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4月27日晚,著名的廣昌保衛(wèi)戰(zhàn)以紅軍敗走廣昌,退守赤水、頭陂一線而告結束。
這場歷時18天的陣地戰(zhàn)、消耗戰(zhàn),是中央紅軍第五次反“圍剿”中損失最大的一仗,參戰(zhàn)部隊傷亡5500余人。廣昌失守后,國民黨軍步步緊逼,中央蘇區(qū)面積日益縮小。紅軍節(jié)節(jié)失利,陷入困境,被迫撤離根據(jù)地,踏上了長征之路。
1934年10月初,為了適應即將開始的戰(zhàn)略大轉移,中革軍委做出決定:將中央蘇區(qū)的中國工農(nóng)紅軍大學、工農(nóng)紅軍第一步兵學校、工農(nóng)紅軍第二步兵學校和特科學校合并,恢復紅軍學校建制,稱之為“干部團”。干部團由紅軍著名戰(zhàn)將、紅軍第一步兵學校校長陳賡任團長,紅五軍團主力第十三師政委宋任窮任政委。干部團下設4個步兵營和1個上級干部隊,簡稱“上干隊”。一營、二營是由紅軍第一、第二步兵學校連、排長級干部學員組成;三營是政治營,由紅軍第一、第二步兵學校政治科的連隊指導員、機關干事學員組成;四營為特科營,由培養(yǎng)炮兵、工程兵、機槍干部的特科學校學員編成;“上干隊”則由培養(yǎng)營團軍政干部的紅軍大學學員編成。全團1000多人。
軍委干部團是紅軍中最精銳的一個團,長征開始后一直為軍委縱隊擔當前衛(wèi)和沿途警戒、掩護任務。不僅如此,干部團還是一所作戰(zhàn)培訓學校,擔負著為紅軍各部隊儲備、培訓和輸送干部的任務。所以人們常常能看見,在宿營或休整的間隙里,干部團還在進行遭遇戰(zhàn)、伏擊戰(zhàn)、襲擊戰(zhàn)、強渡江河、穿插迂回等軍事科目的訓練。行軍時,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劉伯承等領導人,經(jīng)常走在干部團的隊伍里。
干部團架子不大,級別蠻高。一營營長李榮,又名李振亞,是原第二步兵學校一營營長;營政委暫缺。二營營長黃彥斌當過紅十三師第三十九團代理團長;營政委原為蘇啟勝,遵義會議后由粵贛軍區(qū)獨立二十二師政治部主任劉道生接任。三營營長林芳英,政委羅貴波曾先后擔任過紅三十五軍軍長、政委。四營營長韋國清先前是紅軍大學總支書記;政委黃金山曾為福建軍區(qū)獨立第八團團長兼政委。
“上干隊”級別就更高,戰(zhàn)士都是團、營級軍、政干部。隊長蕭勁光兩次赴蘇聯(lián)學習政治、軍事,曾作為國民革命軍第二軍第六師的中將黨代表兼政治部主任參加過北伐戰(zhàn)爭,1931年就擔任過紅五軍團政委?!吧细申牎闭酀渗?929年曾在上海擔任黨中央秘書長,長征前為建寧警備區(qū)政治部主任兼建寧獨立師師長。扎西會議后,他被黨派到四川開展游擊戰(zhàn)爭,政委由紅八軍團宣傳部長莫文驊接任。
“上干隊”下設軍事指揮科、政治科、地方工作科等3個科。指揮科科長周士第是1924年入黨的老黨員,黃埔軍校第一期畢業(yè),北伐時擔任過葉挺獨立團參謀長,南昌起義后任師長。政治科科長蘇進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yè)的,1931年參加寧都起義,擔任過紅四十四師師長。地方工作科是由隨紅軍長征的蘇區(qū)縣委書記、縣長們組成??崎L馮達飛在百色起義時就是紅七軍的縱隊長,后在湘贛紅八軍代軍長任上受“左”傾機會主義路線打擊,被調(diào)到“上干隊”當了科長。
干部團兵精將猛裝備也好,每人配有一長一短兩支槍,再配上繳獲的鋼盔,一出動人們就認出是干部團來了。
1935年1月,紅軍長征到達遵義。1月19日,時任中革軍委政治部民運干事的丁秋生正在為部隊聯(lián)系購買糧食,突然接到通知,要他到軍委干部團一營任政委。
