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me said that Fu Ru integrated LaoZhuang philosophy with Wei Jin strength of character to form his own philosophy of life, while some said that is just his way of self-protection as a faded royal descent. Actually they all misunderstood his behavior, for only poetry and calligraphy could inspire him in such sorrow and lonely times.
有人說,溥儒把老莊哲學(xué)與魏晉風(fēng)骨雜糅在一起,形成自己的處世哲學(xué);也有人說,這是舊時王孫的避世自保;還有人說,溥儒看似豁達灑脫,其實郁郁寡歡。其實他們都不懂,殘留的落寞王孫意識,使他行為怪異;故園難返、親情阻隔,讓他孤僻清高,唯有詩文書畫支撐著他的內(nèi)心。
稍稍了解溥儒的人都會感嘆:心畬(溥儒字心畬)生得真不是時候!
在溥儒的印中,有一枚格外顯眼,文曰:“舊王孫”。他也確實是王孫。曾祖父是道光皇帝,祖父是恭親王奕,父親是貝勒載瀅,而末代皇帝溥儀是他的從弟,自己在5個月大時便被賞賜了一品頂戴?;蛟S今人會艷羨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溥儒,但在那時,卻怎么也讓人高興不起來。
近代的中國,混亂腐敗民不聊生,列強瓜分眾國欺凌,誰也看不到未來,時刻都會亡國滅種。若當個普通百姓,或許不痛不癢、渾渾噩噩度過一生,但生在帝王家,有一個“愛新覺羅”的姓,這成為溥儒漂泊一生的基調(diào)。
溥儒天資聰穎,7歲學(xué)詩,10歲會律,12歲能寫成行的草書,兼習(xí)滿文、外語和數(shù)學(xué)。14歲時父親去世,母親項夫人對他管教甚嚴,請歐陽鏡溪和龍子恕兩位名宿教習(xí)。溥儒終年在書房苦讀,為此后的藝術(shù)生涯打下了深厚的國學(xué)功底。
15歲時,溥儒入讀貴胄法政學(xué)堂,三年后畢業(yè),之后又考入柏林大學(xué),主修生物學(xué)。1918年畢業(yè)后溥儒遵母命回國與羅清媛完婚,翌年又去柏林大學(xué)研究院繼續(xù)深造,于1922年獲得雙博士學(xué)位后回國。時年27歲的他避亂北京西山,與青山古剎、翠柏蒼松相伴,潛心游弋于典籍書畫之中,倒也落得自由灑脫。
上學(xué)期間,溥儒就已經(jīng)和文壇畫界有諸多唱和,回國之后和幾位宗師畫家創(chuàng)辦了“松風(fēng)畫社”,專意吟詩填詞寫字作畫。盡管溥儒學(xué)畫是半路出家,卻在臨摹家中唐宋名畫中無師自通,成為一代名家。
在他的 《自述》中曾這樣描述他的習(xí)畫歷程:“初學(xué)‘四王’,后知‘四王’少含蓄筆多偏鋒,遂學(xué)董巨、劉松年、馬夏,喜用篆籀之筆。始習(xí)南宗,后習(xí)北宗,然后始畫人物、鞍馬、翎毛、花竹之類。然不及習(xí)書法用功之專,以書法作畫,畫自易工,以其余事,故工拙亦不自計?!?/p>
溥儒早年學(xué)習(xí)“南宗”,清秀潤雅,含蓄秀氣,后來受到“北宗畫”的影響,將書法筆畫融于畫中,變剛硬為柔和,化蒼勁為瀟灑,用色也由一次變?yōu)槎啻?,畫作在一次次渲染中變得愈加清凈秀潤。有人說,“渡海三家”中,書法功底、詩文格調(diào)及畫中的清秀之氣,皆以溥心畬為第一,此言不虛。
