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鵬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電音三太子,是2009年在網(wǎng)上看到的高雄“世運會”開幕式表演。巨大的三太子人偶像穿在演員身上,騎摩托車入場。舞臺上,當?shù)纤箍埔魳讽懫?,三太子們跟著音樂扭起“臺客舞”,眼睛放出LED的寒光,全場都嗨翻了。他說自己當時就“hold”不住,覺得太酷了!電音三太子就這么從臺灣漂來,舶進了一個熱愛民間宗教文化的福建青年的視野和夢想。
宋玉鵬是漳州龍海海澄人,是福建民間信仰文化交流網(wǎng)站“廟會走透透”和“九龍?zhí)妹袼准妓噲F”的創(chuàng)辦者。認識宋玉鵬,是因為我在一月份尋訪閩南紅龜粿食俗,偶然發(fā)現(xiàn)“廟會走透透”論壇里公告的一場廟會,可能與紅龜粿有關,決定去觀摩。瀏覽這個有趣的論壇之際,看到一個視頻“九龍?zhí)秒娨羧又畱?zhàn)斗舞”:一個人鉆在一個長相喜慶的男孩模樣的大木偶里,隨著電子音樂跳迪斯科!那感覺真是怪異,但又極其吸引人。這傳統(tǒng)的木偶和摩登的音樂、舞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他們?yōu)槭裁匆鲞@種奇怪的表演?宋玉鵬就是“九龍?zhí)谩钡摹笆甲髻刚摺?,電音三太子是他和一群熱愛傳統(tǒng)宗教文化的青年朋友推動的一項文化事業(yè)。但是這故事,得首先從三太子在臺灣講起。
電音三太子在臺灣:
脫胎于臺客與陣頭文化的大眾偶像
臺灣的電音三太子,是多種文化雜糅的產(chǎn)物。“電音”就是電子音樂、迪斯科舞曲,“三太子”就是哪吒。在臺灣的民間信仰中,他被奉為統(tǒng)帥宮廟五營神兵中壇的“中壇元帥”。臺灣有數(shù)百座哪吒廟,有時三太子也作為從神,被供奉于主祀其他神祇的廟宇。
由演員身穿大型偶像來進行表演并非電音三太子獨創(chuàng)。它衍生于福州自古就有的“塔骨”文化?!八恰笔侵魃竦牟繉ⅰ駥ⅰ呐枷?,由木質的頭部和外披錦衣的竹架軀體構成。平時它們被供奉在廟內神位上,在廟會時,就由信徒穿在身上列陣出巡,莊嚴威武,有時還有點恐怖。這種“塔骨”在臺灣被稱作“大仙尪(音同‘汪’)仔”,是臺灣廟會中名目繁多、爭奇斗艷的游神隊伍——“陣頭”——中的一大奇觀。
電音三太子可以被看作對“大仙尪仔”藝術形式的再創(chuàng)造。首先,電音三太子不像傳統(tǒng)的“大仙尪仔”那樣局限于具有嚴格時間、地點和儀軌的儀式性表演,而拓展為一種不再受制于場合的民俗表演,甚至登上劇院舞臺,聲光電化搖滾樂,概不拒斥。其次,電音三太子突出了三太子活潑可愛的英雄少年性格,并且用各種手段增加三太子對年輕人的親和力。為此,電音三太子掛著奶嘴,戴著米老鼠的手套,還吸收了諸多青年文化的元素,比如電子舞曲、臺客舞、LED燈光,并在表演中加入各種讓年輕人興奮的即興發(fā)揮,比如讓三太子乘坐沙灘車出巡,等等。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電音三太子是“臺客文化”新一輪的繁榮。電音三太子跳的舞蹈,叫做“臺客舞”,一種融入了臺灣陣頭表演中的“七星步”和扛輦轎的姿態(tài),而更多是和著流行音樂節(jié)拍隨意搖擺的不拘一格的舞蹈。它來自于臺灣在本世紀初發(fā)展起來的“臺客文化”。