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愛閱讀日記。尤其是梭羅的日記,幾乎已成了我臨睡時必讀之書。選看幾則瓦爾登湖畔隱者記下的“雨雪花鳥”,無論當(dāng)天怎么忙,心境,立刻平和下來。于是也似乎進(jìn)入“自然的夢境”了。
我并沒有梭羅的“日記全集”(總共二百余萬言?。?,有的只是其選本。饒是如此,手頭這本Damion Searls所編的“精選”,字?jǐn)?shù)也達(dá)三十萬,很夠我夜夜神游其中了。
吳爾芙說:“梭羅能從小溪里徒手撈起一條魚;能吸引一只小松鼠依偎在其懷中;能靜坐不動,讓許多小動物在其周邊嬉戲……”這些小動物,不知是否包括鷓鴣、山雉和野鶴——梭羅在《瓦爾登湖》和日記中常提及的可愛的鳥類。
如此情景,在現(xiàn)代人類的“經(jīng)驗(yàn)”中,或只有童話世界以及迪士尼虛擬的卡通影片中才會出現(xiàn)。不知這位將一生投入大自然的湖畔隱士,究竟是如何修煉出此種神奇的“特異功能”:一種可以讓小動物們這么信任他,在他的面前,完全無須保持戒心(當(dāng)然更無須“武裝自己”)的“特異功能”?
不得而知?;蛘撸罅_真的已經(jīng)和大自然“合一”了吧?
何妨看他在《瓦爾登湖》中的自白:“可以說,我有我自己的太陽、月亮和星星,我有一個完全屬于我自己的小世界……我忽然覺得能跟大自然做伴,是如此甜蜜如此受惠……”還是一睹其日記片斷:“為了恢復(fù)身心的健康,為了擺脫令人厭煩而又毫無意義的事務(wù),我迫切感覺自己必須再次和大自然對話……”諸如此類的話語,在《瓦爾登湖》與《梭羅日記》中觸目皆是。
就由于經(jīng)常保持“和大自然對話”,梭羅才能夠那么了解大自然,才得以讓小動物也那么“了解”他吧?
但親友們卻難以了解他?!端罅_日記》有一則寫姑姑瑪利亞叫年輕的梭羅閱讀蘇格蘭神學(xué)家Chalmers的傳記,但梭羅根本不感興趣?,斃麃喴蚨鴮λ罅_的另一姑姑發(fā)牢騷:“聽好,他今天半個鐘頭站著聽青蛙鳴叫,但卻不愿意去閱讀Chalmers的傳記!”
這就是梭羅。否則,他又怎會在壯年歲月遠(yuǎn)離擾擾攘攘的“人類社會”,孑然一身赴瓦爾登湖畔,到湖畔的森林中獨(dú)自辛辛苦苦蓋起小木屋?“為了什么理由,我要有這么大的面積和規(guī)模,好多平方英里的沒有人跡的森林——遭人類遺棄而為我所有?”梭羅問。
為了“實(shí)踐”亦師亦友的愛默生的“超驗(yàn)思想”——某些梭羅研究者或會如是說。但梭羅未必以為然。“我到林中去,因?yàn)槲蚁M?jǐn)慎地生活,只面對生活的基本事實(shí)。”梭羅如是說。
——這“基本事實(shí)”豈大自然耶?
(尹俊澤薦自《廣州日報(bào)》)
責(zé)編: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