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麻麻亮,老麻就起床了。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老麻有個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老麻老早就從床上爬起來。即使不起床,老麻也睡不著。老麻有個壞毛病,幾十年改不掉,心里裝著事兒,再困也睡不著。
老麻洗漱完畢,匆匆去了菜市場,將人吃的、鳥吃的、自己需要隨身攜帶的新鮮東西一一買齊,之后,一頭扎進附近的澡堂子,邊泡澡邊刮臉,并用定型發(fā)膠將幾根無精打采的稀頭發(fā),一根一根豎起來。這樣一整合,整個人委實年輕了五六歲。
換上一套新衣裳,老麻沖鏡子里的自己咧嘴笑一笑,難以言表的快樂掛滿一臉。
老伴兒穿上一雙新皮鞋,一身大紅唐裝站在門外,早已等得不耐煩了。老頭子,別磨蹭了,七點都過一刻了。
老麻說,慌什么,再看看有沒有落下的東西。
老伴兒把一臉的不高興投向天空。天空灰蒙蒙的,剛露出來的晨曦被一大塊烏云吃掉了。
老麻在屋里喊,老婆子,咱家的照相機呢?記得放在柜子里,怎么不見了?老麻有點急,柜門子被他慌里慌張的手腳弄得叮當作響。
老伴兒說話的聲音大起來,看你那記性,昨天晚上不是先放在我包里了嘛!真是的,老糊涂了。老伴兒的大嗓門,嚇得老麻的一對畫眉鳥兒在籠子里驚慌失措地飛來飛去。
老麻一拍腦袋瓜,嘴里輕輕地噢一聲,記憶好像瞬間蘇醒了。
老倆口匆匆忙忙,一路小跑,氣喘吁吁來到渦河路3號站臺。公交車正好關上車門,吭哧吭哧一路西去。老麻和老伴兒一齊招手,一齊高喊等等,等等??墒?,公交車根本不理他們,扔下一道黑煙,很快消失在他們的視野里。
老伴兒更加不高興,說老麻,一輩子就這德性,辦事拖泥帶水,從來沒有利索過。
老麻像做錯事的孩子,撓頭再撓頭,向老伴表示錯了錯了。
時間轉得真快,一不留神八點整了。老麻急忙攔下一輛的士,連推帶拱把老伴兒塞進車里。
老麻坐到副駕駛位子上,指揮著司機???,五一廣場花園小區(qū)。
按照常規(guī),從渦河路3號站臺出發(fā),到達老麻指定的地點,應該需要四十分鐘左右。如果碰上塞車,一小時兩小時都有可能。老麻想,今天是星期天,路上車來車往,塞車的可能性加大。
老麻扭頭跟司機商量,師傅,能不能再快點?
司機一臉麻木,不咸不淡地告訴老麻,老爺子,快不了,這幾天交通秩序大整頓,違章就扣照扣車。
老麻再看表,回頭看老伴兒一眼,老伴兒也在看手表。
老麻果斷地說,師傅,這樣,你呢,快點,罰款我們出。
司機沒看老麻,仍是一臉麻木,說話的語氣生硬許多:老同志,不是罰款你出我出的事兒,關鍵要扣照扣車。
前面亮起紅燈,司機邊說邊將車子拐進慢車道。
老麻急眼了。走二馬路那條道,車少路寬。
司機這才將一張馬臉轉向老麻。老爺子,走二馬路,您老可得多掏三十塊錢?
老麻堅決地回答,走二馬路!
車到五一廣場花園小區(qū)時,八點五十五。老麻和老伴兒松了一口氣,不管怎么樣,離九點還差五分鐘。五分鐘對老麻和老伴兒來說,是寶貴的,難得的,快樂的,幸福的。
來到2幢103門前,老麻焦急地上前敲門。寶寶,寶寶。老伴兒則叫小云,小云。
屋里沒有一點兒動靜。
老伴兒將一兜東西放在腳下,開始抱怨老麻,一輩子就這德性,拖泥帶水的,從來沒有利索過。
老麻加大嗓門兒,寶寶,我是爺爺,快開門,快開門哪!邊喊邊用雙手擂門。
寶寶沒有出來,卻把鄰居的腦袋擂了出來。
鄰居是個毛頭小伙,挺不錯的一個人,老麻多次見過他。
小伙子說,大爺,大娘,看孫子呢。小云領寶寶補課去了,剛走十來分鐘。
老麻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渾身上下頓時失去站起來的氣力。
過去,兒子兒媳上班忙,寶寶住在爺爺奶奶家,雖然苦點累點,但是其樂融融。
自從寶寶上學,媳婦就將寶寶接走了。媳婦臉不臉腚不腚的,對老麻和老伴兒沒好臉色。兒子跟兒媳經常生氣,十有八九,都是為了寶寶的教育問題。
寶寶跟著爺爺奶奶,常說土話,學拼音總是發(fā)音不準。
老麻和老伴兒由不得想孫子,隔三差五往兒子家跑。起初媳婦不高興,后來兒子也不高興。為了給寶寶提供一個良好的學習環(huán)境,經雙方商定,每周六讓二老見一次寶寶。如果碰上寶寶補課,見面即時取消。
回到家,老伴兒直不起腰,說胃疼,上床休息了。老麻拎著鳥籠溜達到夢蝶湖公園,在公園的長椅子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路過一對情侶,將老麻叫醒。說大爺,在這兒睡覺,別凍病了。
老麻朦朧著一雙睡眼,哼哼哈哈地說著謝謝,鼻子真的透不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