干部團就駐在遵義新城軍閥王家烈的一個兵營里。丁秋生前去報到的時候,在院子里剛好碰上臨時中央政府最高法院院長董必武、臨時中央政府教育人民委員部副部長徐特立、臨時中央政府秘書長兼內(nèi)務部長謝覺哉、臨時中央政府教育委員成仿吾、中央黨校副校長馮雪峰、臨時中央政府國家政治保衛(wèi)局執(zhí)行部部長李一氓等老同志也去報到。剛進門,他就聽團長陳賡正嗓門很大地對“上干隊”政委余澤鴻說:“中央決定今后這幾位老同志隨干部團行動,由我們負責保護和照顧。毛主席給我下了命令,說:一定要保護好,出了問題唯你們是問。幾位老同志就隨你們隊行動吧,我也是毛主席那句話,出了問題唯你們是問。”
陳賡一扭頭看到丁秋生,二話不說就領著他去了一營。
干部團組建3個月來,只有一營政委缺編。因而,丁秋生上任,就成了一營第一任政委。
失利青杠坡
中央紅軍進占遵義后,蔣介石調(diào)集薛岳兵團和黔、滇、川、湘、桂軍20多萬人馬,四面進逼遵義,企圖阻止中央紅軍北進四川與紅四方面軍會合,或東入湖南同紅二、六軍團會合,圍殲中央紅軍于烏江西北的川黔邊境地區(qū)。有鑒于此,中革軍委決定中央紅軍向黔川邊境集中,準備在四川瀘州、宜賓之間北渡長江與紅四方面軍匯合。
1月19日,紅軍分三路向赤水中游的土城鎮(zhèn)開進。干部團一營作為軍委縱隊前衛(wèi),向距遵義270公里的土城搜索前進。
各路紅軍開始推進很順利,可到26日形勢就變了。是日,紅一軍團雖擊潰敵黔軍教導師攻占土城,繼而又占領赤水城東南的旺隆場、復興場,可是敵川軍兩個旅卻搶先一步占領了赤水城,堵住中央紅軍北上渡江的去路。同時,川軍名將郭勛祺又率川軍教導師第三旅和獨立第四旅尾隨攻擊,已進至土城東北的青杠坡。
赤水被占,紅軍已無北渡長江的可能,只剩下西渡赤水一條路。而土城地處黔北大道要沖,是赤水河東岸的重要渡口。為此,中革軍委決定集中主力,在土城東北的青杠坡先吃掉郭勛祺所率的這股川軍,以確保部隊渡河不受威脅。
28日拂曉,戰(zhàn)斗在青杠坡驚天動地地打響了。彭德懷指揮紅三、紅五軍團從南北兩面,同時向敵發(fā)起攻擊。由于這是中央紅軍第一次與川軍交手,對川軍的戰(zhàn)斗力估計不足,而郭勛祺部又是川軍中的王牌,裝備精良,屢經(jīng)戰(zhàn)陣。因而,紅軍猛攻3個多小時,川軍非但死戰(zhàn)不退,火力還越來越猛。已經(jīng)打到中午了,青杠坡硬是拿不下來。
毛澤東有些著急了,命令把干部團拉上去。
陳賡領受任務后,命令特科營重機槍掩護,一營擔任主攻。在一個小山洼里,陳賡向一營做戰(zhàn)前動員。他指著不遠處那硝煙四起的山頭,說:“你們都看到了,那就是青杠坡。目前形勢嚴峻得很,劉湘增援部隊正源源不斷趕來,不趕快拿下青杠坡,我們就只能與敵人背水而戰(zhàn)!現(xiàn)在,黨中央和中革軍委只有我們干部團這一張牌了。攻占青杠坡,勢在必得。開始吧!”
丁秋生和李榮奮勇爭先,同時上陣,率部向盤踞在山頭上的川軍發(fā)起仰攻。
那片戰(zhàn)場地形非常險惡,敵人據(jù)守的山頭向下延伸出三個山梁,一營突破中間那道山梁后,再發(fā)展進攻,既受兩側山梁敵火力的攔阻,又遭正面山頭敵人阻擊。
這場惡仗打得異常激烈艱苦,一營每向上推進一步,都有人員流血傷亡。接近山頭時,一營與敵糾纏在一起,展開了肉搏戰(zhàn)。眼看快攻到郭勛祺的指揮部了,山頭守敵已漸漸不支,突然敵一股后續(xù)部隊趕到,嗷嗷叫地對紅軍實施反沖鋒。
一營傷亡過大,寡不敵眾,丁秋生只好組織部隊撤退,李榮親率三連一個排擔任掩護。這個排最后撤下來時,只剩十來個人了。
此后,干部團二營、三營也相繼投入戰(zhàn)斗。
打到黃昏時,奔襲赤水城的紅一軍團也火速回援趕來參戰(zhàn),但青杠坡陣地狹小,大部隊難以展開。
正在敵我僵持不下、難解難分之際,丁秋生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在喊:“總部首長來了?!彼ゎ^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總司令朱德和總參謀長劉伯承帶著幾個參謀親臨火線。丁秋生忙迎上去,說:“首長,你們怎么能來這里?太危險了?!?/p>
朱德像沒聽見,問:“戰(zhàn)斗還沒有進展嗎?”
