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富國強,全社會重視文化的年代,書畫收藏和藝術品投資成為繼房地產(chǎn)、股票之后的新興投資行業(yè)。藝術品投資的回報率高,風險也大,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據(jù)說過去十年,所有被交易一次以上的藝術品的價格指數(shù)創(chuàng)造了約11%的年收益率,超過標準普爾500大盤股指數(shù)和其他絕大多數(shù)的資產(chǎn)類別,包括債券和日用品。對藝術品市場潛力的預測,也成為當代藝術市場理論中的一門顯學,它與藝術批評一唱一和,成為推動當代藝術品價格不斷攀高的重要因素。這導致的結果是,當代名家的作品往往比古代名家的作品還要貴,而且一畫難求,這種市場上“厚今薄古”的追逐跟學術上“厚古薄今”的趨向恰恰成為對立面。從藝術史發(fā)展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個盲點。
按照經(jīng)濟學的觀點,商品價值是指凝結在商品當中一般的無差別的人類勞動,商品的價值量由生產(chǎn)這種商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當然,藝術品價值不能用簡單計算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來衡量,因為藝術商品的特殊性在于藝術品的使用價值不是滿足人們的物質生活需要的效用,而主要是精神上的需要,其價格主要受歷史變遷、審美變化、市場供需等諸多因素的影響,宏篇巨制或寥寥數(shù)筆與藝術價值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因此,在判斷藝術品的商業(yè)潛力時,更重要的是作品有無創(chuàng)新價值以及在藝術史上的地位。
一、當代名家有可能是一種假象
當今被稱之為名家的,主要有如下幾個因素:一是學術頭銜大,在藝術專業(yè)機構中擔任要職;二是其市場運作理想,價位較高;三是其風格比較受歡迎,在媒體和藝術市場中耳熟能詳;第三者相對可靠,但也含有變數(shù),今天流行的風格,在明天很可能被認為沒有藝術價值和商業(yè)價值,這在藝術史上并不鮮見,如19世紀法國官方沙龍控制下的藝術和落選沙龍中成長起來的印象派即是典型的例子;第一和第二者并不可靠,有較大的人為因素,因為中國藝術批評和市場運作尚不完善,仍帶有計劃經(jīng)濟的烙印,美術家的成名大部分依托官方展覽推出,而不是由策展人、美術館、博物館等學術機構給予引導和認定,國內大多由藝術家組成的評審團在藝術思潮的把握上與嚴謹?shù)膶W術判斷可能存在差距。
由于近代及古代的書畫交易中贗品較多,常人不敢輕易涉足,而在當今的名家手里更容易買到真跡,加上當代藝術家主動參與市場運作,在各種炒作和集體無意識下,“名家”紛紛浮出水面。然而,我們這個時代真的有那么多名家嗎?回答是否定的,我非常贊同原廣州美術學院院長郭紹綱先生所說的“大師滿天飛不正?!钡挠^點。在藝術史上,幾十年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也不是每一代人都必須出一批名家大師,而且很多區(qū)域性的一流畫家放在全國便成了二流甚至三流畫家,很快就會被浩瀚的藝術史所掩埋,五十年后,經(jīng)得起考驗的寥寥無幾,他的作品將可能根本無人問津。以民國時期為例,離今天不過半個多世紀,而當時國內非常活躍的許多畫家早已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如葉恭綽、周肇祥、金潛庵、蕭俊賢、余紹宋,等等,不是學藝術史的人恐怕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了,當時二三流的畫家就更不見經(jīng)傳了,這著實為我們的投資者敲醒了一個警鐘。
二、藝術史上的名家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
