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之燈

一

在果園

我牽著她的手

指給她看

這兒？那兒

我告訴她

身體消失后

記憶的頭發(fā)依舊會生長

果園的河床干涸

卻留下了流水空無而蜿蜒的

體形

我告訴她

哪里有碎片

哪里就有拼圖的手指

哪里有手指

哪里就有果園

（我有時候是手指

有時候又是碎片）

而她是果園

是甜蜜而芬芳的

果子

她女孩的身體會從果園的枝頭脫落

而一只鷓鴣

會掠過她淚滴蓄成的湖面。

二

“但為什么

所有的書

現(xiàn)在都是空白的？”

“為什么有人宣稱

思想走得再遠也用不著穿鞋子？”

“為什么短暫的打狗棍

能用來擊打湖水的永恒？”

“為什么門有內(nèi)外

卻沒有四壁和屋頂？”

“為什么新開的花

是戀愛的口唇易碎的杯子上的舊漬？”

“為什么

記憶是情人

而不是女兒？”

三

我右手牽著道路

左手牽著果園

這兒？那兒

都是我自己的碎片

我右手拿著拼圖

左手牽著女孩

一只鷓鴣正掠過她淚滴蓄成的湖面

一只鷓鴣正沖向盡頭的

沒有四壁和屋頂?shù)墓麍@的門

它叫喊

湖邊馬

這匹孤立于忘川的馬

彎下順從 與無常的

脖子

耐心地咀嚼

一朵花

以及花 和口唇之間的

洪荒

是這樣的一種洪荒

是這樣的一只時光的手指

沿著那寰宇的最初

大地的盛衰

山川的更迭

草木的枯榮

沿著這匹馬空載的脊背

卻在一瞬間

觸到了我短暫的生死

和人世間的輪回

除 夕

人活著死掉了。

火柴的端頭多遠啊，燃著天涯——

世界裸露的心臟。

千鳥的翅膀在更深處涌動。

“我是一件時間的舊衣裳，

卻忘了更多的補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