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霞 計美玲
自母權制被推翻后以后,女性一直處于失語的境地。然而卻有幾個堪稱異數(shù)的女性在面對男權社會的壓迫時沒有沉默,敢于反抗。在各種反抗中,最悲慘的是“殺子懲夫”?!睹赖襾啞肥恰皻⒆討头颉钡脑?,美狄亞更是一個具有獨立意識和自由精神的“新女性”。在男權社會中,女性普遍失語,因此美狄亞的形象格外引人注目,她敢于以殺子來向男權社會的“夫”報復,“殺子”的手段雖然極其慘烈,但更讓人敬佩其反抗的勇氣與決心。美狄亞也被譽為“女性覺醒的一面旗幟”。
歐里庇德斯在悲劇一開場就突顯了兩性之間的尖銳沖突:美狄亞被丈夫遺棄了,對一個“性情高傲且人生之路從未受挫”的女人來說,打擊非小,而這場痛苦與不幸正是決定她今后命運的一次重大轉(zhuǎn)折,引發(fā)了她對女人命運以及兩性差異的思索。而這場婚變,在伊阿宋看來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不解美狄亞為何把幸運當做不幸。這種截然不同的觀點明顯地表現(xiàn)出兩性之間的差異,男性把女性當成受虐狂,甚至認為女性應該以受虐為榮,女性一直處于依附的地位,即經(jīng)濟上、情感上和地位上的依附,只能將自己的一切系于一個男人身上。現(xiàn)實的不公、自身的不幸讓美狄亞開始思索如何報復自己的丈夫和反抗男權社會,思索的最終結(jié)果是“殺子懲夫”,因為在她們的觀念中,殺子比殺夫更讓人難以承受,子嗣是父親血脈的延續(xù),而母親則只是簡單的生育工具。但是,殺子是極其狠毒和罪惡的,無論何種理由都無法讓人原諒,復仇女性在反抗男權壓迫的同時卻喪失了人性,是在男權社會壓迫下的人的異化,女性復仇只能通過自身的異化或毀滅來實現(xiàn)。然而“殺子懲夫”絕不可能是女性對男性壓迫真正意義上的報復,它只能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悲劇。美狄亞在痛快淋漓的報復之后,伴隨她的只有一生的孤獨和悔恨,尋常人家享受的天倫之樂她不可能再擁有。
平心而論,伊阿宋也并非十惡不赦,他只是渴望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他卻是以美狄亞的尊嚴和主體性的喪失為代價的,他們之間的沖突本質(zhì)上還是兩性差異,是文化價值取向問題。伊阿宋時刻顯示自己的男性權威,他的字里行間充滿了一個正確的丈夫努力使不走正道的女人改過自新而成為 “正經(jīng)女人”的訓誡語氣,而當男性權威在美狄亞身上并不奏效時,便超出了其男性的認知和理解力,覺得女性是 “瘋子”、是“惡魔”。在男權社會中,男性在經(jīng)濟、社會制度、輿論等方面處處占盡先機,而女性則毫無地位,美狄亞雖貴為公主,然而一旦成為棄婦便一無所有。從美狄亞一開始舍棄父親、殘殺兄弟的舉動來看,就已充分證明了其性格中的反叛性,而“丈夫”伊阿宋則是接替“父親”來行使對其的控制權和擁有權,但是美狄亞性格中的反叛性也注定了其會對丈夫的背棄進行反抗和報復,因為她不是被男人奴役的一般的女人,她是獨立自主的女人,她并不認可男性的絕對權威,她偏要和男人平分秋色,她要表達自己的正常感情和需要。美狄亞從最初的被遺棄到后來的復仇,經(jīng)歷了從棄婦到惡婦的轉(zhuǎn)變。這說明了女人并非天生是“惡”的,而是由于備受男權社會的壓迫。美狄亞是“惡”的執(zhí)行者,但罪魁禍首是伊阿宋,是他的絕對男權優(yōu)勢的思想造成的,這種男權思想不但害了美狄亞,也害了他自己,同時也害了世上無數(shù)男女。因此,“惡”的始作俑者不是女人,而是男權社會。美狄亞的反抗說明女性有能力成為具有獨立自主精神的 “人”,而非“物”,但反抗本身不是最終目的,它只是女性獨立自主的初級階段,女性只有確立了在社會的主體地位,獲得了全面的自由和獨立自主,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
自古以來家庭是女性的主要活動場所,而男性由于經(jīng)濟、地位、社會制度上的絕對主導權,把女性排除在社會生活之外。兩性差異導致了最初的社會分工不同,男性由于先天體力上的優(yōu)勢決定了他們的統(tǒng)治地位,當社會逐漸向科技文化時代發(fā)展的時候,這種優(yōu)勢不再那么突出了,維護女性權利運動的產(chǎn)生已經(jīng)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趨勢。女性已經(jīng)不斷地從家庭中解放出來,走向社會,發(fā)揮自己的才能和智慧與男性一起共同管理這個社會,新的社會秩序正在興起。其實女性主義和女權運動的目的不是要徹底消除性別差異,也不是要恢復女性的絕對統(tǒng)治權,它只是希望得到一些女性應有的權利,除獨立自主、自由平等之外,還有走向社會、共同管理社會的權利,這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