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堅德
1
林天峰在火龍電視臺當記者。是1991年秋天廣州筆會,34歲的柳飛與29歲的他相識了。那次筆會上名人很多,默默無聞者也不少,柳飛屬于后者。
柳飛注意到林天峰是在第二天的討論會上。他講道,社會發(fā)展對文化人的衡量標準正在發(fā)生變化,所謂“目不識丁”已成為過去;“目不識T”("T"為英文電視第一個字母)正在成為現(xiàn)實。新時代正在飛速改變著人們的審美目光。比如美女標準,靜態(tài)傳統(tǒng)淑女正在成為過去;而動態(tài)健康富有生命活力勇往直前具有創(chuàng)新快樂精神的中性女子正在引領未來。
柳飛很感興趣地望著林天峰。才看清楚,他是一個身材細高戴著一副銀絲邊眼鏡很清秀很恬靜很斯文鼻梁很挺的年輕人。林天峰那天穿著一身銀灰色含有隱格挺括發(fā)亮質地柔軟做工講究的西裝,柳飛眼里的他真是新穎超前。旁邊有人議論,講他是畢業(yè)于北京大學中文系,在中國火龍電視臺工作,妻子出國才走,給他留下了一個剛剛2個月的兒子。
那次廣州筆會很有趣。去了廣州、珠海、深圳、惠州幾個地方,每天都要換房換人說是為了交流,每天都要換地方換車換船說是為了開闊眼界。結果會議開得十分緊張十分繁忙。每到達一個地方,人們都在照像照像,一群一群的人大呼小叫合影留念合影留念。東道主也很熱情湊趣配合。每夜神速沖洗膠卷,第二天就將照片一一分發(fā)給大家。于是照像變?yōu)楣P會閑暇步履的主題了。柳飛自知無名,又怕如此兇猛的合影,誰也不會想到與柳飛合影有什么意義,留什么念呢?所以,柳飛常常避開主題,避開人群,獨自觀賞南方的風景。
一天,林天峰突然遞給柳飛一張照片,上邊竟然是柳飛和他。柳飛身著一身雪白運動衣正背向鏡頭眺望大海,他則身穿黑色圓領T恤雙手抄在筆挺的黑色西褲兜里側身凝視著柳飛。海風吹起柳飛散落肩頭的飄飄長發(fā),也吹起他額前如春風寸草的短發(fā)。男黑,深情專注的神態(tài);女白,泰然自若的靜觀遠眺;黃金般的沙灘,碧藍的大海,雪白的層層浪花,紅黃紫藍相間破云似劍的漫天霞光;遠處是澳門島、珠海大橋、有輪船航行其間……
這是一張在柳飛不知不覺中拍攝的照片,景色、人物、畫面都很不錯。柳飛一向喜歡渾然天成的作品,就隨手翻來復去地觀賞著它,無意中看見背面寫了一行小字:“這個女人是誰的?”柳飛一下笑出聲來。大聲宣布道:“這照片,歸我了!”林天峰還擔心地問:“你帶回家,沒事兒吧?”柳飛翻眼答道:“如果一張照片都會有事,這個家庭還有意思嗎?柳飛和丈夫18歲下鄉(xiāng)就認識了,你甭?lián)?,柳飛的這類照片還不少呢!”林天峰說;“那底版我存著?”柳飛說:“好呀!”
柳飛與林天峰就此熟絡起來。再游覽時,他倆開始結伴行走在人群當中。林天峰很少講話,多數(shù)是幫柳飛拎拎包,或上車上船爬高走低時扶柳飛一把,然后就一會兒沖柳飛笑笑,一會兒又很靦腆地低頭望路。
柳飛好象只隨口同他講過:“你是個北京名牌大學生,很了不起喔?!绷痔旆逅坏恍φf:“好學歷并不等于真能干。你看看這些知名人士就是最好的證明了。時代對人的要求不再是擁有學歷,而是尋找到知識的能力,把知識變成財富能力。條條道路通羅馬,關鍵是怎麼樣最快!”
