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掛在天上。月兒習慣地出了門。
踩著地上凹凹凸凸的人影,月兒的腳步停在了熟悉的高樓下。
屋里亮著燈,他應該在家??磥硭掀耪鎭砹?。
月兒有些沮喪,雖然他從來也沒有答應過月兒今天一起過,哪怕就是各自端坐在桌子的兩邊看看月亮。
月兒喜歡坐在靠窗的卡座上,和他一起看月亮。天地很靜,茶香縷縷。
每天在包房里面,看著野性伴著污濁的空氣你爭我奪,瘋狂生長。月兒厭了。
他和月兒就相遇在一個這樣的夜晚。從包間走到陽臺,月亮很亮,空氣清新,微醉的月兒眼神朦朧,看見的任何東西都多了幾絲溫暖。
他問月兒的名字。月兒說,我是月兒,月亮的女兒。旁邊的姐妹都笑了起來,我們都是月亮的女兒,晚上出門。
他呵呵呵笑了,說,我是月亮哥哥。
笑聲溜進月兒腦海,月兒就覺得自己的心微微發(fā)顫。
月兒和他經(jīng)常見面,有時十天半月見一次面,有時是十天半月都住在一起。他上班時候基本不說話,回來了話就多,天上地下家長里短,除了歌廳里面的話題,月兒和他都可以聊上半天。
月兒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在輕薄的煙霧里,望著那熟悉的燈光,望著。
那燈光下面多半正在上演自己熟悉的一幕,只不過女主角不是自己。
月兒有些滑稽地想,也許他需要一個理由出來?
電話響了許久,終于還是接了。
他說:“李局,在哪里忙著呢?”
月兒無話可說,說什么呢?其實一切是早就清清楚楚。自己只不過是他電話簿里的李局,那里面還有張局、趙局啥的,多著呢。
合上電話,月兒的眼淚流了出來。
他和老婆真沒有感情了,和月兒真聊得來,可是這些真的也不等于他能夠為月兒做些什么。
月兒覺得讓他在家里鬧翻沒有意思,和他鬧翻也沒有意思。他說月兒這是大氣。
大氣。月兒想了想,哦,自己都22歲了,老了,看穿了,才有這份平靜,她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曾經(jīng)對人生的期許。
這些年就和錢結(jié)緣了。月兒像對待敵人一樣差遣著手里的錢,左手進右手出。月兒經(jīng)常講一句話,酒就是水,錢就是紙。
努力一把,也許就抓住幸福了。月兒將掌心對著月亮看看,纖細,冰涼,似乎從來沒有抓住過東西,何況他是一個人,一個叫月亮哥哥的人。
月兒想起那些曾經(jīng)的溫暖,原來那些都是沒有熱度的。兩個摟抱在一起的人,心里想的是取暖,原來再沒有別的念想。
取暖。月兒突然笑了,這個詞語怎么想得到,他們在一起只有完全的無所顧忌。他抱著月兒和老婆打電話,一本正經(jīng)地問女兒的考試成績,月兒抱著他也會問母親最近身體怎么樣了。
浸在水一樣的月色里,身子有些涼。月兒想,現(xiàn)在誰來問自己一句冷不冷,自己就跟著他了,哪怕他是個流浪漢。
月兒就在這樣的半夢半醒之間,恍惚著。
耳邊傳來了不停的鳥鳴,睜開眼,明亮的陽光射進眼簾。該回家了。
月兒躺在草坪上,搖搖頭,有些疲倦。她掙扎著爬起來,拖著乏力的身子往住處走。面前一對晨練的情侶手拉著手走過,女人對著男人喃喃私語,陽光從他們身后射過來,影子落在月兒的前面,大大的,像一堵墻。月兒深深地嘆了口氣,心里充滿了羨慕。
“他們真幸福?!痹聝耗钪@句話的時候,突然打了一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