“臺客”原本是1949年后來到臺灣的外省人對本省人的貶稱,暗含粗俗、隨意、缺乏品味的意思,每個年代都有這個年代自成系列的“臺客”標志——從早年的亂吐檳榔汁、穿藍白拖和睡衣出入正式場合,到1990年代的染金黃頭發(fā)、紋身、騎吵鬧的改裝摩托,不一而足。但最近十幾年,這個曾經(jīng)的貶稱反倒被一些流行文化旗手截獲,并對它注入新的含義,成為一種標榜臺灣本土身份風格的旗幟——伍佰、張震岳、MC HotDog等流行藝人都是臺客文化的代表。臺客風格,意味著松弛、隨意、直白、性情,并且飽含本土情感。
2009年,電音三太子在高雄“世運會”開幕式上的一炮而紅,成功地將臺灣的本土文化推向世界舞臺,給臺灣人一種揚眉吐氣之感。之后它頻頻登上世界舞臺:2010年,電音三太子在美國洛杉磯道奇棒球隊的“臺灣之夜”活動上,以Lady Gaga的《撲克臉》之舞為比賽開場,后來又駐場獻藝上海世博會臺灣館。
因為電音三太子和它所代表的“臺客文化”對相當數(shù)量臺灣民眾具有號召力,它也成為政治人物在選舉中為自己造勢的噱頭。2010年,民進黨候選人陳菊在競選高雄縣市合并后的首任市長過程中,就將電音三太子作為“助選團成員”。競選期間,陳菊多次與三太子共舞,包括在當選的歡慶之夜。2011年,民進黨的另一位重要人物蔡英文,也多次在競選臺灣地區(qū)領導人的造勢互動中請出電音三太子。當年10月,她和陳菊一起在高雄參加了左營萬年季的開幕典禮,活動上有203尊電音三太子同跳臺客舞,創(chuàng)下吉尼斯世界紀錄。
看著鼓吹本土意識的綠營對電音三太子的妙用,藍營的馬英九也按捺不住了。2011年7月,他在高雄第21屆“世界少年棒球大會”開幕式上,與陳菊一起,與電音三太子共舞。在同年9月推出他競選連任臺灣地區(qū)領導人的競選MV《歡聚歌》中,為了凸顯“多元族群,尊重包容”的口號,出現(xiàn)了電音三太子。同年10月初,當民間藝術團體“九天民俗技藝團”即將啟程護送電音三太子神像參加全程254公里的撒哈拉沙漠馬拉松時,馬英九在自己的辦公室為之壯行,并在他們于10月10日回臺時予以接風。
電音三太子不僅因為彰顯族群身份而成為政治人物與民眾溝通的媒介,它在臺灣社會也成為年輕族群與傳統(tǒng)之間的媒介。
2012年,電影《陣頭》先后獲得第14屆臺北電影獎最佳劇情長片提名,以及第49屆臺北金馬影展最佳新導演和最佳原創(chuàng)音樂兩項提名。雖然沒能折桂,但是它此前僅在臺灣供應就創(chuàng)造了3.17億新臺幣的票房,榮登當年臺灣電影市場華語片票房冠軍,足見其人氣之旺。相對巨額進賬,它的投資僅僅4千萬新臺幣,是當年投資收益率最高的臺灣片,而演員陣容中也沒有太大的明星,最大的就屬歌手柯有倫——這說明了故事本身的魅力。影片以臺中的民間藝術團體“九天民俗技藝團”的真實故事為藍本,講述陣頭團“九天”團長之子阿泰因為從小對神明不敬令父親失望,被送往臺北求學。大學時他退學回家,打算掙點錢去美國。與父親之間的尖銳沖突使他不可能參與“九天”的事務。但是,一次“九天”與同門團體“震天團”之間的斗狠,迫使阿泰當眾賭咒:自己若成為團長,就會帶領“九天”超越“震天團”。阿泰帶團后,與團員們歷經(jīng)各種身心磨礪,克服了與父親之間種種激烈的新舊觀念沖突,終于把“九天”變成了一個全臺知名,為陣頭傳統(tǒng)融入現(xiàn)代元素,使之登上大雅之堂的藝術團體。