李榮既慚愧又惱火地說:“這幫家伙很反動,又是居高臨下,工事堅固,很不好打。”
丁秋生報告說:“首長,有點不對啊,川軍不像王家烈的大煙兵(指貴州軍閥王家烈的黔軍)那么不經(jīng)打。而且從火力強度看,敵人好像還越打越多,是不是他們增援部隊上來了?”
朱德正用望遠鏡查看敵陣地,一位參謀送情報過來,說赤水城以南旺隆場的川軍兩個旅,已從西北方向我側背攻擊過來。
朱德和劉伯承都覺得情況不妙,說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命令干部團和紅一軍團的部隊立即撤出青杠坡。
當晚,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領導人集中開會,鑒于局面已十分不利,決定改變原定由赤水北上,從瀘州與宜賓間渡過長江的計劃,立即撤出土城地區(qū),渡赤水河西進。
土城青杠坡一戰(zhàn),干部團傷亡百十余人,光連長就犧牲了3個。一營傷亡最重,共有90多人流血犧牲。全營上下心情都十分沉重。
正在這時,陳賡派郭化若來到一營。
郭化若是黃埔四期炮兵科的高材生,參加過北伐戰(zhàn)爭,曾和劉伯承等人一起被黨送到蘇聯(lián)紅軍炮兵學校深造;1931年5月中央蘇區(qū)第二次反“圍剿”時,他就擔任紅一方面軍代參謀長。后來受到黨內(nèi)“左”傾機會主義路線打擊,被開除黨籍,發(fā)配到紅軍大學當教員,長征時編入干部團當個普通參謀。
郭化若把丁秋生和李榮叫到一起,告訴他們說:根據(jù)今天抓到的俘虜交代,我們對手是川軍郭勛祺2個旅,不是我們原先估計的4個團6000多人,而是6個團1萬多人。中午的時候,敵廖澤又帶1個旅增援上來。敵軍在青杠坡共投入了3個旅9個團。所以,陳賡團長要我轉告你們:土城戰(zhàn)斗沒打好,是整個形勢的問題,情報沒摸準,也低估了川軍的部隊實力和作戰(zhàn)能力。但一營的同志執(zhí)行上級指示是堅決的,作戰(zhàn)是非常勇敢的。你們要化悲痛為力量,盡快處理好烈士和傷員同志,穩(wěn)定部隊情緒,馬上準備轉移。
當晚,一營指戰(zhàn)員掩埋了烈士們的遺體,抬著傷員快步通過七條鹽船搭成的浮橋,連夜一渡赤水,轉兵西進。
二打遵義城
1935年2月9日,中央紅軍各路人馬剛在滇東北“雞鳴三省”的扎西小鎮(zhèn)完成集結,敵孫渡、周渾元縱隊和川軍潘文華部便從南、北、東三個方向逼近而來。
此時,中革軍委發(fā)現(xiàn)黔北敵軍兵力空虛,隨即揮軍東返,意在再占遵義,爭取戰(zhàn)略主動。
2月18日傍晚,丁秋生帶干部團一營為中革軍委擔任警戒,由古藺境內(nèi)的太平渡口乘坐木船二渡赤水,重新進入貴州。
24日,紅一軍團奪占桐梓;25日晚,紅三軍團攻克川黔交通要道上的天險婁山關,打開了通往遵義的北大門;27日,紅三軍團擊潰黔敵王家烈部對婁山關的反撲后,一直對敵緊追不舍,直至遵義城下。28日凌晨,紅軍二占遵義城。
就在紅三軍團追殲潰敵的那天下午,從良村進抵桐梓城的干部團,奉命留下“上干隊”擔任城區(qū)警戒,其余4個營馬不停蹄地繼續(xù)向遵義疾進。
次日清晨,紅軍主力與蔣介石嫡系吳奇?zhèn)ゲ康谖迨?、第九十三師,以及黔敵王家烈殘?個團,在遵義西南郊展開激戰(zhàn),反復爭奪老鴉山、紅花崗。
老鴉山是俯瞰遵義城的主要制高點,控制它就掌控了戰(zhàn)場主動權。
張宗遜、黃克誠率紅十團一個猛攻就沖上了老鴉山,但卻很快被敵第五十九師反撲下來。紅十團調(diào)整兵力后,又以一輪更猛烈的攻擊奪回老鴉山,并隨即轉入防御。