溥儒的畫名得于而立之年。1925年春,溥儒在北京中山公園水榭舉辦個展而一舉成名,臺靜農(nóng)稱其挾“天才學(xué)力,獨振頹風(fēng)”。時人為之傾倒,一時求畫者如過江之鯽,恰與剛從蜀地而來的張大千平分秋色,難分伯仲,故此有了“南張北溥”的稱號。
1927年,在陳三立的引薦下,張大千和溥儒兩位畫壇巨擘在京會面,一見如故,惺惺相惜,繼而引出了一場長達35年的畫壇情義。溥儒喜歡張大千的畫,而張大千經(jīng)常讓溥儒為自己的畫作題詩。二人還曾合作作畫,先各自揮毫,后將半成品交予對方,對方稍加數(shù)筆或提拔,便是一幅珠聯(lián)璧合之作,把當時作為溥儒學(xué)生、在一旁觀看的啟功看得是目瞪口呆。
雖然之后受戰(zhàn)事漂泊的影響,二人很難再見上一面,但仍常有書信往來,情義不改。多年之后,張大千回臺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已逝世多年的溥儒上墳。
正當溥儒的藝術(shù)事業(yè)蒸蒸日上之時,“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從弟溥儀成了偽滿洲國的皇帝,眾多清室舊臣也紛紛北上。溥儒卻絲毫不為所動,作《臣篇》痛斥溥儀“九廟不立,宗社不續(xù),祭非其鬼,奉非其朔”。當抗日烽火燒到北平后,溥儒堅守節(jié)操,不懼日本侵略者的威脅,毅然辭去教職,賦閑在家,寫詩作畫??箲?zhàn)結(jié)束后,溥儒一邊游覽名勝,交友辦展;一邊積極參與政治,維護滿族的利益,直到1949年。
面對去留兩難的情況,身在上海的溥儒決定先偷渡至舟山群島,再做打算,無奈卻被撤退的國民黨軍隊裹挾至臺灣。途中,他作了一首《夜發(fā)吳淞》:“暗渡吳淞口,藏舟一時輕。片云隨客去,孤舟掛帆行。島嶼分旗色,風(fēng)濤記水程。海門吹畫角,夢鰍匕時聲?!?/p>
而此時,愛新覺羅家族大都留在大陸,唯有溥儒一人背井離鄉(xiāng),孑然一身滯留海島,其孤單凄苦之情可以想象。后在好友臺靜農(nóng)的幫助下,溥儒開始在高校任教,過上了教書傳畫的晚年生活。
在臺的日子里,他不涉仕途,不看報,很少過問世事,只有在與弟子閑聊時說鬼論狐,臧否人物,議論時事,畫點借古諷今的游戲之作,借以抒發(fā)壓抑在心中的塊壘。
溥儒經(jīng)常告訴他的弟子和朋友:“與其稱我為畫家,不若稱我為書法家;與其稱我為書法家,不若稱我為詩人;與其稱我為詩人,不若稱我為學(xué)者?!比欢鵀槭廊怂熘模允卿呷宓漠?。不得不說,這是溥儒的悲哀,更是我們的悲哀?!靶乃牢ǔ缰伊x在,夜深說與鬼神聽?!北闶卿呷宓膬?nèi)心獨白。
1963年11月18日,一代書畫大家溥儒靜靜地合上了他人生的畫冊。從昔日聲名顯赫的王孫,到革命風(fēng)暴中的遺民;從日軍鐵蹄下的亡國奴,到遠離故土的書畫匠……溥儒努力地適應(yīng)著各種角色,卻改不了流淌在血液中的王孫氣,而這一切也成就了他的詩文書畫和漂泊傳奇的一生。
周棄子在溥儒逝世后曾這樣評價他:“從今以后再不會產(chǎn)生溥心畬這樣的‘讀書人’。而作為一個現(xiàn)代‘文人’,假如也能‘畫’,他的‘書卷氣’也一定不同于溥心畬那一種。所以我說,溥心畬死了,文人畫的最后一筆也畫完了?!?/p>
是否是文人畫的最后一筆或許有待商榷,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作為“文人品格最純粹的一位畫家”,值得后人仰望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