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凡 王 斌
語言是形式與意義的結合體,在日常交際活動中,人們通過一定的語言形式傳遞所要表達的意思。認知語言學家認為,語言與人的認知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語言并不直接反映外部的客觀世界,而“是客觀現(xiàn)實、社會文化、生理基礎和認知能力共同的產物”。(趙艷芳,2001:20)語言的主要功能是傳達意義,(Heine,1997:3)翻譯本質上則是意義的語際轉換。 在認知語言學家看來,翻譯是一種認知活動,是譯者在體驗和認知原文的同時結合自己的人生經歷將識解結果在譯文中表達出來。識解理論觀下,翻譯實踐中英漢被動句的不同翻譯正是譯者對原文的不同識解造成的。
古今中外對英漢被動句的研究成果頗多,英漢被動句互譯也一直都是英漢對比研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從某個理論角度去研究英漢被動句互譯的現(xiàn)象卻不多見。因此本文希望把識解理論應用到英漢被動句互譯中,為譯者提供更多的指導原則和理論基礎。
Langacker將“識解”定義為“We have the ability to construe the same situation in many different ways”(我們能夠用許多種不同方式來識解同一情境)。他認為人們對同一種情景有不同的識解,是取決于為詳略度、轄域、背景、視角和突顯這五個方面的。詳略度是指作者對實體描述的詳細程度和精細級別。詳略程度越高越精細,讀者的識解空間就越小,識解方式就越少,識解結果也就越單一;反之,詳略程度越低,讀者的識解空間就越廣闊,識解方式和結果就越發(fā)多樣。轄域指被激活的概念內容的配置,包括側面和基體,與認知域相當。轄域可被表達式激活,為我們理解表達式提供了背景知識。認知主體的背景知識是在認知主體與客觀世界互動的基礎上日積月累下來的,每個人的閱歷和人生背景不同,對同一情景的認知和識解也會有所不同,因此才有“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說法。視角是指人們觀察和描述事體所采取的角度和立場。觀察事物的角度和立場的不同會對觀察結果有不同的影響,也會對語言表達造成一定的影響。古詩“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正是對視角最好的詮釋。突顯的形成原則是我們有確定注意力方向和焦點的認知能力。突顯分為兩類:側面/基體和射體/界標。認知主體在識解過程中,關注的焦點不同就會產生不同的認知結果。
本文將著重從Langacker的識解理論中的視角和突顯這兩方面入手,來探討英漢被動句的翻譯。視角是處在一對多關系中,即一個事體對多個觀察角度,而突顯則相反,處在多對一的關系中,即作為整體的事體的多個部分對一個觀察角度。
Langacker指出識解是體現(xiàn)在每一個表達中。翻譯是對意義的重新構建,也是人類識解的一個過程。因此,識解的視角、突顯以及其他方面都會造成不同的翻譯版本。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視角可以視作是觀察者和觀察對象之間的聯(lián)系。觀察者選擇的視角會直接影響他的理解和表達,因此當譯者觀察的視角不一樣時,同一個版本的文章會被翻譯成不同的譯文。在視角中,心理掃描起著很重要的作用,在時間域和空間域中是與意象相連的。下面兩個句子很好地闡釋了空間域中視角的作用:“The two roads converge at the signpost”(兩條岔路在路標那里匯為一條了)和 “The two roads diverge at the signpost”(兩條路在路標那里開始分岔)。上面兩個句子其實描述的是同一個情境,但在第一個句子中,概念化者的意象途徑是從外向內的,而后者則是從內向外的。在時間域中,心理掃描又分為概括掃描和序列掃描兩種模式。 先看下面幾組例子:
(1)Nixon was greatly impressed by Stassen’s firm handshake.
史鐵生僅僅和他握手,尼克松對這一點印象很深刻。
在例句(1)中,原文是以視角的概括掃描模式來描述畫面的,而譯文中卻是用的序列掃描模式。這正是作者和譯者的視角不同所產生的結果。不同的視角會在語義和語法上均產生不同的結果,因此,譯者在進行英漢被動句的翻譯時應當仔細分析原文作者的視角,以保證譯文與原文的一致性。
(2)Even when she kept silent,quarrels in her family were caused by her “impoliteness”.
即使她在家里老是保持沉默,她的這種“無理”態(tài)度也變成了父母爭吵的由頭。
在原句中,“quarrels in her family”(父母的爭吵)是作者所想要表達的重點,因此引起這個結果的原因就被作者放在了句末。原句中結果是作為視角而存在的,而譯文中“她的這種‘無理’態(tài)度”卻被放在了主語位置,這是因為中國人習慣了因果順序,先因后果。因此,心理掃描在某些程度上決定了語言形式,即整個句子的結構。英語原句采用概括瀏覽模式,而中文譯文則選擇了序列瀏覽模式。以下這個例子也是很好的說明:
(3)Air that is cooled suddenly shrinks as some of the moisture is squeezed out,and clouds are formed.
突然冷卻的空氣,由于擠出了部分水分,體積收縮,就變成了云。
觀察以下兩個句子及其譯文,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由于作者和譯者采用的視角不同,因此對同一個情境的描述也不同。
(4)The mechanical energy can be changed back into electrical energy by a generator.
利用發(fā)電機,可以把機械能再變成電能。
(5)I was startled when the menu was brought,for the prices were a great deal higher than I had expected.
