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邊緣人
11歲時,姐姐自殺身亡,這件事給年幼的南·戈?duì)柖〉纳断铝司薮蟮年幱?,她十分惶恐自己會輕易地失去所愛的人和事物,所以在很小的時候她就渴求能用相機(jī)對事物進(jìn)行記錄。對少女南·戈?duì)柖《?,如此,即便哪天失去了他們,亦能獲得一絲慰藉。
“如果我以攝影的方式保留下人生的記錄的話,那么就沒有人可以對我的人生加以修正了?!蹦稀じ?duì)柖∪缡钦f。
1967年,14歲的南·戈?duì)柖‰x家出走,將自己這樣一個美國主流社會中產(chǎn)階級家庭的富家少女放逐于紐約亞文化群體之中,與一群社會邊緣人生活在一起。他們將主流價值觀棄若敝帚,率性而為,迷戀酒精與性愛,崇尚及時行樂。
帶著自己的相機(jī),秉持著“自己記錄自己的歷史”的準(zhǔn)則,南·戈?duì)柖¢_始以攝影的方式拍攝周邊朋友的生活,那些吸毒者、女同性戀、酒鬼、賣淫者、窮酸落魄之人。不美化,不修飾,不潤色,也不帶任何批評眼光,完全以赤裸真實(shí)之姿展現(xiàn)處于社會主流邊緣的部分美國青年的生活實(shí)態(tài)。
性依存敘事曲
攝影對南·戈?duì)柖∈且环N心靈慰藉的方式,是一股增強(qiáng)自信的力量,是化解生命恐懼與撫慰敏感心靈的靈丹妙藥。但對攝影界來說卻意味著驚濤駭浪,打破禁忌,冒天下之大不韙。
看看她的成名作,出版于1986年的攝影集《性依存敘事曲》都拍了些什么?封面是一張床,男人和女人。坐在床沿邊抽著煙的男人,眼神寂寥又悠長。而他身邊,躺在床上的女人則睜著一雙驚疑不定的眼睛,沒有安全感地蜷著身子。曖昧的橙黃色燈光下,男人和女人身上透出的絕望又壓抑的氣息,讓觀者窒悶。
整本攝影集,都是類似的風(fēng)格。赤裸男女的性愛、雜亂而骯臟的床鋪、美麗的人妖、燈紅酒綠的狂歡、同性戀人間的絕望接吻、異裝癖們嫵媚地出門兜風(fēng)、性感男人在衛(wèi)生間刮胡子、樓梯口的打情罵俏、女同性戀的深情依偎、濃妝艷抹的女子神情哀傷、流淌著眼淚的瘦下巴、女人剖腹產(chǎn)留下的橫亙的傷疤……黑色的抑郁氣籠罩著整本攝影集。
這就是80年代紐約邊緣青年們的生活。暴力、性、艾滋病、毒品、恐怖與麻木、壓抑與粗糙。這其中還包括作者自己的照片。被男友打得鼻青臉腫的南·戈?duì)柖?,麻木地看著鏡頭。仔細(xì)觀來,那左眼的眼白已全部變成紅色,像是積著血泊,一臉的烏青慘不忍睹。
這張照片亦成為整本攝影集最震撼人心的作品。因?yàn)閿z影師打破了自己觀者的身份,將自己的私人生活也納入攝影中去,讓拍攝者與拍攝對象的固有距離變成了零,從而開創(chuàng)了一種另類的紀(jì)實(shí)攝影,即私攝影。
“我的作品都是瞬間的抓拍,這種攝影形式更能貼切地表現(xiàn)愛的存在?!痹谀稀じ?duì)柖】磥恚恼掌蚱屏撕萌R塢電影和流行音樂為大眾營造出的那樣一個虛假的世界,展現(xiàn)每個人自身的現(xiàn)實(shí)生活,包括隱秘的性愛,這都是南·戈?duì)柖〉穆氊?zé)所在。
南·戈?duì)柖≡@樣闡述自己的攝影觀點(diǎn):“我只拍攝我非常熟悉的人……我不是通過攝影尋找美的事物,只是把我所看到的那個人拍攝下來。雖然有人說攝影是一種攻擊性的行為,但對我來說,拍攝照片是觸摸、愛撫我眼前的這個人的一種行為,是我自己特有的表達(dá)我的敬意的一種方式。照相機(jī)在那種時候就是我的眼睛與手?!?/p>
雖然這本露骨的攝影集出版之時,攝影界嘩然一片,褒貶不一。但無疑正是靠著它,南·戈?duì)柖∫卉S躋身成為當(dāng)今世界最有影響力的攝影大師之列,而她的名字也將永垂史冊。
藝術(shù)圈人各個指望我自殺
成名之后的南·戈?duì)柖∠群蟪霭媪藬?shù)本攝影集,以同性戀為主要拍攝對象的《另一邊》,與日本私攝影大師荒木經(jīng)惟合作的展現(xiàn)東京街頭青年生活的攝影集《東京之愛》。
1991年,南·戈?duì)柖‰x開美國去了歐洲。在柏林,她一直陪伴照顧著自己的摯友,柏林電影節(jié)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Alf Bold,直到他去世。在后來的許多采訪中,南·戈?duì)柖《急硎舅簧詈玫臅r光是在柏林度過的。“我不是隨便說說的。我一直都在尋找一個家。唯一可以讓我感覺舒服,可以感覺到朋友們的愛的地方就是柏林?!?/p>
1996年,紐約惠特尼美術(shù)館以《我將是你的鏡子》為名為南·戈?duì)柖∨e辦了二十五年攝影活動大型回顧展。2001年,法國巴黎的蓬皮杜藝術(shù)中心也為她舉辦大型回顧展覽,這表示歐洲主流藝術(shù)界已經(jīng)接受了她這個“另類”。但這之后,南·戈?duì)柖s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過起了離群索居的生活。直到2010年年底,在巴黎盧浮宮,南·戈?duì)柖∨e辦了自己沉寂多年后的首個展覽,名為“Scopophilia”,意為“視覺之愛”。其中包括她的友人和情人們的新照片,是她前期作品的延續(xù)。
這個一度沉溺于酒精和毒品的華盛頓女人,用那異彩紛呈的光線與泛著溫情的鏡頭展示出最真實(shí)的邊緣人生存狀況。雖然她曾笑言藝術(shù)圈人人指望她能自殺,這樣她的作品便可以升值更多。但如今她早已滴酒不沾,在追逐深度生活的路上,甘愿舍棄年輕時的種種戲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