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屆三中全會11月9日-12日在北京召開。一個被外界注意到的細節(jié)是,地點不在人民大會堂,而是在座落西郊的京西賓館:一個既公開、又私密;既高貴、又樸實;表面上處于繁華、開放的京西商圈,內部的保安措施又極為嚴密的會議場所。在人民大會堂、釣魚臺國賓館已日均開放的時代,它被描述成一家“從未脫掉軍裝的賓館”,始終是中國共產(chǎn)黨、中國人民解放軍許多重量級會議的首選會場。
它屬于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后勤部(“總后”),管理單位則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管理局京西賓館管理處(“總參”),2004年,又升格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管理保障部京西賓館管理局。
歷史上,京西賓館惟一一次面臨“危險”,是文革時期的1967年春天。當時,部分受到中央保護的各省第一書記,住進了保護嚴密的京西賓館,然而,軍隊的造反派還是包圍了賓館,封鎖了出入口,甚至一度想要把住在這里的省級一把手“劫”走。
除去這次意外,京西賓館被認為是北京“最安全的賓館”。
保密為第一要務
京西賓館的警衛(wèi)嚴密,只有手持會議通知書或會議組工作人員接待才能進入。此外,賓館服務員也被要求充當安全員角色。樓層24小時值班,進行安全巡邏。每次重大會議前,保衛(wèi)部門更是要多次拉網(wǎng)式排查。
這家酒店沒有網(wǎng)站,進入的手續(xù)也極為繁瑣。詩人呂進2012年在《重慶晚報》上撰寫文章,回憶了中國文聯(lián)在京西賓館開會時的情景。他說,京西賓館可能是安保措施最嚴格的賓館,過道鋪著紅地毯,到處都有解放軍戰(zhàn)士執(zhí)勤;來客很麻煩,警衛(wèi)要先電話征得受訪人同意,然后客人經(jīng)過層層關口才得進來。
在已經(jīng)改革開放三十余年后,這里大概是僅存招聘服務人員還需要“政審”的少數(shù)賓館之一。在去年年底發(fā)布的一則招工信息上,京西賓館表示,只有“思想進步,作風正派,政審、體檢合格”的16——18周歲女性,才有可能成為這里的餐廳、客房或會議服務員。
服務員最先被培訓的內容是保密工作“十不”規(guī)定,包括在會場拾到文件、錄音磁帶,要及時轉交會議單位。官方信息宣布:至今從未發(fā)生過泄密現(xiàn)象。
不過,911之后,安保工作仍一次次升級。據(jù)說,有關部門曾作出指示:“北京是核心,京西是重點?!币筚e館與各科室簽訂安全責任書,明確第一責任人,并對當時的1051名工作人員重新政審,對關鍵崗位人員還要重點外調。
盡管如此,賓館服務員薪資十分優(yōu)厚,還有很多大開眼界的機會。呂進就寫道:有一次,開了大會,搭乘電梯回房間去。一位年輕的女服務員也擠進了電梯。她好奇地四面張望,然后指著金鐵霖:“哎呀,這個人太像金鐵霖了?!贝蠹叶夹ζ饋?。我故作驚詫地盯著金鐵霖:“是嗎?的確長得像??!”
