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謝蘇木。這個名字用了16年從沒有給我惹上一丁點兒麻煩,直到班上突然轉來一個男生。
他個子不高,一臉痘痘,讓我想起一張表面坑坑洼洼的月球照片。我仿照紅樓夢里“天上掉下個林妹妹”造句,偷偷對同桌馬小鳳說:“嫦娥一號一奔月,天上就掉下個月球表面。”
他自我介紹的第一句話是:“大家好,我叫謝蘇木?!碑敿慈嘁黄澎o,馬小鳳更是愣愣地盯著我,那男生也意識到了班上的異樣,班主任笑道:“我們班還有一個女版謝蘇木?!蔽覀儌z四目相對,當即全班笑開來。
馬小鳳說:“沒想到,你跟‘月球表面’挺有緣啊,這么小的幾率你是怎么碰到的呀?”“我和他沒關系,他在月球,我在地球,別瞎扯!”我反駁。
可是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我們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上課時,老師喊了一聲謝蘇木,結果,我們同時站了起來,大家哄笑。老師就說:“來,女謝蘇木回答,男謝蘇木補充?!庇质且魂囆ΑN揖降煤?,坐下后,馬小鳳又來了句:“你們還真挺有緣。”
后來,我們的笑料不斷。有時,老師喊到謝蘇木,不是我們倆一起站起來,就是兩個都不站??傊?,到了后來,只要在教室里聽到“謝蘇木”三個字,我都會條件反射地緊張一下。
我把所有的不快都歸結于“月球表面”,那個什么都不如我的男生。我討厭他蹩腳的普通話,討厭他滿臉的痘痘,我這個謝蘇木從小到大都如此優(yōu)秀,那么差勁的男生怎么也配叫謝蘇木?郁悶!
月考結束,試卷發(fā)到我手上,卻只有70分,仔細一看,上面的字不是我的。我氣呼呼地沖到“月球表面”那里,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試卷:“看什么看,我的分比你高多了。”他有些尷尬地笑笑,我卻依然沒有好臉色,把他的試卷扔給他的時候,我甩下一句:“以后拿試卷看清楚點,那么點分也不嫌丟人?!?/p>
不少同學往我們這邊看。上課時,馬小鳳推推我,小聲說:“蘇木,你好像有點過分哎?!?/p>
一下課,從“月球表面”那里傳來了一張小紙條,他問:“我是不是得罪你了?如果有的話,說一聲‘對不起’。”我忽然覺得自己確實有些過分了。我剛想回他點什么,卻聽見有一個男生搞怪地大叫起來:“哇,謝蘇木給謝蘇木寫紙條了?!薄鞍?!”回過頭一片“探究”的目光,還有一些女生,一邊竊笑一邊小聲說著什么。我一下就火了,一把將紙條扔進垃圾桶。“月球表面”在別人的笑聲和我的氣憤里,臉青一陣白一陣。
我開始真正討厭他,我甚至在班上大聲說:“我要改名,因為我覺得,和那樣一個差勁的男生同名是一種恥辱。”
后來,要上一堂化學實驗課。不知是不是課代表有意搞怪,竟然把我和“月球表面”分到了一組?!拔也挪灰退黄鹱鰧嶒灒 蔽铱棺h?!翱棺h無效,組都分完了,你得服從分配。”化學老師,我們的班主任并不買賬。
只好一起做實驗了。但我從進實驗室的那一刻起,就視旁邊的“月球表面”為空氣,整個過程中,我都自顧自地做實驗。“小心!”正當我拿起一種試劑往試管里加的時候,“月球表面”喊了一聲,我手一抖,瓶子砸在地上,我居然把鹽酸當酒精了。鹽酸灑了,旁邊的同學紛紛驚叫著躲避。
班主任趕忙過來:“謝蘇木,你搞什么?”
“是我弄的?!蔽覜]想到“月球表面”會替我背黑鍋。
“太不小心了。那好,你們把地面打掃干凈吧?!?/p>
沒想到,下課時“月球表面”對我說:“你先走吧,這里我來弄好了?!蔽译m然有點內疚,但也求之不得,可是走到教室門口時,看到他認真地清理每一張實驗桌上的化學物品時,我突然覺得,這個男生其實品質挺好的。
“謝蘇木,你來一下?!卑嘀魅握驹陂T口,似乎明白了全部事情?!般@石和石墨是由什么成分構成的?”這個簡單的問題弄得我莫名其妙。“都是碳元素?!蔽一卮稹N覀冞@節(jié)課做的就是有關碳元素的實驗。
“是的,都是碳元素,只是因為分子結構不同,所以分別成了鉆石和石墨?!?/p>
“嗯,它們其實由一種物質構成,是同素異形體,但鉆石很寶貴,石墨卻很普通?!?/p>
“可是,它們各有所用。鉆石珍貴,但石墨也有自己的價值,我們用的鉛筆筆芯就是石墨?!?/p>
老師笑笑:“你看,你和謝蘇木雖然名字一樣,但你們性格迥異。同樣是由碳元素構成,鉆石有鉆石的珍貴,石墨也有它的好處。你們也一樣,各有各的優(yōu)點,為什么不能相互學習,非要與對方搞對立呢?再說,在一個班能遇到和自己名字一樣的人,多有緣分啊,這難道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嗎?”
一時間,我恍然大悟。我覺得我應該找“月球表面”,不,是謝蘇木談談。
“謝蘇木!”
“哎!”現(xiàn)在,再有人惡作劇地叫這個名字,我和他就會坦然并異口同聲地答上一句。
正如老師所說的,鉆石和石墨雖然外表相差巨大,但都有自己的閃光點。生活中要有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要善于悅納別人并取長補短,就像天空收容每一片云彩那樣,無論其美丑,如此才能做到“有容乃大”。
16歲的花季,天上掉下了另一個謝蘇木。而我有我的優(yōu)秀,他有他的善良。
☆編輯/ 申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