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8日，《人民日報》官方微博向網(wǎng)友征集“‘你最反感的官話套話’，歡迎實例實錄”。1月9日，《人民日報》刊登了一些讀者反感的“官話”“套話”，比如“高度重視”“親自過問”“現(xiàn)場指揮”等。無獨有偶，去年年底，《中國青年報》通過民意中國網(wǎng)與中國雅虎網(wǎng)，也進行了一項關(guān)于“官話”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高達九成的受訪者反感“官話”。

說白了，“官話”就是一套政治修辭，是政黨傳播自己思想和統(tǒng)治政策的語言工具。但是如何使用好這套政治修辭，十分考驗政黨智慧和施政能力。很可惜，當下的“官話”讓人十分反感?？v觀歷史事實，符合標準的“官話”在政治傳播、政治溝通和政治協(xié)商中均發(fā)揮應有作用；違背標準的“官話”則嚴重損害執(zhí)政黨的形象和公信力，甚至威脅到執(zhí)政的合法性。

“官話”等于套話。我國的“官話”早已形成了固定模式。其中，既有公文寫作的規(guī)范，也有單項傳播的要求，引起普遍的上仿下效。在并非正規(guī)的公文和報告中，也大篇幅地參照固定模式，以致“官話”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會議發(fā)言、領(lǐng)導講話和日常辦公中。

“會議沒有不隆重的，閉幕沒有不勝利的；講話沒有不重要的，鼓掌沒有不熱烈的；領(lǐng)導沒有不重視的，看望沒有不親切的……”戲謔之余，民間輿論用“狠抓就是開會，管理就是收費，重視就是標語，落實就是動嘴，驗收就是喝醉，檢查就是宴會，研究就是扯皮，政績就是神吹，匯報就是摻水，漲價就是接軌……”等話語來諷刺套話所顯示的“官話”的單調(diào)、死板。由此，與老百姓的交流產(chǎn)生隔膜，加之腐敗事件頻仍、官僚主義盛行，其間的規(guī)范用法和正確表達也就產(chǎn)生了歧義。

“官話”等于大話?！肮僭挕敝v大話， 更多體現(xiàn)在政府與官員的承諾兌現(xiàn)沒有。如“今年我市將解決下崗就業(yè)人員X人”，“法定節(jié)假日加班，員工獲得四倍工資”。講大話、放空炮，也許翻看一下當天的日報頭版，就能在上面找到類似這樣的句子。

“官話”等于假話。假話的事例就更多了?！埃ㄈ矍璋罚┮膊皇且粋€毒性很高的物質(zhì)，所以即使嬰幼兒服用了三聚氰胺含量較低的奶粉，家長們也不用過于擔心?！?008年9月17日，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營養(yǎng)與食品安全所研究員李寧說。

“去年，全市空氣質(zhì)量屬于優(yōu)或良的天數(shù)為333天?！?008年4月13日，廣州市環(huán)境保護局如此宣布。此前，該局承認，“去年廣州灰霾天數(shù)131天”。兩者相加，廣州一年有464天。假話的背后是虛報、隱瞞和推諉的頻發(fā)，是某些地方政府不負責任和官員道德缺失的問題。

“官話”等于“黑話”。“黑話”分兩種：一種是上級說得模糊，需要下級去揣摩；一種是造新詞忽悠老百姓。比如，時下的“命案招標”“公祭招商”“接待就是生產(chǎn)力”，群眾就聽不懂。

“官話”等于“雷人”話?！袄兹恕痹捀嗔恕！暗卣鹞幢厥菈氖拢热缛ツ赆嚎h地震，震后蓋的房子就很漂亮嘛?！彼拇ㄣ氪ù蟮卣疬^后，甘肅省委某負責人“第一時間”趕到甘肅災區(qū)如是說。“同志，你要知道，倒塌的可不僅僅是學校，北川縣民政局整棟大樓都倒了?。　便氪ù蟮卣鸬牡诙?，民政部救災司司長回答記者提問“為何倒塌的大部分是學?！睍r，如此表述。

一些官員是集體“無意識”去說

官員們不可能不知道“官話”不受群眾歡迎，甚至自己講的時候就覺得無趣。因為他們也會參加上一級領(lǐng)導的會議，都知道“官話”不中聽，也可能都會對“第一段是統(tǒng)一思想，提高認識；第二段是明確目標，落實措施；第三段是廣泛發(fā)動，加強領(lǐng)導”等套話連篇、八股味濃的講話感到“膩味”。

既然領(lǐng)導本人不喜歡，聽會者也不喜歡，何以此類的領(lǐng)導講話還長期存在？蘇聯(lián)生理學家伊萬·巴甫洛夫的理論能很好地解釋這一現(xiàn)象。巴甫洛夫注意到，狗在吃食物時會分泌大量唾液，唾液分泌是一種本能的反射。巴甫洛夫還觀察到，較老的狗一看到食物就淌口水，而不必嘗到食物，也就是說，單是視覺就可以使狗產(chǎn)生分泌唾液的反應。同理，“官話”說久了，自己也感知不到了。

“人話”的成本太高

我們更愛“官話”還是“人話”？這個問題看來很可笑，但實際上卻值得深思。理論上說，我們當然愛“人話”，親切自然，真實可信。但問題是，“人話”帶有個性色彩，難免有棱有角，或者還有些瑕疵。但“官話”就不一樣了，王顧左右，完美無瑕，不留小尾巴，有言語潔癖的人都挑不出啥毛病。

官員不是不會說“人話”，但問題是，說“人話”的成本過高，說了容易被人揪住小辮子，斷章取義，移花接木。如此一來，“人話”的市場自然就越來越窄。

把“官話”變“人話”，要怎么做？

關(guān)鍵是看在“替誰說話”。新加坡也是有“官話”和“套話”的。很多與新加坡官員打過交道的人發(fā)現(xiàn)，新加坡官員所說的頻率最高的一句話就是：新加坡地小人多，是一個自然資源極度匱乏的國家。

廈門衛(wèi)視總監(jiān)鄒振東在新加坡的一次采訪，很好地說明了這個問題。

“新加坡沒有什么資源，就連土地也缺乏。全國面積只有700多平方公里，國防、公共設(shè)施、企業(yè)、居民都要用地，我們把所有空出的土地全部綠化，建起公園?！毙录悠聡夜珗@局的官員這樣給記者介紹?！靶录悠率且粋€資源貧乏的國家，要實現(xiàn)居者有其屋，我們不得不利用好每一寸土地。”這是新加坡建屋發(fā)展局官員面對記者的開場白。

隨后幾天，類似的話，鄒振東從女老板、新加坡職工總會干部、導游那里又聽了一遍。新加坡官員的“官話”和普通民眾的“套話”，沒有媚上，沒有矯情，也沒有自矜，他們不斷重復對自己生存環(huán)境的清醒認識。

要改變官員的話語方式不是技巧的問題，也不是現(xiàn)代觀念的問題?，F(xiàn)代化程度高的中國官員應該具有良好的素養(yǎng)和能力，關(guān)鍵是我們的游戲規(guī)則和邏輯體系本身對他們的話語方式有沒有提出一個統(tǒng)一的、刻板的要求？如果話語體系對人的表達有一定空間，那么，可能官員話語表達的個性化、對話的自由度相對會強一些大一些。

（綜合摘編自雅虎評論、《壹讀》 李云貴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