柳飛對林天峰的實話真是一再產(chǎn)生好感。的確,柳飛就沒有好學歷,但這并不影響柳飛與他相遇,也不影響柳飛與許多有學有識有名望的人為伍呀。柳飛覺得他的話對柳飛很平等,很溫暖,還有鼓勵。
2
在深圳那一夜,筆會的人們非常忙碌。訪親拜友逛街歌舞喝酒者,各有目標。在那座年輕的不夜城中,所有的筆友都變得神神秘秘而又精精神神。他們各個行色匆匆無影無蹤。柳飛只能孤寂地立在12層酒店客房的平臺上,觀望燈火點點如星河流淌人間似的霓虹燈海洋般的深圳夜景。
柳飛看見遠方有一座很高的樓,樓頂上圓積木建筑的燈火通明處正在慢悠悠地旋轉。這是柳飛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轉樓頂房,感覺到非常新奇。這時,柳飛身后房間里電話鈴叮鈴叮鈴響個不停。一接居然是林天峰打來的。他說,他很想邀請柳飛上街去走走。柳飛說太好了!就順手將長發(fā)挽起別了個寬片朱紅環(huán)卡,就穿著白天未換的無袖連衣裙,蹬上輕便的黑布坡跟涼鞋,迅速奔下樓去。
林天峰在大廳里等柳飛,看見柳飛就說:“好快啊。你真是很懂顏色?!彼f他十分喜歡柳飛無袖連衣裙子上鈷藍、艷紫、杏黃的變形大色塊,還有那么醒目的一個朱紅發(fā)卡。
他們在大街上漫步,真是很高興、很自由、很自在。林問柳飛:“你喜歡南方嗎?”柳飛說:“我是江浙人,對水和綠色很敏感很習慣,感覺到了南方就很親近,當然喜歡?!笨墒亲哌^連街小院,柳飛看見一跨而過的女兒墻和細細窄窄的高樓窗戶就說,西安的天很高,是因為城墻高,窗戶很闊而視覺感所至。柳飛說我更喜歡我們西北開闊高遠的大氣派建筑。
林天峰沉默了一段路,他忽然說:“在北京有許多人是很喜歡南方來的女孩子。她們講普通話受了京腔影響,但又保留了南方音細柔軟、話語純粹、氣息不油滑、很誠懇的成分,就形成一種很好聽的聲音。知道嗎?你就具有這樣的聲音?!?/p>
柳飛說:“我知道?!绷痔旆搴荏@訝地“啊——”了一聲。柳飛說:“14歲前我一直是講蘇北話、客家話、杭州話的。因為父親的口音、對廣東保姆的依存和文革期間跟外婆在杭州生活的結果,就是四十和ZZhi不分。課堂鬧出的笑話很多。到了14歲的暑假,我就帶了自己78元零花錢去北京,買了公共汽車的月票,天天在大街上、商場里、往來公共汽車中和人對話、問價、吵架,很努力學習北京話,普通話。”
“為了什么這么努力呢?”
“就是很想當個學校的廣播員?!?/p>
“嗷!”
“廣播員也沒當成,倒是在校外學工勞動的公共汽車上售票期間,有位北京口音乘客叫我:小老鄉(xiāng),買票來!我才知道自己是普通話學好了,都京腔了?!?/p>
林天峰仰天張口啞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模樣很善良。他說:“一切良性的混血都是意外,也就會產(chǎn)生稀有奪目的美麗?!绷痔旆寤仡^注視著柳飛,目光直投柳飛的眼睛。
柳飛問林天峰:“你為什么不和媳婦一塊兒去國外?”他說:“為了尊重?!绷痔旆逭J為,為什么一定要去過別人創(chuàng)造好的生活呢?人應該創(chuàng)造美好的生活,而不是去坐享美好的生活。他說他可以去國外工作觀光,但不愿意寄居成無根的人。他相信只要自己堅持努力,就可以在中國做到被世界承認。就像陜西的趙季平和張藝謀一樣。
