蚌埠的高溫。
耗資七億大橋脫皮引發(fā)民眾質疑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用“我們使用的瀝青是從韓國進口的,粘貼劑是英國的,而這些國家生產和設計這些材料是根據本國的環(huán)境,卻不能適應蚌埠的溫度”來回應,是不是意味著市民的質疑可以煙消云散呢?
事實上,權力部門的解釋看似原因頗多,但全部回避了問題的實質所在,而且有著表功的嫌疑,是在進行開脫——一是對責任的開脫,二是對決策失誤的開脫。問題的關鍵在于為何僅僅考慮到采用先進的材料而沒有考慮到天氣因素?何以僅僅進行了運用他國材料可行性論證而沒有進行不可行性論證?決策者的責任能被“天氣原因”遮蔽嗎?不見決策者的責任擔當只見權力者的一味回避,這是一種怎樣的態(tài)度呢?
進一步說,“外國材料水土不服論”的背后是在為決策失誤“學費論”打掩護,甚至可以說,種種解釋或是“決策失誤”的表面話語,但也反過來證明了決策者失誤責任的存在。正如新聞所說,這是一種“自證其罪”。用老百姓的話來說就是“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老百姓有那么好糊弄嗎?
決策失誤盡管是一種常見的行政現象,但多數人并沒有認識到,有時候決策失誤對公共利益造成的損失比官員腐敗造成的損失還要巨大。一段時間以來,行政決策失誤只是被當作交了筆學費,而沒有受到應有的追究,甚至冠以改革代價之名而鮮少有被問責的。原因就在于,不少權力者盲目沖動,往往樂于暢想決策帶來的政績而不去思考可能面臨的失敗。再加上權力者樂于行使這種權力,責任意識淡薄而不愿承擔決策失誤的后果和責任。美國學者羅森布魯姆明確指出,“當不愿意承擔責任成為根深蒂固的組織文化時,沒有什么決策理論或方法可以讓組織免于不良決策甚至更加惡劣的后果”。當“外國材料水土不服”都能成為決策失誤的擋箭牌時,誰能說這是一種正常的現象呢?
多數情況下,決策失誤的悲劇出于良好的主觀愿望。正如學者所說,權力者“常常在真理的名義下捍衛(wèi)謬誤,用良好的主觀愿望代替冷靜自處的客觀規(guī)律。然而,悲劇正是孕育在良好愿望出發(fā)的美妙構想之中”。沿著這樣的邏輯,只有建立責任追究制,從制度規(guī)范上威懾行政決策主體,使其不敢恣意妄為、不敢置民眾的利益于不顧,防患于未然,才有可能減少決策失誤的發(fā)生。
就當下而言,決策失誤追究的成本過高也是一個問題。決策失誤的責任追究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并且即使查清了決策失誤的責任者,但由此造成的損失讓決策者個人“埋單”也根本無法實現。也正因為如此,提高決策水平和透明度、擴大公眾參與和監(jiān)督、強化責任追究制度的威懾力就成為必然選擇,這也能防止權力者把原因都歸結為天氣、氣候等“客觀因素”。一句話,決策要經過科學、民主、公開、專業(yè)的制度安排,如社會討論、公眾參與等。
耗資七億大橋脫皮:原因歸“天”,責任誰擔?“外國材料水土不服”或為“決策失誤學費論”張目。
【原載2013年11月29日《燕趙都市報·公民發(fā)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