雙方這樣反復拼殺到中午,張宗遜見敵五十九師隊形混亂,有撤退跡象,便率紅十團主力乘勢追擊。不料,敵師長韓漢英仗著人多勢眾,迅速調(diào)整兵力反擊,打了紅十團一個措手不及?;鞈?zhàn)中,張宗遜腿部受重傷,團參謀長鐘偉劍犧牲。
下午,敵第五十九師重新反撲老鴉山時,整個山頭陣地上,只剩黃克誠帶著一挺機槍兩個班在苦苦堅守。
就在這情勢萬分危急的時刻,陳賡帶著干部團趕到了。
丁秋生后來回憶說:“從27日傍晚到28日傍晚,整整一晝夜里,我們干部團4個營走了130多里蜿蜒盤旋的山路,幾乎粒米未進。許多人都和我一樣,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但干部團戰(zhàn)士都是連排干部,個個懂軍事,人人會打仗。一看陣地上那情景,他們就知道是勝敗瞬間的當口,不等下命令,就知道這仗該怎么打。我一擺手,戰(zhàn)士們便忘記了饑渴疲乏,吶喊著殺上去頂著敵人打,一下就遏制住敵人的攻擊勢頭?!?/p>
打了沒多久,林彪帶著紅一軍團從敵后路包抄上來。敵吳奇?zhèn)サ膬蓚€師陣腳一起亂了,拔腿就往回跑。軍隊一旦潰退,便如覆水難收。紅二團和紅四團如餓虎般撲上去,一口氣攆出50多公里,在鴨溪南邊的烏江大渡口將敵大部殲滅。
至此,紅軍在二打遵義中共殲滅國民黨中央軍2個師、黔軍8個團,俘敵3000余人,是中央紅軍長征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打亂了蔣介石的圍追堵截計劃,極大地振奮了全軍的士氣。
得知紅軍再占遵義,蔣介石以為中央紅軍將在黔東北建立根據(jù)地,急忙飛到重慶座鎮(zhèn)指揮。他親自部署兵力,調(diào)整作戰(zhàn)計劃,企圖圍殲中央紅軍于遵義、鴨溪的狹小地區(qū)。
剛剛擔任中革軍委前敵司令部政委的毛澤東決心集中3個軍團及干部團,殲滅進至仁懷魯班場的敵周渾元部。然而,該部3個師依托有利地形,已挖壕筑壘,完成防御部署。紅軍3月15日拂曉發(fā)起攻擊時,遭敵猛烈抵抗。上午10時許,四五架敵機也趕來參戰(zhàn),低空轟炸紅軍陣線。戰(zhàn)至天黑,紅一、紅三軍團仍啃不動周渾元的3個師。
當時,干部團除“上干隊”在幾天前被周恩來派往茅臺鎮(zhèn)架設赤水河浮橋之外,其他4個營都作為預備隊歸紅一、紅三軍團組成的右翼縱隊指揮。當晚,干部團接到命令,準備投入戰(zhàn)斗。
此時,魯班場作戰(zhàn)態(tài)勢進一步惡化。前敵司令部情報獲悉:援敵第一縱隊已進至楓香壩,距魯班場不到50公里。為免遭敵南北夾擊,前敵司令部命令各軍團撤出戰(zhàn)斗,連夜北上,由茅臺鎮(zhèn)三渡赤水。
蔣介石以為紅軍又要北渡長江,急令各部火速向川南進擊,企圖聚殲紅軍于古藺地區(qū)。
然而,21日中午,待敵人各路“追剿”部隊疲憊不堪地進入古藺、敘永地區(qū)后,中央紅軍突然折而向東,四渡赤水,南渡烏江,把幾十萬敵軍甩在身后。
自老鴉山爭奪戰(zhàn)之后,干部團一直沒有作戰(zhàn)任務,就是護衛(wèi)著中革軍委,跟著毛澤東一個勁地走:西渡北盤江,穿越烏蒙山,進抵云貴高原的尋甸、嵩明地區(qū)。
這段日子,毛澤東幾乎總是與干部團一起行動,在敵幾十萬重兵的包圍圈里,他從容若定地率領中央紅軍忽南忽北,時東時西,縱橫于川黔滇邊,穿插于敵重兵集團之間,迷惑調(diào)動敵人。
4月29日,中革軍委指示各軍團“應利用目前有利時機,爭取迅速渡過金沙江,轉入川西消滅敵人,建立起蘇區(qū)根據(jù)地?!保}圖為反映紅軍長征的油畫)
(責任編輯:吳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