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今人,古人多有自己長長的影子,或迫切希望尋覓和找到自己長長的影子。司馬遷在他的《史記》中會盡可能地追溯重要人物的家族歷史,尤其是在“本紀”和“世家”中。這反映了中國文化中一種“崇敬祖先”的信仰傳統(tǒng),一般人也都想知道一個人物的來歷。而且那時距世襲社會尚不遠,巨人巨室不那么容易橫空出世,甚至春秋戰(zhàn)國時期比較后起,后來從邊陲奪得天下的秦國,也有自己祖先的長長一段歷史。
當然,這種追遠有時會伸入渺茫難知的傳說,甚至摻入神話的因素,這有時是因為古代記錄和傳播手段受到限制,有時也是出于后人神化祖先的愿望。故而我們對有些人物的準確生活年代不可太當真,但有些基本的線索和事實還是比較清楚的。
我們試來看周文王姬昌之前的周人一族的歷史。據(jù)說周人的始祖曾被遺棄。世界文明史中多有從棄嬰開始的領袖,例如《圣經(jīng)》中的摩西,甚至今天的喬布斯。如此不幸的命運卻往往能夠激勵有些人的大志,當然,要成功還要得到良好的教育以及運氣。周人的始祖就因為父母“初欲棄之,因名曰棄”,但他有“巨人之志”,熱衷于那時社會文明的根基和進步的標志——農業(yè),在這方面多有造詣,后來被“帝堯聞之,舉棄為農師,天下得其利?!彼?,他又名為“后稷”。
這一對農耕的成就甚至可說是周這一部族的傳家之寶和興旺之基。周人活動范圍在西陲,常處戎狄之間而受到其壓力,但還是屢次努力回到文化中心,回到定居文化和農耕文化。另外,其興旺也和中央政治有密切關系,往往得官則興,失官則衰。周人的歷史也有起伏,有時會向原始的部族社會回落,只是后來又因強化內部制度和外部聯(lián)系而復興。
周族的幾個重要復興領袖公劉、古公等,除了重視農業(yè),還有一個突出特點就是重視德行,且通過德行而“得人”。如公劉繼承后稷的事業(yè),“務耕種,行地宜”,百姓都來投奔,“周道之興自此始?!钡搅斯殴陂g,“積德行義,國人皆戴之”。當戎狄欲來攻打時,古公說,如果百姓因為我在戰(zhàn)場上父喪子亡,我怎么忍心當他們的君王!于是離開自己居住的豳(音同“斌”)地,來到岐下,老百姓扶老攜幼,也跟他到了岐下。
暴起往往容易暴落。暴得的大名往往是虛名,暴得的大利也往往靠不住或者有污點。過渡時代或有通過不當?shù)摹霸挤e累”的手段挖到“第一桶金”的僥幸,正常社會則應當是通過法治,來保障所有人都只能用正當手段獲取利益。另外,我們或也不必太計較一時一事之得失,甚至不必太計較當世之輸贏。一個人、一個家族要多去想和做比較長久的事情,一個國家也要多去想和做比較長久的事情,而長久的事情莫不和德有關聯(lián)。古人說“德不孤,必有鄰”,我們或還可說:“德不孤,必有后!”古人說:“積善之家,必有馀慶”,我們或還可說:“積德之國,必有后福!”而這“后?!币舶ǔ掷m(xù)發(fā)展的“后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