電音三太子是影片貫穿始終的一條線索——從阿泰小時候涂污三太子冒犯父親,到阿泰賭咒當團長之后,是在三太子神像前“擲筊”獲得神的應允才使父親讓步,到帶團后攜帶三太子神像與團員背鼓苦行,再到最后“九天”在市政府文化祭開幕演出中用炫目的電音三太子舞征服了全場觀眾,每一個曾經(jīng)讓家人失望的團員讓家人為自己感到驕傲,直到片尾花絮部分阿泰與父親對話中說到“不如穿著太子爺去跑撒哈拉”,并出現(xiàn)現(xiàn)實版的“九天”穿三太子神像穿越沙漠的畫面……電音三太子也作為標志性的形象,出現(xiàn)在影片海報上。不妨說:三太子象征著推動“九天”前進的那種樂觀無畏的精神。
影片的原型“九天民俗技藝團”成立于1995年,是臺灣第一個將陣頭民俗技藝進行藝術化加工,使之成為舞臺藝術的團體。在成為一個國際知名的藝術團體之時,“九天”保留著傳統(tǒng)的生活方式。名為“九天”,是因為這個團體信仰和供奉“九天玄女”,具有“私堂”的性質,即民間不具有廟宇地位的神明供奉之所。它也依據(jù)臺灣陣頭行當?shù)膫鹘y(tǒng),吸納失足、閑散、生活無著落的青少年為團體成員,為他們提供監(jiān)護和生計。即便是在名揚四海的今天,“九天”的團員仍然具有這樣的背景。這說明,陣頭行當本來就是一個精力過剩的青少年行當,只是,這曾經(jīng)是一種低賤的行當罷了?!熬盘臁钡膫髌孢€來自于它標志性的歷練方式——苦行?!蛾囶^》中背鼓環(huán)島、背鼓上山,穿電音三太子像穿越撒哈拉,都是“九天”真實的故事。這種通過嚴苛的修煉來錘煉心智、純熟技藝的故事,為“九天”賦予了一種獨特的傳奇色彩,給身處綿軟的消費文化氛圍中的臺灣青年以一股強烈的“正能量”刺激和魅惑吸引。
曾經(jīng)卑賤的陣頭技藝就這樣征服了一大批青年人。在這個過程中,電音三太子始終是一個核心的元素。
電音三太子來大陸:
廟會控們的文化實驗
“廟會走透透”是宋玉鵬在2010年5月獨自創(chuàng)辦的。這個生于1984年的漳州人顯得成熟而內斂。他說自己從小熱愛民間信仰文化,對神明充滿敬仰。福建人對神明的信仰,在他看來,是心靈寄托和道德準則。在一篇小文里,他寫道:“保生大帝讓我知道什么叫慈濟眾生,天上圣母讓我知道什么叫媽祖大愛,玄天上帝讓我知道什么叫懲惡揚善,關帝圣君讓我知道什么叫忠勇仁義,中壇元帥讓我知道什么叫勇敢善良,觀音菩薩讓我知道什么叫慈悲為懷?!背鲇谶@種信仰,他素來酷愛參加廟會,而在福建,不缺少和他有同樣信仰和愛好的年輕人。于是,他就用自己早年做龍海本地論壇積累起來的技術,建了這個站,把廟會控們,都網(wǎng)聚起來。
“廟會”一詞在福建的意義,和它在其他地區(qū)的通行意義有所不同。通行的意義已經(jīng)退化為伴隨宗教節(jié)日的集市。而在福建語境中,則主要是指村莊內的宗教節(jié)日慶典,包括祭神和游神賽會。這種詞義的不同或許代表了福建與中國多數(shù)其他地區(qū)在民間宗教文化上的差異——福建的民間信仰仍然活躍,其主要場域是鄉(xiāng)村,而其他地區(qū)的宗教文化早已式微,宗教節(jié)日的主題已經(jīng)是商業(yè)、消費和娛樂,其主要的場域也不再是村莊,而是作為商業(yè)中心的城鎮(zhèn)。“走透透”是閩南方言,意為“徹底走遍、看懂”。兩個詞合起來,不僅說清了網(wǎng)站的目的,而且充滿了福建特色,念起來還瑯瑯上口,富有號召力。
宋玉鵬曾經(jīng)是海澄一家酒店的酒吧經(jīng)理。工作時間在晚上,允許他白天看廟會,管網(wǎng)站。2012年,他不想做夜間動物了,但為了運營“廟會走透透”,就不能做白班。于是,他用自家的門面房開了一家佛具和工藝品店。那時,廟會走透透已經(jīng)有幾千會員,這讓他至少在漳州本地小有名氣,出趟門有時都被素未謀面的網(wǎng)友認出來。
