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吉州窯,大多數(shù)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黑”,的確,吉州窯的燒造始終“以黑為核心”,但卻依著這“萬能底色”創(chuàng)造了花樣繁多、多姿多彩的裝飾,匠心獨具,工藝精湛,內(nèi)涵豐富,散發(fā)著迷人的魅力。既是古代吉州窯匠師們智慧的結(jié)晶,也是那個追求溫厚、篤實、含蓄的理學精神的時代縮影。在北京藝術博物館舉辦的“雅俗共賞——吉州窯陶瓷藝術展”上,就有很多裝飾獨特、別具一格的佳品。
質(zhì)樸生動
剪紙貼花是將民間剪紙與制瓷藝術有機結(jié)合的一種獨特的裝飾工藝,起源于唐代,宋代得到發(fā)展。特別是南宋時期的吉州窯將這種工藝發(fā)揮至極致,不僅有傳統(tǒng)的單色貼花留白,還發(fā)明了二色剪紙貼花。單色貼花留白,在唐代南方的壽州窯與北方的邢窯有少量使用。宋代吉州窯技術相當嫻熟,其制作工藝是:先運用剪紙預制各式的圖案花紋,然后在瓷器坯體尚未施釉之前,將剪紙紋樣貼在坯體上,施黑釉后,揭除剪紙紋樣露出胎體,最后入窯高溫一次燒成。燒成后即呈現(xiàn)深色釉地與黃白胎色對比強烈的花紋。如1985年江西省樟樹市郊出土的筒式三足爐,即為剪紙貼花吉州窯的代表。該爐體以黑釉為地,器腹飾貼花留白折枝花卉紋,其花枝、花瓣與花葉等處留白露胎,花蕊部位則漏有點滴黑釉,從而形成黑地、白花、黑蕊多層次的裝飾,黑白對比鮮明,突出主題圖案,具有濃厚的裝飾趣味。二色剪紙貼花,是對單色貼花留白工藝的繼承與發(fā)展,更是裝飾紋樣與瓷器釉色完美結(jié)合的典范。其制作工藝為:先在瓷坯上施一層底釉,然后貼上剪紙紋樣,再在剪紙圖案上施一層面釉,最后揭除剪紙圖案,入窯高溫一次燒成。由于高溫燒造過程中,兩種釉料相互交融滲透,因此形成了濃淡相襯、對比鮮明的裝飾效果。此次展覽中展示的文物大多底釉色調(diào)較淺,而剪紙紋樣的色調(diào)較深,圖案精美,自然和諧。其中以1975年永和窯址出土的吉語紋盞最具代表性。該盞內(nèi)壁以米黃色窯變花釉為地,口沿下飾剪紙貼花花邊一周,腹中部對稱分布菱花形剪紙貼花三組,菱花內(nèi)各有四字,分別為“長命富貴”、“福壽康寧”、“金玉滿堂”。圖案的邊緣因釉色滲透而略顯模糊,但卻給人以若隱若現(xiàn)的朦朧美。
高貴典雅
遮釉剔繪花,是吉州窯瓷器上的又一獨特裝飾工藝,它是根據(jù)圖案的特點融匯了剪紙、剔刻與彩繪等多種手法,圖案細節(jié)清晰,顯得更加生動形象。這種裝飾工藝在南宋時期尤為盛行,并以折枝梅花為代表,堪稱一絕。其具體制作過程是:先將剪好的梅花花朵圖案直接貼于瓷器坯體上,施黑釉后揭除剪紙;然后在梅樹的枝干部位,以剔、刻、劃等方法去除
黑釉;最后在露胎的花朵上以褐彩點繪花蕊。經(jīng)高溫燒成后,便形成了黑色地釉與米黃胎色相互襯托的醒目圖案,形象逼真。該工藝主要用于梅瓶、長頸瓶、爐等高檔陳設用瓷上。1972年永和窯址出土了一件長頸瓶,通體施黑釉,腹部對稱飾以折枝梅,梅干剔釉露出米黃胎,梅朵貼花留白亦露出米黃胎,花蕊褐彩點繪,細節(jié)設計巧妙,精工細作,淋漓盡致地再現(xiàn)了梅花那凌霜傲雪的高貴清雅之美。
