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正堯

（德化縣鵬都瓷廠，福建 德化 362500）

0 引言

“德化窯的白瓷在宋代已有生產，但成為全國制瓷業(yè)中一種具有代表性的品種，是在明代開始的?！雹倜鞔?，德化窯白瓷成熟，并在中國白瓷發(fā)展史上具有獨特的文化意義。一方面，它將中國白瓷發(fā)展推進代白度和純度特別高的歷史最高水準；另一方面，它以雕塑的成型方式及其技術，乃至技巧塑造了佛教、道教，與神話故事中的人物形象，成為德化窯白瓷造型的典型傳統(tǒng)，并為德化陶瓷發(fā)展在工藝美術道路上探索及開辟了一條以反映人文精神的發(fā)展之路。

然而，就明代德化窯白瓷所用材料，在化學組成中的因素引起物理性能中的不足，致使德化白瓷雕塑在造型方面不能塑造大型的造型形象，僅僅停留在小巧的特征上，“德化窯，惟一燒造瓷仙精巧人物玩器，不適實用?！雹谶@樣，在德化窯陶瓷表達中小巧把玩之物，不僅代表了它的工藝美術特征，更重要的是暴露了它在材料上的缺陷，影響了造型形象的發(fā)展及其審美意趣上的多樣化。

正因為這樣，也給德化陶瓷發(fā)展提供了主要發(fā)展的方向，與審美內容的變化。

1 德化傳統(tǒng)白瓷生產因為所用材料的物理強度小而導致了陶瓷雕塑以小型制為特色

在明代德化窯所用的白瓷材料，它采用“氧化硅含量較高的瓷土制成，瓷土內氧化鉀含量高達6%，燒成后玻璃相較多，而它的瓷胎致密，透光度特別良好?！雹圻@使得德化白瓷富有與眾不同的特色，瓷質純度高、潔白、晶瑩剔透，再加上瓷的釉色乳白凝脂，色澤光潤明亮，故此，明代德化窯白瓷具有“豬油白”、“象牙白”的美譽。但是，因為在材料中含有氧化鈉、氧化鈣，與高量的氧化鉀等氧化物，這些氧化物在陶瓷中的作用是起助潤劑作用的?！爸鷿檮┻€起著調解釉層（材料）物理化學性質（如力學性質、膨脹系數(shù)、粘度、化學穩(wěn)定性等）的作用?！雹堋斑@類氧化物M-O鍵的單鍵強度均小于250kJ/mol。它們的離子性強。當陽離子的電場強度較小時（如堿金素氧化物），氧離子易擺脫陽離子的束縛，起斷網(wǎng)作用，使玻璃網(wǎng)絡結構松散，膨脹系數(shù)增大，化學穩(wěn)定性和粘度、硬度均下降。”④從德化窯白瓷制作所采用的材料看，盡管它含氧化硅高可以增強力學性質，但是，因為它更有破壞網(wǎng)絡結構的堿金屬氧化物的存在，所以，它因力學不足而不能做成大型的器物。例如，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品，由何朝宗所作的盤膝觀音，塑像高28.5厘米；再如，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館藏品，也由何朝宗所作的渡海觀音，塑像高46厘米；還有其它何朝宗所做的人物塑像，最高的也不會超出1米，例如，“目前保存于莆田民間的何氏作品，尚有觀音3尊。一尊趺坐沒霧式，高7寸；一尊趺坐式，高1尺許；另一尊趺坐式，高1.2尺。還有一尊文昌帝君，左手執(zhí)如意，高2尺許。”⑤就德化窯明代瓷塑的高度，其他瓷工制作的作品，限于100厘米以內，例如，由明代德化窯的另一位瓷工陳偉制作，現(xiàn)藏于廣東省博物館的一尊負書羅漢立像，高僅有20厘米；德化現(xiàn)代瓷塑藝人蘇清河收藏的一尊福德正神，高也僅有23厘米；大英博物館收藏的一尊觀音坐像，僅僅由15厘米高。直到目前為止，在考古發(fā)現(xiàn)與遺留下來的明代德化窯瓷塑作品，均保持在100厘米以內。因此，在明代，德化窯白瓷材料的不足之處，就是很難在制品的高度上進行突破。長期以來，德化窯白瓷材料一直持續(xù)著這樣的工藝性能。清代，德化窯的瓷塑高度仍然保持在100厘米之內。例如，清代著名瓷塑藝人蘇學金（1869—1919），經(jīng)過艱苦與曲折的過程，建立屬于自己的陶瓷作坊，即“蘊玉瓷莊”。 “蘊玉瓷莊”的“產品有兩8寸和16寸兩種規(guī)格。它的盤根無盆與配古色古香長方形花盆兩種造型?！雹萘硗?，“蘊玉瓷莊”制作的瓷塑產品也比較小，基本保持了明代以來的形制，例如，蘇清河收藏了“蘊玉瓷莊”的產品，其中一尊禪悟達摩，高也保持在15公分（厘米），底座23×12公分（厘米）。由于材料及其工藝性能的限制，德化窯瓷塑長期以來一直保持著小中求巧的造型特征。

總之，在歷史上，德化窯白瓷的瓷質達到了最好水平，但是，因為它物理力學不足，在造型上受到限制。這不僅體現(xiàn)在它的造型形象上，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它的審美。

