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義理解
踢(擔子)、翻(攤位)、踩(菜籃)、拗(桿秤)、搶(物品)、打(小販)。如果說用這6個高度概括的詞來描述一種職業(yè),一定會有人脫口而出:這說的不就是城管嗎?
“我就是城管?!?012年11月17日,周亞鷹站出來向全世界宣布。事實上,周亞鷹不僅是城管,還是城管的“頭兒”——城管局長。78章20余萬字的《我是城管》出爐后,著實讓江西省廣豐縣城市管理局局長周亞鷹火了一把。上任兩年多的他在這部書中將城管的是是非非,酣暢淋漓地曬出,贏得了“吶喊”局長的稱號。
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城管在國人心中的形象并不好。
對于民眾的內(nèi)心感受,周亞鷹體會極深,“當我站出來說‘我是城管’后,就遭到了老百姓的痛罵”。
顯然,人們對這部書書名的關注遠遠勝于其內(nèi)容。
“這個書名不吸引人,影響銷量”的帖子引來了眾多網(wǎng)友的參與。網(wǎng)友們?nèi)翰呷毫Γg盡腦汁為周亞鷹琢磨書名。其中不乏《力拔攤兮氣蓋世——我的城管生涯》、《我是城管我怕誰》、《殺出一條街》、《亮“賤”——我是城管》、《城管,刀子,小販》、《我的城管生涯之小販嚇破膽篇》等等。
對于其中夾雜的調(diào)侃意味,周亞鷹并沒有過于在意,他自信地表示:“真正看過這部書的人,都會對城管工作有重新的認識。”
“百姓對城管的認識存在一個誤區(qū)。”周亞鷹解釋道,“他們把本來包含著眾多職能在內(nèi)的城市管理職能無限縮小到只有一項工作,那就是城管執(zhí)法工作,又把城管執(zhí)法工作縮小到僅僅是清理占道經(jīng)營。然而,這并不是城管工作的全部?!惫ぷ髦?,其它單位和部門不愿管的事都推給城管,管不了的事踢給城管,城市里新出現(xiàn)的沒有利益的工作交給城管,周亞鷹感到城管部門極像“回收站”。
強勢中的弱勢
廣豐縣城管局下屬有個專門從事城市管理違規(guī)執(zhí)法工作的單位,叫城建管理監(jiān)察大隊,簡稱城管隊,可當?shù)氐娜藗儾唤兴枪荜?,而叫它“神狗隊”,“神狗”即瘋狗的意思?/p>
城管隊員很苦惱,城管大隊副隊長鄭建軍幾乎只要有時間都會去清理占道的小販,他告訴記者:“我們每天跟小販們一遍遍地講,不要占道,跟念經(jīng)一樣,但每天都是從零開始,小販們不但不理解,反而會得寸進尺。多次勸說無效,只能清理整治。市民們對我們誤解,是因為他們只看到我們執(zhí)法,在收繳小販們的東西,卻看不到我們之前所做的各種勸說工作?!?/p>
城管和小販的故事每天都在無休無止地重復中。
由于占道經(jīng)營的小販大多來自城鄉(xiāng)底層的弱勢群體,一旦與城管隊員發(fā)生沖突,人們總是將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小販。小販們說自己是弱勢群體,沒有人會懷疑,但如果城管隊員說自己是弱勢群體,多少讓人感到有點矯情。
2012年6月,廣豐縣一名中年婦女柴某向江西媒體舉報城管隊員打她,但有媒體全面調(diào)查走訪后,得出的結(jié)論卻截然相反:“她說城管打她,原來是她打了城管?!?/p>
與城管隊員的“惡”相比,小販們從來就沒有示弱過,他們也在與城管們斗智斗勇。
周亞鷹上任之后,他告訴城管隊員一個原則,那就是“不出第一拳”,有了這個原則,城管隊員們執(zhí)法時都盡量保持著克制。但遺憾的是,在一年中,還是發(fā)生了好幾起隊員被打傷的事。
“2012年度,城管局僅拿出的醫(yī)藥費就有15萬多元,對方把我們打傷,還要我們賠給他們醫(yī)藥費,你說委屈不委屈?”周亞鷹的臉上寫滿無奈。