自然天成
木葉貼花是南宋時期吉州窯追求真正的自然美而獨創(chuàng)的一種新工藝,無論是偶然還是有意,均堪稱是天然紋樣與制瓷工藝的完美結(jié)合。其制作工藝較為復雜,先將樹葉經(jīng)過特殊處理;然后運用貼花和釉色窯變的原理,將樹葉直接貼在器表,施以基礎黑釉后,再于葉片上罩不同的色釉;最后入窯高溫一次燒成。木葉貼花的樹葉選擇是非常講究的,大多數(shù)選用桑樹的葉子。據(jù)研究以這種葉子制作木葉貼花具有很多優(yōu)勢:一是葉形肥大;二是葉莖與葉脈清晰;三是因其含有五氧化二磷,故入窯焙燒時與鐵釉不融合,產(chǎn)生分離,可呈現(xiàn)清晰的葉脈圖案。木葉貼花裝飾的瓷器,只有盞類一種器物,因此也稱“木葉盞”。木葉盞的造型較為規(guī)范,均為口大底小、敞口淺腹的斗笠狀。木葉裝飾手法比較獨特,有半葉裝飾的,也有單葉裝飾的,還有二、三葉疊加裝飾的。木葉的呈色分金黃與紫褐多種,質(zhì)樸自然,和諧美觀。目前發(fā)現(xiàn)的有確切年代可考的最早的一件木葉盞,于1996年出土于江西省上饒市南宋開禧二年(12 0 6年)趙氏墓。該盞通體施黑釉,釉色滋潤,晶瑩光亮,內(nèi)壁裝飾木葉紋,葉尖朝向盞沿,葉片肥大,幾乎占據(jù)了器壁的一半,莖脈由粗漸細,絲絲網(wǎng)絡偶有蟲咬之孔洞,妙趣天成,令人回味無窮。
雅俗共賞
彩繪,即用彩料在瓷器上描繪圖案。按照工藝歸納,可分為兩大類:上釉之前施以彩繪的,稱釉下彩;上釉之后施以彩繪的,則稱釉上彩。吉州窯彩繪久負盛名,且二者兼有,前者強調(diào)寫實,后者講究寫意,均具有中國傳統(tǒng)水墨畫的藝術效果。釉上彩繪,即在黑色的地釉上用另一種釉料或礦物顏料繪出需要的圖案與紋樣,然后入窯高溫一次燒成。由于高溫燒造過程中,釉上彩料與底釉相互熔融,產(chǎn)生釉色變化,因此圖案大多較為抽象。呈色灰白或金黃。題材以月影梅居多,另有蘭草、龍、鳳紋等。繪畫簡練,灑脫隨意,表現(xiàn)出濃厚的地域風情。如1980年在永和窯址采集的一件雙鳳紋盞,內(nèi)壁黑色地釉上以黃色彩料繪有寫意雙鳳紋,雙鳳首尾相接,以朵花相隔,鳳首朝向盞心花朵,運筆流暢,一氣呵成,線條灑脫奔放,表現(xiàn)出一種傳統(tǒng)文人畫的寫意之風。釉下彩,始于南宋,元代得到較大發(fā)展。它的制作方法是:運用含三氧化二鐵的礦物顏料直接在瓷胎上繪畫,然后施一層薄透明釉,最后入窯高溫一次燒成。燒成后的彩繪紋樣呈醬褐或棕紅色,因此也稱褐彩。其圖案內(nèi)容十分豐富,有寓意吉祥的鴛鴦(成雙成對)、躍鹿(得祿)、回紋(連綿不斷)等;也有人們喜愛的折枝梅、梅竹、梅蝶、蘆草、竹蝶、蓮花、牡丹、芍藥、蘭草、海濤、蘆草等。繪畫以料當墨,以胎當紙,線條流暢,勾勒細膩,反映出工匠深厚的文化底蘊與精湛的繪畫技藝。如江西省新干縣界埠公社南宋淳熙十年(1183年)曾照遠墓出土的躍鹿紋罐,頸部飾簡筆卷草紋,上下界以弦紋,腹部兩開光,開光外襯以纏枝牡丹紋,開光內(nèi)繪躍鹿紋,躍鹿口銜瑞草,四足騰空躍起,身旁點綴小草,姿態(tài)準確,形象生動傳神,具有極高的繪畫水平。
