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爾·克洛岱爾

無論是陰沉的濃霧隱沒的時日，還是晴空萬里悠長的寧靜，都令人逐漸淡忘，現(xiàn)在距離必將來臨的冬至總是不太遠了。陽光，以及這個地區(qū)的富饒，都沒有使我失望。這里有一種難以言傳的過分寂靜之感，一種似乎是永遠不會蘇醒的安息。蟋蟀才開始鳴叫就停止了；在這豐贍圓滿的秋光中還聒噪什么呢，那只會叫人厭煩，不要那樣，在這片莊嚴安謐的金色原野上，也許只該赤著腳悄悄地進入其間吧？此時，我身后映照在這無邊無際的莊稼上的太陽已不再放射出同樣的光芒了，我順著這條撒滿了草秸的路走去，一會兒繞過一方沼澤，一會兒又看到一個村莊，我避開太陽，轉(zhuǎn)過臉去朝已經(jīng)升上天空的月亮張望，因為是白天，所以那月亮顯得又大又蒼白。 我從肅穆的油橄欖林里走出來，突然，一片熠熠生輝的平地展現(xiàn)在我面前，直到山麓，給我傳來消息。啊，收獲季節(jié)的最后的果實！白日將盡，這是一年里不復(fù)返回日月的最大收獲??！一切均已終結(jié)。

冬天寂寞的雙手將不會野蠻地剝?nèi)ゴ蟮厣系母采w物。沒刮一絲風(fēng)，沒有一點兒鋒利的冰霜，沒有一處被淹沒的河塘。這里真比五月時還要溫和，即使當(dāng)無饜的六月在正午的占有中緊緊附著于生命之源的時候，蒼穹總還是帶著無法言喻的愛心對著大地歡笑。現(xiàn)在，仿佛一顆心因為你的不斷勸說而讓步了，谷粒脫出頂穗，果實離開枝頭，土地漸漸拋棄了所有堅持的央求者，死亡松開了過于盈溢的手掌。她現(xiàn)在聽見的這個詞兒比她結(jié)婚那天的言辭更加神圣，更加溫馨，更加豐富：一切均已終結(jié)。鳥兒已經(jīng)熟睡，樹木都在冉冉升起的暮靄中入眠，貼近地面的太陽把它的光輝均勻地灑遍大地，白日已盡，年歲已耗盡。一切均已終結(jié)。這個終結(jié)正是對上天提問的充滿愛的回答。

（徐知免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