每次隊員們出去執(zhí)法時,城管大隊長鄧登銘都非常擔心,既擔心隊員們的安危,又擔心和小販們發(fā)生沖突。這個時候,他一般不會離開辦公室,因為他知道,過不了一會兒,就會有小販跑來找他說情,甚至大鬧城管大隊。城管大隊大門上的玻璃裂紋,這是小販們半夜來砸的。
無法可依
當民眾聊天罵城管,指責其方法簡單野蠻暴力執(zhí)法時,有誰會想到,在擁有幾千個城市的中國,迄今為止,連一部完整的關于城市管理的法律都沒有,城市管理者一直處于“無法可依”的尷尬境地,天天在街上巡邏執(zhí)法的城管隊員并不具備執(zhí)法資格。
城管隊員們私下里聊天都對他們的執(zhí)法行為不無擔心,有隊員就表示:“要是市民跟我們城管一較真兒,到法院去告我們,我們不少執(zhí)法行為都會宣告無效?!?/p>
2010年8月,周亞鷹從國資委調(diào)往城管局。他用了不到10天時間就熟悉了城管部門的政策和規(guī)章,發(fā)現(xiàn)沒有一部屬于城管部門職能的法律。
此時,擔任上饒市人大代表已經(jīng)兩年的周亞鷹再也坐不住了。他開始動手寫建議,在2012年上饒市人民代表大會上,周亞鷹提出建議:“城管部門執(zhí)行的最高依據(jù)為國務院的幾個試行條例,再就是住建部的幾個規(guī)定,還有就是省、市、縣一些文件和暫行辦法,數(shù)十項職能大大小小可依據(jù)的政策和規(guī)章共300多個,真正頂用的不到10個。綜上所述,亟須一部《城管法》的出臺?!?/p>
建議的最后,周亞鷹不忘附上一個說明:這個建議是寫給市政府的,請不要轉(zhuǎn)給市城管局由城管局答復,因為市城管局是無法答復,更無法解決這些問題的。
“神狗來了”
提起《我是城管》這本書,廣豐縣的城管隊員們幾乎都讀過,他們大呼過癮的同時,更希望,有越來越多不是城管的人來看這書,也讓市民能更多理解他們的工作。
周亞鷹作為城管局長,除了開會、出差、生病,幾乎每天早晨6時30分就要出門,他要去大街小巷的施工點巡視,晚上下班后,他還要在大街上巡視路燈,廣豐縣的路燈有一萬多盞,周亞鷹都了如指掌。
在周亞鷹的車上,總是有這樣的一些小工具:一把鐵鉗一個塑料桶,主要撿垃圾用;一個小鐵錘一把扁鉗,主要在雨天鑿開窨井蓋被堵塞的縫隙;一把老虎鉗,主要用于拔掉釘在行道樹上的鐵釘和繞在電線桿路燈桿上的鐵絲;一把大鐵剪,主要用于剪斷那些下垂的枯枝。
“必須每天都到現(xiàn)場,因為城市管理就是一個動態(tài)的工作?!敝軄嗿棌娬{(diào)。
2012年11月27日下午3時30分,廣豐縣時代廣場前,從7輛城管執(zhí)法車上陸續(xù)跳下來幾十名城管隊員,開始對這一路段集中執(zhí)法治理。
“神狗來了!”
擺攤占道的小販中不知誰高喊了一聲,頓時引來一陣騷亂。只見賣甘蔗的中年女人來不及收拾散落的甘蔗就跑,賣小服裝的女孩彎腰用一塊布將服裝胡亂一卷,三輪車車主則甩開大步。不到5分鐘時間,數(shù)十名小販落荒而逃,只剩下一地狼藉。
當隊員們開車裝著集中整治沒收的衣服、水果返回單位時,被沒收物品的小販早就趕到了城建管理監(jiān)察大隊,不是披發(fā)頓足呼天搶地,就是挑最陰損最惡毒的話咒罵。
僅僅兩個小時后,時代廣場前小販身影再現(xiàn),他們?nèi)隽藲g地叫賣,好像剛才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中國的‘城市病’患得不輕,中國縣級城市顯得尤其嚴重。”周亞鷹總結(jié)道,“中國城市化速度太快,一方面我們的政府沒有做好準備;另一方面是市民沒有做好準備,‘城市意識’不高。這種情況下,城市如果沒有城管存在,根本無法想象。如果作為城市主體的市民的城市意識不提高,那么誰來當城管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