絢麗斑斕
窯變,是吉州窯的重要裝飾技術手法之一,是在底釉之中施以少量含有微量元素的其他色釉,入窯高溫一次燒成,由于高溫下釉層流動而呈現(xiàn)多種異變的釉色,故而得名。不同構成成分的釉料或因施釉的薄厚、先后,或因燒成溫度、氣氛的變化而產(chǎn)生十分微妙的理化變異,給人以變幻無窮、奇妙無比的視覺感受。名貴品種如玳瑁斑、虎皮斑、鷓鴣斑、兔毫紋等,不僅紋樣豐富多彩,而且色澤絢麗斑斕,表現(xiàn)出高超的施釉技法與嫻熟的燒成技術。玳瑁斑,即在基礎黑釉上施灑不規(guī)則的、塊狀的黃、褐色釉斑,入窯高溫一次燒成。由于高溫燒造過程不同構成成分的釉料或因施釉的薄厚、先后,或因燒成溫度、氣氛的變化而產(chǎn)生十分微妙的理化變異,給人以變幻無窮、奇妙無比的視覺感受。中釉料的互相滲透與流淌,產(chǎn)黃、褐、黑相間的窯變斑塊紋樣,猶如海龜甲殼上的花紋,故而得名。展覽中的一件南宋長頸罐堪稱為其中的代表。該罐1975年出土于永和窯址,器身通體黑色地釉上裝飾著金黃色的釉斑,呈色淡雅,變化自然,可與天然玳瑁相媲美,給人以真假難辨的自然感?;⑵ぐ?,即在黑褐色的基礎釉上施以不規(guī)則的、豎條狀的黃、褐色釉斑,入窯高溫一次燒成。由于高溫
燒造過程中釉料的互相滲透與流淌,產(chǎn)生黃黑或黃褐相間的窯變條紋,酷似老虎皮的斑紋,故而得名。從展覽中的一件長頸瓶便可窺知一二。該瓶1980年永和窯址出土,器身通體黑色地釉上裝飾著豎條狀的黃色釉斑,個別條紋因窯溫過高而呈褐色,還有的因施釉較薄而呈棕紅色,多種色調(diào)相間過渡,流釉紋理清晰自然,具有靜中有動的視覺效果。鷓鴣斑,即在基礎黑釉地上施以乳濁白釉,入窯高溫一次燒成。由于高溫燒造過程中兩種釉互相交融滲
透,形成大小均勻、形狀規(guī)則的白色小斑點,酷似鷓鴣鳥胸前羽毛上的黑底白斑,故而得名。關于鷓鴣斑,在文獻資料中亦有記載,如黃庭堅《滿庭芳》詞云“纖纖捧,冰瓷瑩玉,金縷鷓鴣斑”;《清異錄》中有“花紋鷓鴣斑點,試茶家珍之”。展覽中展示了數(shù)件此類作品,其中以1975年永和窯址出土的一件盞為代表。該盞內(nèi)壁漆黑色的地釉上布滿了銀灰色的小斑點,斑點從口沿至內(nèi)底自然排列,與地釉渾然一體而又鮮活靈動,具有惟妙惟肖的仿真效果。兔毫紋,即在基礎黑釉地上施以灰白色的釉,入窯高溫一次燒成。由于高溫燒造過程中,兩種釉料互相交融、滲透、流淌,形成放射狀的細密的灰白色線條,類似兔子的毫毛,故而得名。兔毫紋主要裝飾于盞類器物的內(nèi)壁,因此也稱兔毫盞。兔毫盞以建窯最為著名,《大觀茶論》中有“盞色貴青黑,玉毫條達者為上”的論斷。吉州窯兔毫盞與建窯兔毫盞在造型上較為相似,但其地釉與兔毫紋顯然不同于建窯產(chǎn)品:吉州窯的地釉黑褐,兔毫紋較為粗獷,且為窯變而成;而建窯的地釉純黑,兔毫紋較為細密,且為窯內(nèi)自然結(jié)晶而成。如1980年永和窯址出土的兔毫盞,內(nèi)壁褐色地釉上布滿了放射狀的道道條紋,色調(diào)藍灰與灰白相間,從口沿四周向盞底內(nèi)心流淌,動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