廟會走透透是個欣欣向榮的學習型社區(qū)。它的論壇有近30個版面,討論的主題不止是一時一地的廟會,還包括更廣泛的佛、道和福建民間信仰的知識,乃至閩臺兩地宗教文化的比較。網(wǎng)友們在這里既分享各自參加廟會探訪宮廟的一手圖片、視頻和感想文字,還相互分享文史資料共同學習。論壇里還有個“探訪專區(qū)”,大家在這里組織“廟會走透透探訪團”,結伴趕廟會,探宮廟和古跡。這些網(wǎng)友雖然都不是專家學者,但是他們憑著滿腔熱情和人多勢眾而廣泛開展的第一手資料搜集和整理,對文化遺產(chǎn)傳承和民俗研究的價值,還真是不容小覷。
這一年的10月23日,時值農(nóng)歷九月初九中壇元帥哪吒三太子的生日,宋玉鵬在九龍江畔創(chuàng)辦了“九龍?zhí)妹袼准妓噲F”,把多年來對電音三太子的癡迷付諸實現(xiàn)。在這之前,宋玉鵬在廈門的一家木偶廠定制了三尊電音三太子神像——臺灣的電音三太子神像,早已是在大陸定制,硬件是現(xiàn)成的。他也已經(jīng)通過廟會走透透,招募到了十來位龍海本地的年輕舞者入團。他們共同的特點是:二三十歲,酷愛廟會。其中一些人看過《陣頭》,被九天民俗技藝團的故事感動。
1月份我與宋玉鵬初見時,九龍?zhí)貌艅倓偲鸩剑辉趲讉€臨近的鄉(xiāng)鎮(zhèn)參加廟會助興表演,而過了春節(jié),它就經(jīng)歷了一次爆發(fā)。3月,他們在福州參加了“第六屆陳靖姑民俗文化節(jié)”,并登臺演出,九天民俗技藝團曾在兩年前登上這個舞臺。4月,他們又加入了有三千人之眾的龍海榜山仰和宮湄州島媽祖祖廟進香團前往湄州島,在湄洲媽祖祖廟前演出。到了10月,九龍?zhí)靡呀?jīng)在福建各地做了70多場演出,其場合包括從入廟慶典到出巡繞境,從道教科儀到文化盛典,從進香謁祖到誕辰紀念,從鄉(xiāng)村舞臺到城市舞臺。九龍?zhí)毛I藝之處,人們都被三太子這種熟悉的神格以如此活潑新奇的形象出現(xiàn)驚呆了。
為了給他們拍照,我們跟著九龍?zhí)玫男】ㄜ囋邶埡Ja鎮(zhèn)的城鄉(xiāng)走了一遭,從九龍江畔,到關帝廟,再到一座村莊的村廟。每在一處停下來表演,人們就迅速圍上來。老中青,紛紛掏出手機拍照,在《戰(zhàn)斗舞》、《你是我的花朵》、《江南Style》、《愛情恰恰》樂曲和舞姿中,輕晃著身體。演出間歇,三太子像被擺在架子上列成一排,成群的孩子們迅速將它們包圍,讓父母給自己與三太子合影,好奇地觸摸著神像和那上面絢麗的LED燈。九龍?zhí)妹黠@受到這兩所宮廟的歡迎,關帝廟理事長在表演的間歇與宋玉鵬寒暄,即便這是一場突然改變了廟前寧靜氣氛的、有點唐突的表演。而村廟的主事者,在表演進行時讓絢麗的煙花綴滿了三太子背后的夜空。
我提出一個疑問:農(nóng)村年輕人外流,電音三太子參加廟會演出,有沒有機會面對年輕觀眾?宋玉鵬幫我打消了這個顧慮:福建農(nóng)村和其他地區(qū)的農(nóng)村一樣,年輕人紛紛外出。但幸運的是,福建經(jīng)濟相對發(fā)達,福建人的故鄉(xiāng)認同強,年輕人出門打工也主要在省內。而且,一到村莊廟會的日子,年輕人都會回來參加——扛輦轎、舉旗幡,村莊需要他們來承擔這些重體力的陣頭任務。所以,電音三太子來到福建農(nóng)村,有充分的機會面對它的年輕觀眾們。