這時,突然就有一個8歲左右的小女孩兒手捧玫瑰花跪在他們面前說:“先生,您給小姐買朵花兒吧?”小女孩兒就那樣跪著乞盼地望著林天峰,甚至用一只手拉扯他筆直的褲腿。林天峰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張貳拾元人民幣給她,但就是堅持不要花。
因為這個插曲,他們沉默不語地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最后還是柳飛問了林天峰:“你為什么不要花兒?”他說:“因為,你不需要花呀。況且是硬塞的,不舒服?!?/p>
柳飛覺得雖然他們相識才兩天,但是林天峰他的確很了解自己。柳飛在13歲時,有鄰居的女孩子來邀柳飛到院子里玩過家家的游戲。嚇了柳飛一跳。她毫無興趣地強被拉出家門,看著女孩子用瓦片當鍋、土當飯、草當菜地滿地忙碌,真為自己的年少心老很遺憾很抱歉。柳飛想,自己怎么就會沒有同齡女孩子的心情呢?也許是南方北方,柳飛家遷移得太多;也許是城市鄉(xiāng)間,柳飛家落差得太大。13歲小小人心境竟然復雜的風起云涌,童心蕩然無存。21歲在電廠就有老師傅提醒柳飛該找對象了。柳飛又被嚇了一大跳。柳飛很難想象自己結婚后,到底是當丈夫還是當妻子。柳飛那時已經(jīng)事事做主不會靠人了。柳飛對自己也十分發(fā)愁,一個既沒有女孩兒心又沒有女孩樣兒的人,誰要?那時候,柳飛真是非常害怕陰天下雨。天一陰,柳飛就感到壓抑,感到悲傷。直到柳飛丈夫出現(xiàn),從部隊轉業(yè)歸來,一把將柳飛舉過頭頂,柳飛的童心和少女情懷才失而復得。結婚后,柳飛非常地喜歡做飯,喜歡圍繞丈夫挑起事端,喜歡雨天散步,更喜歡時時刻刻笑逐顏開正在一歲一歲成長中的兒子。柳飛希望兒子的童年,快快樂樂,單單純純。兩個男人都不愛花兒,花對柳飛就毫無意義。柳飛是還不需要花呢,林天峰他是真的懂得自己。
林天峰他繼續(xù)在說,自妻子彩云去了瑞士他帶起才兩個月的兒子,就明白了:人在沒有從尿布奶瓶子鍋碗瓢盆里抬起頭來,是不會有閑心愛花兒的。
“那人在愛什么呢?”柳飛問道。
“愛孩子呀!”他答。
“彩云?”柳飛走著隨口在念一個名字。林天峰就問:“那你丈夫叫——?”
柳飛說:“他叫西安?!?/p>
“哦,是一座城市???好大的氣派!”柳飛沖天仰頭一笑。
他們無言。繼續(xù)漫步的感覺開始默契地如同路燈照耀足下的人影:一個了,又兩個了;一會兒重疊了,一會兒又分離了。
他們一直漫步到國貿大廈。柳飛止步抬頭欣賞那鑲嵌在樓面上連接28層上去下來的觀光電梯,和高高在上如積木的旋轉樓頂。林天峰一步跨上前就要去購買那用大字標價48元人民幣一張的門票,被柳飛一把堅決地拽住了。柳飛的月工資才42元,48元實在是太貴了。林天峰側面低頭睜圓眼睛喝道:“怎么,請你陪我上去看一看,你不愿意嗎?!”柳飛松開了他。
柳飛終于登上剛才在酒店客房平臺上觀望好奇了許久的旋轉樓頂,第一次看見了夜色中的香港。柳飛趴在落地大窗戶的欄桿上問林天峰:“你說1997年香港真的能回歸祖國嗎?”
