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上已布滿了皺紋,這些皺紋如同衣服上的皺褶彰顯著歲月的痕跡。
我的眼睛里常常發(fā)出藍綠的光芒,我感覺那些光芒不是從我的眼睛里射出去的,而是從我的靈魂深處噴發(fā)出來的,我的內(nèi)心猶如地殼深處滾燙的巖漿,散發(fā)著灼人的淫威。
這個時代太瘋狂,我常常這樣想。我曾經(jīng)是老師的寵兒,獎狀一摞一摞地存放在我記憶的書架上??墒悄切┊斈瓯晃也仍谀_下的哥們兒如今卻大放異彩——那個數(shù)學分數(shù)考個位數(shù)的張三居然成為某某著名服裝品牌的代理商;那個只知道給女生寫情書、荷爾蒙分泌過剩的李四竟然在全市開了十幾家連鎖餐飲店;還有那個視書如命一味死讀書的王五已成為本市小有名氣的作家。其他如趙六、馬七之流也皆成為有頭有臉的人,而我還僅僅是一介科員,可那時候我是多么的優(yōu)秀!
因為我只是一個科員,所以我老婆常常對我表現(xiàn)出不屑,她常常用眼神用言語來損害我的心靈,讓我戚戚然,而她竟引以為快。我們雖在同一屋檐下,但常常形同陌路。我們之間早就失去了溝通,我越來越覺得我找錯了我的另一半,命運待我竟如此不公,讓我的婚姻之花早早地枯萎,我常常一個人獨坐沉思。
我的兒子聰慧,他的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明年他就要高考了,他對未來滿懷憧憬(我曾經(jīng)也像我兒子一樣)。兒子閑暇的時候就問我一些問題,譬如他問我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自己還有什么人能進入我的法眼;精神上自認為富有的人是不是心靈上就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對于兒子的提問,我從不給予回答,我認為兒子的問題赤裸裸地寫著大逆不道。
我早已過了孔夫子給定義的不惑之年了,我的科長比我年輕許多。今天,他沖我發(fā)了火,僅僅是因為我工作上的一點紕漏,當然,這樣的紕漏在我身上時常發(fā)生,但這也不能成為科長沖我發(fā)火的理由啊,于是我跟科長吵了起來。我跟科長吵的時候,我的同事都在一旁興高采烈地看熱鬧,充當看客的他們點燃了我吵的欲望,我吵得很兇,我似乎感覺到整棟樓都在我的喊叫聲中顫動,這顫動驚動了我們的局長,局長就把我請進了他的辦公室。
局長笑容可掬地給我沖了一杯茶,然后局長在我面前狠狠地批評了我的科長,說他不知道尊重老同志,說他太不懂事,說我的年齡都快可以做他的父親了,讓我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我又不是傻子,局長哪是在批評科長呀,我拂袖而去,我看到局長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我回到辦公室,我們的科長不在,我的那些剛才充當看客的同事便站出來一起指責我們的科長,說我們的科長太蠻橫目中無人不識好歹……我知道他們的心思,他們想用這種小兒科的舉動換取我和局長的密談,但我不想滿足他們的好奇心,所以我緘口不言,他們只好悻悻地散開。
我拿了近期的一些報紙翻閱,翻閱報紙已成為我每天必不可少的一項工作,我視報紙為情人。報紙上的一個標題吸引了我:A市副市長B 在家中被殺。我小心翼翼地讀,似乎害怕那個兇手也把我殺掉,我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B副市長的死因被懷疑是情殺。報道含而不露,就如剛才局長和我的談話。
我忽然冒出了一種念頭,如果科長把我惹急了,我就把他殺了。
我還設(shè)想了幾種殺死我們科長的方案,但總覺得不妥。我忽然覺得我剛才的那些想法實在是無聊透頂,于是我改變了主意,我問自己為什么要殺死我們的科長呢?殺死了我的科長,我也會被正法,我怎么能對自己這么不負責任呢?最后,我聽見我自己對自己說,我要好好地活著,我要為祖國的建設(shè)貢獻一份力量,因為我才華橫溢。
我走出辦公室,街上霓虹閃爍,車水馬龍,一派熱鬧景象,而我卻倍感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