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 草原靈兒
不想面對那頁日歷,月光杯被洗得透白地蜷縮在角落。
它在風(fēng)侵襲的聲音里,孤零零地立著。半觴老酒,還留有老爸的指痕。
月影里,那個(gè)走路畫圈的老人,從此不會(huì)再迷路。月圓之后,他舍下所有的牽掛,自顧自地走了。他抱著自己才能讀懂的歲月,與星子合集成高懸的經(jīng)文。
被月光拷貝,分芒而刺,扎痛思念的心不敢回眸,已定格的那個(gè)揮手間,他說,回家才是團(tuán)聚。在那個(gè)傳統(tǒng)而又厚實(shí)的日子,他真的回到家,深淺不一的腳印,一直留在路上。
月圓得像一面鏡子,迸射幸福的光芒,一如他的笑臉。
月未央,他又啟程,走得又急又快,就算我與光速同行,也追不上他的影子。其實(shí)那個(gè)從遠(yuǎn)古就被詩化的日子,一直都暗涌著離殤,關(guān)乎著很多人的很多事。海上生明月之時(shí),又有多少如我一樣的目光,把月影望斷又望穿……
與我而言,就算月再美,也不及他手中彎鐮揮成的弧線優(yōu)美;月再亮,也無法掃描完成他躬身如犁勞作不休的影子。把一匹裝滿稻谷的馬車投影在圓月上,日夜兼程的奔跑,歸倉的路,一如我的思念。
特定的日子,一份厚禮打包成文件夾,卻不知能發(fā)給誰。
博爾赫斯曾認(rèn)為“不存在的事物只有一件,那就是遺忘”。其實(shí),遺忘是最難做到的一件事情,尤其始于遠(yuǎn)祖的那份淳樸。在拜月的圣典里,只為至親至愛的祈福。
我亦在人間煙火中,無論今夕何夕。
諸多名字,像五線譜一樣跳躍著,不同的旋律傳來,都令我思緒萬千,激情飛揚(yáng)。像突然拾夢一樣,抓起一把什錦糖果,從月桂散落的花雨里,撒給我愛和愛我的人。月光包裹著大地,因愛而聚的人,縮短自己的行程,綻放曇花一樣的美好,世間萬物都因短暫而無限珍惜著。
打開記憶文件夾,在暈圓的亮色里,以切割的名譽(yù),把愛逐次分成盒裝的月餅。再備一份濃情,于燈盞或杯盞,全都蕩漾著李杜的詩懷。
狼的放縱,讓梢頭的風(fēng),不得不繞……
八月流蘇,月與大地同芳。
遙望二十年,盼歸二十年,相約二十年,小村的故事一直在刷新。南山頭上,幾縷薄云靜靜地飄著,被行走的月亮丟在身后,月中舞蹈的影子飄忽不定。我從遠(yuǎn)方歸來,山林還在,炊煙還是那個(gè)味道,房子都變了模樣,街道像城市的廣場,寬敞平整,垂柳站成行。我甚至找不到自己的故居,飄移的腳步,比云還輕。
家在哪里?那棵老樹被移到月亮里了么?
月,依然在走,云停下來,但卻無根。找尋童年的伙伴,可是打聽到的都是漂泊的名字,偶爾找到一個(gè)熟悉的庭院,卻看到一張似曾相似的臉,帶著孫子在樹下講故事,她說:“很久,很久以前……”
踟躕著退到小村邊緣,望著南山月感慨萬千,這是我夢里千回的家么?
有風(fēng)刮過,突然覺得此景好近又好遠(yuǎn),我的村莊失約了。
月圓之前,寂寥的廟宇突然熱鬧起來。
高香焚燒的熱量,炙烤著禪院,七月的煉獄更加汗流浹背。一些即將遠(yuǎn)行回家的人,緊緊抱住佛腳,虔誠地叩拜,祈禱的鐘聲有些疲憊。一個(gè)穿著紅裙子的女郎,仙子一樣飄搖在禪院,纖細(xì)的玉指彈掉手上香煙,擎起一炷高香飄飄拜下去,裙子像七月的芙蓉?fù)湓谒嫔希瑵i漪紅光四射。她虔誠祈禱:“憑什么節(jié)日里寂寞的總是我……”
女子站起來,撣掉灰塵,眉心亮著一盞燈,閃著陰冷的光。玉指扯掉禪院垂下來的綠蘿,狠狠撕碎,丟在地上,揚(yáng)長而去。綠蘿一直沉浸在修禪的意念中,一直尊享長生佛腳下的恩澤,驀然被扯斷了肢體,疼得肝腸寸斷,還沒來得及喊出佛號(hào),就被朝拜的人流踩踏。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