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副局長出車禍了。
封副局長是去省城出差時出的車禍。那天剛剛下了一場小雨,車子轉彎時,由于司機操作不當,封副局長乘坐的那輛大巴車滾下了山崖。大巴車滾下山崖后引發(fā)爆炸,大火把一車人燒成了焦炭。
封副局長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走了,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局領導趕到封副局長家里,抹著眼淚對他的家人說,你們有什么要求就提出來,組織上會盡量滿足的。
封副局長的家人經(jīng)過一番商議后,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請求:俗話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老封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輩子,什么都沒有留下,最好能給他整點兒榮譽,以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這個要求一點都不過分。局領導當場拍板:小事兒一樁。馬上搞定。局領導辦事向來果斷,按照程序,封副局長很快就被追認為烈士、人民滿意的優(yōu)秀公務員。一時間,幾乎所有的先進、優(yōu)秀等榮譽稱號全都被扣到了封副局長的頭上。
似乎還缺少點兒什么。局領導一拍腦門兒,對了,要讓已故的封副局長在報紙上有影、電視里有聲。局領導馬上叫來號稱“第一筆”的局辦公室主任,吩咐他一定要認真調查、深入走訪、充分挖掘,寫出一份結構嚴謹、內(nèi)容翔實、事例生動的材料,上報市有關領導,把封副局長樹立為全市的典型。
很快,報紙上刊出了有關封副局長廉潔為民的長篇通訊,電視里播放了封副局長舍己為公的先進事跡。市主要領導在第一時間作出批示:號召全市人民,特別是各級公務員向封副局長學習。
封副局長迅速成為全市婦孺皆知的公眾人物。封副局長的在天之靈終于可以得到慰藉了。
就在全市緊鑼密鼓地學習封副局長的精神的時候,封副局長卻奇跡般“復活”了。
那天,封副局長走進單位。著實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以為遇見了鬼。
原來,出車禍時,連翻了幾個跟頭的大巴車把封副局長從車窗甩了出去,甩在一片十分隱蔽的草叢里。第二天,一位上山采藥的老漢發(fā)現(xiàn)了昏迷不醒的封副局長,就把他背回了家。經(jīng)過老漢二十多天的精心照顧,終于把封副局長從鬼門關拉了回采。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局領導顯得很無奈,也很難堪。怎么可以這樣呢?死是可以隨便拿來開玩笑的嗎?
感到難堪的還有市領導。市主要領導親自給局領導打了電話,你們那個封副局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嗎?怎么可以這樣,真是亂彈琴!
更難堪的還在后面哩!
民眾不愿接受封副局長“復活”的事實。怎么可以這樣?民眾憤憤不平,覺得自己被封副局長愚弄了。
媒體也不愿接受封副局長“復活”的事實。怎么可以這樣?媒體也憤憤不平,也覺得自己被封副局長忽悠了。
封副局長成了眾矢之的。有人寫信,有人打電話,舉報封副局長貪污受賄,生活糜爛。
紀檢部門介入了。經(jīng)過查證,封副局長犯罪事實確鑿,被開除黨籍和公職,移交司法機關處理。
封副局長很快又成了典型,不過這次是反面典型。
牟大裕薦自《微型小說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