“當然!”林天峰肯定地沖柳飛點點頭微笑道。他們默默地喝茶,吃小點心,觀賞深圳之夜,基本沒有什么對話,但感到非常愉快。柳飛覺得,林天峰真是一個很好的伙伴。他默默與你同享客處異地的時光,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柳飛偶爾側目問問林天峰。他就笑笑目不轉睛地盯著夜空說:“什么也沒想呵。”一副頭腦干干凈凈的樣子。不象有些陌路男人,客旅他鄉(xiāng)為女人花了幾張鈔票,就滿腦子閃爍起思想,全身都有動作,很令人討厭。討厭如同鼻涕沾手,甩不利索,擦也擦不干凈。
大概有12點多了,他們是最后離開旋轉頂樓的客人。11月份深圳的夜晚,滿地飄舞滾動著無數(shù)只塑料袋。紅的,黃的,白的;大的,中的,小的……滿街都是。它們同秋天的落葉一起在風中翻飛跳舞,營造著與西安市完全不同的非常濃重的商品化消費化氣氛。一股股海洋小夜風襲來寒寒凜凜的,讓柳飛感到一陣陣一層層涼意侵身。柳飛不由地用手掌輕輕地搓搓雙臂,林天峰立刻就脫下西裝上衣給柳飛寬寬地披上,還按按柳飛的肩頭。柳飛沒有與他再客氣。
廣州筆會結束的那天,他們許多人在廣州白云機場握別。柳飛首先進關,林天峰在關口握住柳飛不松手,他們手拉手僵持了許久,有一些乘客和會議代表都在張望著他們頗有些尷尬的僵局。
柳飛只能用玩笑的口吻故作輕松地說:“哎,這么多天還不知你摘了眼鏡是什么樣兒呢,我想看看真正的你?!绷w猜他一摘眼鏡就會松手了。
林天峰盯著柳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在睡覺時才摘眼鏡,你真得想看嗎?”然后嘴角頑皮地一咧,大手一翻,松開了柳飛,很干脆地轉身走了。
柳飛的掌心留下一張紙片,上邊寫著三四個他的電話號碼和地址,還有一行小字:到北京來,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3
以后的歲月他們各自在各自的城市里忙碌。柳飛常常在報刊雜志上看見林天峰的文章,在電影電視中看見他的名字。因為媒體職業(yè),柳飛到處看得到他的足跡:編導《文化人物40集》了,進入《愛過你》電影劇組了,跟隨《中國留學生》電視劇組去美國了,在天津采訪43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了,在上海現(xiàn)場報道全國第八屆運動會了……
1996年春天,柳飛去北京、天津、南京、上海發(fā)行自己的散文作品集,隨后將去美國和歐州諸國考察外事工作。到達北京后,柳飛立刻撥通了林天峰給的那組電話其中的一個。
林天峰的第一句話就親近地仿佛你根本從來就沒有同他分別過五年一樣。他說:“嗷,是柳飛呀!你快回家來吧!”柳飛說:“先干公事活兒,后天來?!钡鹊降谌彀砹w去了那間被林天峰在電話里稱為家的房子時,房門鎖著。門上貼一字條:
柳飛:
歡迎你終于來了??上?,我卻要去山西拍片兒了。到家后請來電話!鑰匙在門房,
你用身份證證明你的姓名就成。我的手機號是13245638018,山西省電視廳招待所的電話0351—87235592轉前臺找我即可。
林天峰 留于清晨4時
柳飛與其說是在那里住了一夜,不如說是打掃了一夜的衛(wèi)生。一個沒有女人的男人窩,真是太亂了。那里最干凈的是電腦、桌子和被子床單。柳飛看見干干凈凈的被子床單上邊干洗店的名簽還掛在那里,松軟的被褥散發(fā)著陽光香蓬蓬的味道……
林天峰家小客廳的墻上掛著一幅一米高一米五寬的框鏡大照片,被一簾塵紗遮蔽。柳飛用雞毛彈蕩去挑起,大照片就真切清晰地露了出來,居然是他們倆在珠海的那張合影:男黑女白。柳飛身著雪白的運動衣背向鏡頭眺望大海,林身穿黑色圓領T恤雙手抄在筆挺的黑色西褲兜里側身凝視著柳飛。右下角有林天峰用金碳筆草簽的潦草新鮮題書,很像一首詩歌:
“這是西安的女人,
如雪花優(yōu)雅
飄逸進人的眼睛里面。
很像運動冠軍的她
在眺望什么呢?
是目標?愛情?還是希望?前途?
艷麗霞光照耀你
如此一個飽滿、圓潤、噴香的生命,
讓人凝視不歸。
知道嗎,
你從此在我的心中
很重要。
——林天峰”
柳飛久久地仰望著照片,心潮如風暴驟起。心說,當今世界究竟有多少玩笑和奇遇能夠造就的如此英雄輩出?
夜半三更時,一切收拾停當。不知為什么屋里只有一只女式紅拖鞋。蝸居四處都是亮晶晶的,柳飛環(huán)顧四周,用手按住電話在思量:如果沒有家,我會不會在這里長住下去呢?
清晨,忽然就有人敲門。那聲音是在門下面敲著很急哚哚哚的。打開門看,是一個四歲左右的小男孩。他眼睛亮亮地問柳飛:“你真的就是我的媽媽,彩云嗎?”