金鐵霖是音樂教育家,北京市文聯(lián)主席。他的學生有李谷一、宋祖英、閻維文等國內著名歌唱藝術家,最聞名的是如今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的夫人彭麗媛。
京西賓館還有一支特殊的隊伍:電話女兵。她們工作的主要內容是,根據(jù)不同會議要求,另外加裝電話,包括室外爬樓架線這樣的工作,均由女兵完成。據(jù)說,重大會議期間,一個話務員一天要接轉上萬個電話——房間電話只有在房客本人同意下才會轉接,這無形中增加了她們的工作量。每年“兩會”期間,京西賓館還承接代表團接待任務,因此她們都能夠辨別十幾種方言。
這樣的設計當然并不能滿足所有人的胃口。在針對境外人士的旅游網(wǎng)站Tripadvisor.com上,京西賓館在北京的4675家酒店中只排到547位;而在中國著名的第三方城市消費點評網(wǎng)站“大眾點評”上,最著名的一句點評是:真把京西當賓館??!一位醫(yī)務人員甚至描述,他在京西賓館做了三天會務醫(yī)療保障工作后,回家倒頭就睡,感覺非常疲憊,因為在里面“不能隨便走動,兩三天以來看的電視比我一年看的都多,所以每天都很盼望吃飯的時間來到,可以下樓走一圈。因為活動量太少,什么也吃不進去”。
據(jù)媒體報道,2001年,京西賓館進行了一次大的重裝,為各級別的會議所配備的設施更加完善。除大廳門口的安全檢查裝置,各會議室還專門配備一系列保密設施,有的高級別保密會議室外有專門的手機儲柜,會議室能夠屏蔽無線電信號,保證會議內容絕對不會外泄。
“9·11”后,京西賓館還安裝了安全技術防范系統(tǒng)、防沖擊路障和兩套X光安檢機。在賓館公共場所、首層大廳、主要出入口和周界共裝配了123個攝像頭。
重大會議期間,保衛(wèi)部門會制訂警衛(wèi)方案,部署警力,在重要部位、重要現(xiàn)場實行干部定崗定位,嚴格門衛(wèi)、驗證和會客制度。
此外,賓館還建成集執(zhí)勤監(jiān)視、防護攔阻、自衛(wèi)反擊、通信報警和執(zhí)勤管理5大系統(tǒng)為一體的執(zhí)勤設施體系。
中國政治地標
除在“文革”期間保護黨和軍隊許多高干外,成功接待十一屆三中全會,也是京西賓館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1978年12月18日,十一屆三中全會在京西賓館召開。據(jù)知情人士說,如此重要的會議沒有選擇在人民大會堂召開,是因為當時很多黨政軍高干住在京西賓館,人民大會堂距離賓館較遠,與會人員的安全問題成為選擇會議地點的考慮因素。
1979年8月,林彪集團和江青集團的審判工作會議也在京西賓館召開。而賓館的許多房間,又曾是林彪、葉群等人經(jīng)常出入的地方。林彪乘機出逃前幾個小時,吳法憲還同邱會作約好在京西賓館談話。
1989年,在京西賓館召開的十三屆四中全會上,趙紫陽被免去職務,江澤民接任中央委員會總書記,黨的第三代領導集體形成。
2006年后,中共中央先后在京西賓館召開十六屆六中、七中全會,不僅審議通過《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及《中國共產(chǎn)黨章程(修正案)》,還確認了對陳良宇、杜世成開除黨籍的處分。恰恰在4年前,上海市援建京西賓館西樓和餐廳加固改造工程中,政治局委員陳良宇擔任賓館加固工程領導小組組長。
黨政軍重要會議在賓館召開,除了京西賓館的安全保衛(wèi)工作嚴密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京西賓館原本就是為會議接待而設計,會議室特別多。而且釣魚臺國賓館已經(jīng)對外開放,且只接待國賓,容納有限。人民大會堂如今可以憑票參觀,目前只有京西賓館不對外開放。安排的會議原則上是先保黨中央會議,其次是國務院會議,再就是軍隊會議。
日常開支自負盈虧
改革開放以來,京西賓館仍然在中國的政治生活中起著獨特的作用,其改建升級也一直在進行。
其改造費用一部分來自各省市政府的“援助”。如2004年江蘇省援助2500萬元人民幣購車款,天津市政府“支援”了近5500萬元人民幣,其西樓和會議樓的抗震升級費用,則來自北京市政府的1.4億元人民幣援建。
為保證飲食衛(wèi)生安全,京西賓館一直堅持視頻監(jiān)視48小時留樣化驗制度,特別是生冷食品一一化驗后才許食用,餐具、小毛巾等雙消毒,服務員也不定期抽查個人衛(wèi)生。京西賓館的一樣美食一直被交口稱贊:自制酸奶。有嘗過的網(wǎng)友描述,其味道:濃稠,香醇,如再加上蜂蜜,更無他奶可及。
此外,賓館還會注意高級干部的生活習慣和特殊要求,為他們建立生活檔案。
1975年1月8日,十二屆二中全會召開時,天氣很冷,周恩來總理身體很差,賓館為此專門在紅磚場地北頭門口搭起臨時下車棚,安裝暖氣,以此保證總理上下車時的室外溫度。
除了建設和裝修由軍委和各地政府撥款以外,京西賓館日常開支需自負盈虧。即使在遭遇非典的2003年,賓館營業(yè)收入也突破1億人民幣。甚至成立京西世紀之星廣告公司,將院內圍墻變成廣告欄,每年上交利潤近百萬元人民幣。而曾作為十一屆三中全會會址的第一會議室門市價也僅為3萬元人民幣,還可以6折優(yōu)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