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個桃紅柳綠、煙雨朦朧的雨季,他對她說:“雨會從南方飄到北方,握著手,我們一起迷路吧!”
于是,她握住了他的手,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生在江南的她黛眉皓齒、云鬢花顏,是那種骨子里極具浪漫風(fēng)韻的雙魚座女子。她從來不用手機或者QQ之類的現(xiàn)代工具,而喜歡用一種粉紅鑲邊的紙給我寫信,一頁一頁,工整娟秀的小楷,像是飛落在花叢的小蜜蜂。
她在信中說,那個男子像是對待小女兒一般寵愛著她,為她購置山水別墅、香車寶馬……他為她張開了一把庇護的傘,而我也一直堅信,戴望舒《雨巷》的中女子就是她,優(yōu)雅美麗且令人癡迷,幸運之神何嘗不眷顧著她?她說,他們經(jīng)常相擁在一把蔥綠色的、有著小碎花的雨傘下,相攜而游,去聆聽穿越幽谷的山風(fēng),去海邊追逐歡笑的浪花,去高原拜謁神秘的圣地。末尾,她寫了一首小詩來詮釋他們的愛情:傘/只是一個借口/纏綿的雨里/和你牽手在街頭……
那一段時間,她是快樂的小婦人,我經(jīng)??梢允盏椒奂t的信箋,仿佛紛飛的花瓣。
我漸漸地忘了她,因為他們的愛情早已升華成完美的典范,根本無需掛念。直到又一場雨季來臨,街道上開滿了各式各樣的傘花,我才驀然想起了她。
我又收到了她的信,依舊如粉紅的花瓣,卻有了淺淺的水漬。信上寥寥數(shù)語:“誓言,和傘一樣的瘦?!?/p>
我冷汗涔涔。
原來,那個對她信誓旦旦的男子在生意破產(chǎn)前,帶著最后一筆貸款逃到了澳洲,甚至那筆貸款也是抵押了她的別墅和跑車才拿到的。她生活中的那把傘,連同他們那句“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一起被摔得粉碎。
我開始有些埋怨她當(dāng)初的偏執(zhí)。曾經(jīng)的她是那樣浪漫地追求著愛情,不顧親朋好友的勸阻和暗示,是浪漫讓她迷了路。我有些害怕,決定去看她。
她在那個北方小城開了一家“傘下女人”工藝品店,古典的、雅致的、歐洲的、北美的,各式各樣的傘,在她的店里都可以買得到。她本來就是一個雅致的女人。
我正沉迷于店中眼花繚亂的藝術(shù)品時,她掀簾而入,長發(fā)如瀑,眉間含笑——優(yōu)雅一如當(dāng)年,甚至多了一份成熟的嫵媚,款款落座時,耳環(huán)上折射的七彩璀璨令人驚艷不已。
面對我訝然的表情,她微微笑了:“耳環(huán)是仿水晶的,二十元一對,超市里買的。”真的無法相信,從前的她是從來不戴贗品的,而如今,在這個浮躁虛榮的塵世中,她竟然毫不避諱地坦白自己帶的是廉價首飾。
看我越發(fā)地迷惑,她用指尖蘸了水,徐徐寫下了四個字:“浪漫無罪”。
是的,浪漫無罪。一如遭拋棄后她仍用粉紅的紙給我寫信,在經(jīng)歷傷痛后還會用二十元的耳環(huán)妝扮浪漫的自己。浪漫無罪,錯的是那個負(fù)心的男子。
我們一直把失敗的愛情歸咎于浪漫,卻總是忘了,浪漫本是女人骨子里最深的秘密,最媚的花香。就像她經(jīng)歷悲劇后仍不肯放棄浪漫一樣,現(xiàn)實沒有讓她支離破碎,她只是絆了一個踉蹌,抬起頭,浪漫依舊。
半年后,我又收到了她的信,她說自己又開了一家分店,收益頗豐,浪漫原來是要在自立自省的天空下,感知屬于自己的那份情懷……信的最后,她說自己認(rèn)識了一個眼眸干凈、手指修長的男子,他們經(jīng)常去雨中散步,但不再打傘。
我問她:“為什么呢?”她笑吟吟地寫了一首詩給我:“走在屬于自己的真愛里/我知道此刻/有沒有傘/都不重要……”
(責(zé)編 冰藍(l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