柳飛蹲下去看看他,很想抱住他。小男孩忽然就掙扎著沖進柳飛身后屋里,習習簌簌爬到床下邊,從里面拉出了一只裹滿灰絮的紅拖鞋。他一直把紅拖鞋拉到柳飛跟前,對柳飛說:“我一直等你呢!沒有人穿過,給,你的鞋?!?/p>
柳飛抱起這太讓人心疼的小男孩,四下張望。樓廊遠處有位銀發(fā)鶴立的老太太正剪影似的駐駐凝望著他們這一幕。柳飛忽然感覺心情沉重了下來。柳飛心問自己,——柳飛:你可以抱起林天峰的兒子,但是你抱得起一個母親的責任和他兒子對彩云的那份期待?那份希望嗎?
4
1998年初冬,西安下了一場大雪,在柳飛40歲生日的那天傍晚,柳飛突然被家門口堆放著的巨捧鮮花“鶴望蘭”所震驚。數(shù)一數(shù)剛好是40朵束。
“鶴望蘭”此花稀有昂貴,其位列居世界名花之首。柳飛更喜歡它的是它那堆別名——天堂鳥、愛情鳥、幸福鳥。它們象一群五彩繽紛的花中鳥鳥中花,形態(tài)相似又各異,只只引頸欲飛,就像柳飛和柳飛已經(jīng)度過了的40年歲月,看上去是那么平淡那么無奇,其實又是那么吉祥,那么豐富,那么快樂,那么自由,又那么幸福。
它的市價一枝朵大概是在30元左右吧?是誰送的呢?柳飛俯身去擁抱它們,想在它們的懷里尋找答案。它們的懷中果然有一小小的賀卡。上邊寫著:“永遠的34,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西安南二環(huán)同心結立交橋上,等你!”落款竟是林天峰。
這一剎那,柳飛頓悟了情感的美好。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有人會一意孤行地走出家門。家,那個還你性格里天然,給你生活種種收獲,用你的煩惱瑣碎智慧勤勞創(chuàng)造起來的家。怎么就留不住你?意外的奇遇,總是魅力無敵的!它的誘惑就在于,你還不知到前方是什么。
前方!南二環(huán),立交橋下。蝴蝶狀的橋頭有字:同心結。輔道的白雪中,林天峰在一輛雪白奔馳小轎車上,開著車燈一閃一閃地等柳飛。
他看到柳飛時居然很平靜地說:“車,是劇組朋友的?;?,是劇里的道具。只有我是真的,來祝你40歲生日快樂!”
他們笑了,開心地大笑。笑的沒有距離,笑的十分親近和輕松。仿佛這七年間,柳飛們從來就沒有在兩座遙遠的城市里,分別過。
林天峰拉開車門,柳飛貓腰邁步踏上車坐好。他關上車門,繞到司機位上,奔馳車就在蝴蝶狀的同心結立交橋上下旋轉起來。
柳飛問林天峰:“你為什么總這樣轉吶?”林天峰說:“因為我已經(jīng)開不出去了!”
柳飛直直地問林天峰:“那今天你是想偷我?買我?還是要我?”他說:“哎呀,柳飛,你自己明白你是一個多么獨立的人,誰敢啊?”
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男人真正懂得女人?懂得她心里最真實的感受?還有她生命路程上那么些不為人所知的故事?是40歲這個生日柳飛才懂得,求新的生命都是鮮活無畏的。柳飛從這一天起,不再希望自己成為誰最愛的女人。一個讓別人感覺你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能被人永久地在心里惦記著,真是很幸福的。這種生命成熟的情感和趣味,就是人世間的佳肴甜品,無可替代,相當美妙。
林天峰一腳油門,奔馳車呼啦一下就沖出蝴蝶狀同心結立交橋躍上了高速公路?!鞍ァw!”林天峰目視遠方問道:“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送你鶴望蘭花嗎?”柳飛側望著林天峰搖搖頭。
“因為它是群花之冠?!?/p>
“因為,它已經(jīng)不太像花了?!?/p>
“還因為,在那些世界名花金榜的四朵當中,只有鶴望蘭是唯一會飛的花?!绷痔旆迥恳暻胺郊氈履托牡馗嬖V柳飛:“排位世界冠軍的名花里,紅掌如葉,石斛蘭如風鈴,郁金香像酒盅,唯有鶴望蘭很像小鳥和燕子。它很似一只萬紫千紅中最美麗,最新鮮,最快樂,最勇敢的小鳥兒。是一朵飛翔狀的名花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