“蓋棺定論”雖然不是史學研究不可逾越的法則,但對于已經(jīng)去世的畫家而言,評判要相對客觀,權力的失落和社會控制能力的消退至少為理論家留下了更自由的批評空間,也即,受到美術史認可的古代、近現(xiàn)代畫家,其藝術價格、藝術價值相對要準確和穩(wěn)定。特別是近現(xiàn)代一些價位并不特別高的名家身上,如陳師曾、陳半丁、吳湖帆、馮超然、賀天健,等等,這些已被藝術史認可的名家的作品價位甚至比當代的名家還要低,這是非常值得注意的現(xiàn)象。尤其是在國家高度重視民族文化,重樹東方價值的今天,隨著藝術史研究的深入,代表民族文化的傳統(tǒng)書畫,其價值將逐漸浮出水面,只要是真品,即算是二流、三流,若干年以后也比現(xiàn)在的許多名家強。比如清末民初的廣東中國畫研究會,是廣東當年與嶺南畫派對立和并立的畫派,嶺南畫派因為順應了革命時代的需要而一家獨大,國畫研究會代表畫家黃般若、盧振寰、黃君璧、李鳳公等人的作品,在市場上則表現(xiàn)低迷。隨著近年來廣東對嶺南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視以及美術史學“再發(fā)現(xiàn)”式的研究,國畫研究會畫家群的作品價格近年來一路飄紅,飆升了數(shù)倍乃至數(shù)十倍。
事實上,從收藏的角度來講,國內博物館每年收藏的都是古代及近現(xiàn)代的作品,基本不涉及當代藝術品。美術館雖收藏當代作品,但有嚴格的學術把關,且偏向于捐贈或者抵扣場租的方式而收藏。在民國時期,只有手握古代名畫才有可能躋身大藏家行列,因為只有經(jīng)過時間洗刷和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會是經(jīng)得起學術考驗的藝術經(jīng)典。當然,這里也涉及長期投資和短期投資的問題,短期投資注重名人效應和流行效應,長期投資則重點關注藝術家的實力和潛力。
三、關注中青年藝術家
當然,并不是說不能投資當代藝術品,相反,當代藝術品因其潛力的不確定性而帶來更吸引人的升值空間。比如中青年畫家,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多中青年畫家逐漸走向成熟,數(shù)十年后,這些人當中可能有一部分脫穎而出,成為畫壇的名宿,關鍵是如何選擇的問題。比如:師承問題,中國人講究道統(tǒng),講究傳承,雖有“高徒出名師”的例子,但老師的地位和學養(yǎng)對弟子的發(fā)展具有某種先天性的影響;年齡問題,決定其是否持續(xù)創(chuàng)作和持續(xù)提高水平,比如陳師曾和齊白石,齊白石初到北京時作品無人問津,后因陳師曾提點而“衰年變法”,陳師曾47歲便英年早逝,而齊白石則活到93歲,就當時他們在北京的影響而言,陳師曾的藝術造詣和影響都在齊白石之上,但因陳師曾的早逝而缺乏持續(xù)的發(fā)展;藝術基本功問題,基本功與勞動付出有關,與藝術品價值有一定的聯(lián)系;藝術創(chuàng)新問題,在諸多判斷因素中,這一點最重要,決定著其在藝術史上的地位。作為標尺,藝術史只記錄那些在同時代中具有創(chuàng)新價值的東西。但必須指出,創(chuàng)新不等于離經(jīng)叛道,不等于否定傳統(tǒng),傳統(tǒng)也可以出新,如西方文藝復興,出發(fā)點就是復興古希臘古羅馬的藝術,并將其視為經(jīng)典。我國晚清繪畫一度以上古金石(古代青銅器和石刻碑竭)為借鑒,實現(xiàn)“咸道中興”。20世紀興起的現(xiàn)代主義美術,又與原始美術在精神上和形式上保持著某種不可分割的淵源。創(chuàng)新既是歷史縱坐標的比較,也是同時代橫坐標的比較,關鍵看其在坐標中的位置以及是否形成自己的特色。
以上所述,無非是要說明一個問題,在分析藝術家的商業(yè)潛力時應當把他置于一個大的時代背景中,一種審美文化心態(tài)中,在藝術品收藏投資中應樹立藝術史的眼光,切勿在聽風逐雨、眾星捧月的藝術市場中迷失了方向。
注釋:
[1]王慶武瘋狂的藝術品投資金融博覽[J].2012(2).
[2]郭紹綱,油畫“大師”滿天飛不正常,南方日報[N].2009-2-26.
[3]章利國,走向藝術市場理論與運用[M].河北美術出版社1995:5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