宋玉鵬希望九龍?zhí)镁拖衽_灣的陣頭班子一樣,能靠演出養(yǎng)活自己。但是他不想急功近利。他真正想做的,是在大陸推廣電音三太子和陣頭文化。
為此,宋玉鵬給九龍?zhí)迷O置了一些限制。比如,不聘請多于單場演出所需的演員,不置辦多套三太子神像。這樣做,是不想隨著知名度的提升,九龍?zhí)贸蔀橐粋€兵分多路趕場子的走穴班子。九龍?zhí)弥两裰挥腥鹕裣?。目前再訂做的三尊,只是用作輪換,以降低損耗。每一場演出,宋玉鵬自己都是其中的一員,鞍前馬后地跑,這樣才能知曉其中況味,讓九龍?zhí)糜幸环N團結平等的氛圍。在他們已經(jīng)做的那70多場演出里,宋玉鵬認為有一些場合是推廣宗教文化的,就作為“公益性演出”,不收錢。為了讓表演符合哪吒的個性,和哪吒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九龍?zhí)脠猿种蛔鱿矐c場合的表演。甚至在整個農(nóng)歷七月,沒有做任何演出,因為這個月被閩南人看作是陰氣濃重的“鬼月”。問宋玉鵬:哪吒的個性是什么?他答:勇敢、正義、活潑、可愛、愛玩。
宋玉鵬覺得:電音三太子是一個很好的媒介——不僅讓我們認識臺灣的民間信仰文化,也讓我們反觀自己。比如:臺灣人為什么就能對三太子信仰和陣頭傳統(tǒng)作出這么多的創(chuàng)新,吸引住年輕族群?“有狀元徒弟,沒有狀元師傅”,這是一句閩南老話,意思是:新一代雖然是從上一代那里繼承了衣缽,但也理應勝出上一代。電音三太子,就是一個實驗和創(chuàng)新的平臺。
說起九龍?zhí)玫哪繕耍斡聩i說得很明白:希望成為一支像九天民俗技藝團那樣的團體。他和團員們認同九天的價值觀和路線,團里每個人都受到過九天故事的激勵。有時大伙在一起泡茶聊天,也會把《陣頭》放起來。他們熟悉其中的每一句臺詞。
宋玉鵬有心把“官將首”和“八家將”,這兩種臺灣陣頭文化中最威武最熱門的陣頭形式也在福建復制。這兩者分別是臺灣民間信仰中的佛界護法和陰間神將,負責獎懲人間善惡,捉拿妖魔鬼怪,并在神明出巡時負責擋煞開道。這兩種陣頭不穿大仙尪仔神像,而是由青少年裝扮表演,需要有如京劇武生般的好做功。這兩種陣頭的規(guī)模也比較大,且不逗趣不搞樂,表演起來氣勢逼人。宋玉鵬覺得,現(xiàn)在做這些還不成熟。八家將和官將首中有著諸多的禮儀、禁忌和表演套路,一時很難把握。他希望待到時機成熟時,能從臺灣的某個派別中分一脈來福建,這樣才算有了源流。
一般認為,八家將來源于福州的“五福大帝”信仰,是五福大帝出巡陣頭中的神將,而官將首是地藏菩薩的護法,其作為陣頭更多是臺灣本土的發(fā)明。無論如何,從臺灣引入八家將和官將首陣頭,和引入電音三太子一樣,都算是讓經(jīng)過臺灣再創(chuàng)造的廟會文化反哺大陸。近年來,閩臺兩地民間信仰的交流日趨繁榮,臺灣宗教文化反哺大陸的例子也在逐漸涌現(xiàn)。比如,近幾年有多座臺灣媽祖廟相繼分靈到福建的宮廟(其中包括:彰化南瑤宮分靈至漳浦烏石天后宮,嘉義奉天宮分靈至永春陳坂宮,云林拱范宮開山媽祖廟分靈至長泰天妃宮)。但這些交流背后都有政府的助力,而且因循了傳統(tǒng)的模式。而以電音三太子為代表的臺灣陣頭文化,通過網(wǎng)絡、電影等途徑傳播,借由九龍?zhí)眠@樣的純民間、純草根團體而實現(xiàn)的“反哺”,似乎還未有過。而且,這種“反哺”帶來了一個全新的命題,那就是:如何創(chuàng)造性地復興傳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