侍者送來了菜單,一看價錢,比我預想的高得多,我不禁嚇了一跳。
在(5)的譯文中,一方面添加了人稱代詞“侍者”;另一方面,原文中“I was startled”是在句首的,而對應的譯文“不禁嚇了一跳”卻放到了句末。
在翻譯無人稱主語時,我們會添上 “有人”、“人們”、“大家”等不定主語,或者根據上下文翻譯成為“我們”、“本文”等,將被動句翻譯成了主動句,因此就造成了兩種語言用不同的視角來描述同一個情境的現(xiàn)象。例如:
(6)It is now understood that atoms can be further divided into smaller particles.
現(xiàn)在人們懂得,原子可以進一步分成更小的粒子。
(7)Common features of the innovative Siveillance system are briefly discussed.
本文簡單介紹了Siveillance智能視頻監(jiān)控系統(tǒng)的新特點。
值得一提的是,了解了英漢語言的特點是有益于分析視角的。英語的特點是名詞主位性強,習慣于用名詞、形容詞和介詞。因此,從這個方面來講,英語比漢語要“安靜”。而漢語則相反,漢語更多地使用動詞、副詞、動詞短語和重復使用動詞。因此,漢語更活躍一些。例如:
(8)The police’s extremely quick arrival and carefully examination of the stolen shop brought about speedy catch of the suspect.
警察迅速來到案發(fā)現(xiàn)場,并仔細檢查了被偷的商鋪,因此很快就抓住了嫌疑人。
突顯是識解理論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其與句子結構有著密切的關系,展示人們在翻譯中的識解過程。接下來將會從射體/界標,即圖形/背景方面來詳細探討突顯在英漢被動句翻譯中的應用。在英漢被動句的翻譯中,譯者應該剖析原文的圖形/背景的關系,傳達原文的突顯。以下面英語原文及其兩種中文譯本(王振國,李艷琳,2008)為例:
原文:
1.My father had particularly large hands;2.oil often was pounded into his palms,his figures,filling every crease and fold;3.buddy,as he was called,would scrub with soap,but the oil wouldn't give;4.his hands were covered with scars,healing cuts,freshly blackened nails;5.the cuts were of the sort and size that would send me,and most likely you as well,to the emergency room for stitches;6.for buddy,they were commonplace.
譯文一:
1.我父親的那雙手出奇的大;2.他的掌心、十指,乃至雙手的每條紋路都經常沾滿了機油;3.老哥——大家都這么叫他——老用肥皂使勁兒洗手,不過機油可沒有那么容易洗掉;4.他的手上滿是傷疤和正在愈合的傷口,還有受傷后變黑的指甲;5.那些傷口的嚴重程度會讓包括我在內的大多數(shù)人沖到急診室去縫上幾針;6.可對老哥來說,這些全都不足掛齒。
在本版本中,只有第2句中原文的圖形由“oil”變成了“他的掌心、十指,乃至雙手的每條紋路”,其他圖形幾乎沒有變動。
譯文二:
1.大家都稱父親為“大哥”;2.父親的一雙大手,真是大得出奇;3.常常沾滿了機油,甚至連掌紋、指甲縫里都是;4.父親總是用肥皂使勁地搓洗雙手——機油可不容易洗掉了;5.父親的手傷痕累累,舊疤沒掉,又添新傷,指甲常常是青的青,紫的紫;6.有時,父親的手傷得很重,傷口大得嚇人,要是換了我或別人,肯定跑到急診去縫針了;7.可父親從來就沒往心里去過。
在本譯文的第1句中,原本的圖形由“he(他)”變成了“大家”;第 2句中的由“My father(我的父親)”變成了“父親的一雙大手”;第3句中由“oil(油)”變成了“一雙大手”;第5句中,譯文中添加了一個新的圖形“指甲”;第6句中,又添加了“父親的手”和“我或別人” ;第 7句中,則由“They(他們)” 變成了“父親”。
根據對兩個版本譯文與原文的對比研究,可以發(fā)現(xiàn),第二個版本在圖形/背景組織中傳達了更多的圖像,更符合目標語言讀者的習慣和文本結構。第一個版本的譯文保持了原文的圖形/背景組織,所以讀者需要進行認知切換。在閱讀譯文一時,不難發(fā)現(xiàn)其句子1和句子3對目標讀者來說十分別扭,沒有很好地傳達原文作者想表達的意思。
一個句子中圖形和背景的位置是與人們的文化背景和思維方式緊密聯(lián)系的。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漢語屬于話題突顯語言,而英語是主語突顯語言,這就導致人們在觀察同一個情境時得出不同的角度。當我們判斷一個句子中的元素時,不同國家的人們會選擇不同的元素作為圖形。以漢語句子為例:
(10)有人告訴她,嫉妒是她失敗的根源。
She was told her jealousy was the cause of he failure.
在(10)中,中文是主動態(tài)的。人被放在突顯的位置,成為施事者或圖形。當將漢語翻譯為英語時,我們更傾向于使用上文的翻譯,而不是“Somebody told her that her jealousy was the cause of her failure”。因為漢語中的受事者或背景在英語中更為突顯,經常要翻譯成施事者或圖形。因此,在英語中,圖形通常是放在句首突顯出來,而中文則相反。
認知語言學的識解理論在英漢被動句互譯中的應用為人們研究英漢被動句提供了新的理論視野與廣闊的發(fā)展空間。本文基于識解理論的視角機制和突顯機制對英漢被動句的互譯做了初步的探討,旨在幫助譯者提高英漢被動句互譯的質量。
[1]Heine,Bernd.Cognitive Foundation[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7.
[2]Langacker,R.W.Foundation of Cognitive Grammar,Vd 1: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M].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
[3]劉宓慶.新編漢英對比與翻譯[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社,2006.
[4]王振國,李艷琳.新英漢翻譯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5]熊學亮,王志軍.被動句認知解讀一二[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3(3).
[6]趙艷芳.認知語言學概論[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