2 陶瓷材料改良后，德化白瓷瓷塑發(fā)展狀況

由于進行了材料改良，現(xiàn)代德化白瓷瓷塑可以向高大的造型發(fā)展。長期以來，德化白瓷瓷塑因為受到材料工藝的影響而得不到發(fā)展，尤其在造型上的小，以及所表現(xiàn)出審美上的片面性。不僅如此，在制作上也使做工不能很好地表現(xiàn)工人的技術特征，瓷工的謹小慎微與陶瓷文化的嚴謹和工致聯(lián)系起來，盡管展示了德化陶瓷文化審美的一個方面，但是，另一個方面得不到應有體現(xiàn)，即充分展示一種氣勢的文化張力因為材料及其工藝的不足，不能得以實現(xiàn)。為此，改造德化白瓷材料成為幾代人的夢想。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fā)展及其在陶瓷生產上應用水平和范圍的不斷擴大，德化陶瓷生產有了重大的發(fā)展與進步。一是德化陶瓷生產從材料研發(fā)上邁出了重要步驟，人們不僅引進新材料和新技術，而且，改良了傳統(tǒng)材料的化學組成，尤其利用了含氧化物較低的瓷土做原料，進而避免了材料在膨脹系數(shù)上過大的缺陷，增強了材料的化學穩(wěn)定性及其力學性質和硬度。例如，“工藝過程中，石英在低溫下主要起堿性作用，降低坯體的收縮，利于干燥，防止變形。在高溫下則參與成瓷反應，溶解在長石玻璃中，提高粘度，一部分殘存下來，一部分轉化成為方石英，構成骨架，提高強度?！雹軗Q句話說，就是在材料中加大石英的比重，目的是提高坯料的力學性質和硬度。這樣，德化瓷塑就可以塑造較大的造型形象，這種突破傳統(tǒng)工藝限制的變化，也使德化陶瓷文化得到重大發(fā)展。另外，人們也在其它方面為制作大型瓷塑做著嘗試，例如，可以在坯料中加入適量的廢瓷粉，使瓷料的物理性能得到改善。為了制作大型的瓷塑，也可以在燒成時，采取適當?shù)拇胧┮赃_到燒成的目的。例如，可以在窯內設置支架等輔助裝置，以有利于造型的燒成。盡管如此，陶瓷成型與材料的化學物理性能，還是主要的，因為，這是建立在科學理性基礎上的造物。

3 瓷塑物理性能與瓷塑發(fā)展狀況的展望

現(xiàn)代德化瓷塑是在對傳統(tǒng)材料改良基礎上的工藝美術創(chuàng)造，一是它延續(xù)了傳統(tǒng)陶瓷工藝美術的造型技術，塑造了許許多多傳統(tǒng)人物造型形象；另一方面，它突破了傳統(tǒng)瓷塑用料的局限性，尤其在陶瓷物理性能上力學不足的局限，致使現(xiàn)代瓷塑向高大方向發(fā)展，如圖2，是行文作者正在創(chuàng)作的“關公形象”，這個人物造型形象在傳統(tǒng)瓷塑作品中是中小型見長的，它所適應的環(huán)境是廳堂，并且，一般被布置在桌子或架子上，這就是所謂“架上雕塑”的主要文化語義。而現(xiàn)代德化白瓷瓷塑已經(jīng)在形制上遠遠超過傳統(tǒng)造型的形制，能夠將瓷塑放置在更大的環(huán)境中，諸如庭院、街頭、巷尾，甚至是廣場之中和道路旁邊等大型人工環(huán)境，均可以陳設這樣的瓷塑作品。因而，在陶瓷材料改良后，陶瓷造型形象增大，間接地影響到環(huán)境構建。

圖2 創(chuàng)作關公中的作者

圖3 關公高150厘米

圖4 關公高50厘米

筆者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涉及白瓷瓷塑已經(jīng)30多年了，期間，從傳統(tǒng)陶瓷工藝和傳統(tǒng)雕塑技法學起，逐漸習得陶瓷工藝美術內容，并對其中的奧妙也有一定的領悟，尤其陶瓷材料及其工藝性能、燒成等技術，是白瓷瓷塑造型形象的重要技術因素。如果沒有這樣的技術做支撐，現(xiàn)代白瓷瓷塑的造型形象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多年來，行文作者，在學習中獲得一定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并又在實踐中加以發(fā)揚，如圖3、圖4、圖6、圖7，是屬于德化傳統(tǒng)白瓷瓷塑的題材，過去因為材料及其工藝的因素，制作的都比較小?，F(xiàn)在，因材料得到改良，其物理性能改善，特別是白瓷的力學性能增強為其擴大造型比例上的擴大提供了較強的支撐力。作為傳統(tǒng)文化題材的瓷塑，不論是反映佛教內容的造型形象，還是表現(xiàn)歷史英雄人物，乃至神話故事的人物形象，在德化窯瓷塑的塑造中均塑形小巧玲瓏，造型精致。相反，現(xiàn)代德化白瓷瓷塑，盡管采用了傳統(tǒng)題材及主題，但，在造型形象上遠遠超出了傳統(tǒng)瓷塑的局限性。這不僅僅是德化白瓷瓷塑在工藝與造型上的簡單進步，而是，德化陶瓷在陶瓷工藝美術文化發(fā)展道路上的重大變化。長期以來，德化陶瓷生產不能夠見到大型的作品，僅僅局限在中小型產品上，一是因為德化傳統(tǒng)白瓷瓷塑受到材料及其工藝的限制不能夠生產制作大型產品；另外，德化陶瓷產品基本面向日用瓷市場，也包括對外貿易市場，這樣的產品市場要求均是小型產品而不是大型產品，故此，市場需求也是德化陶瓷材料在力學上不得發(fā)展一個重要原因。但是，無論怎樣，現(xiàn)在德化陶瓷生產在工藝上發(fā)生了這樣的轉折，這是一個文化時代的到來。

從歷史上看，陶瓷文化的每一次重大進步均是建立在材料及其工藝發(fā)展基礎上的，德化陶瓷發(fā)展也不例外，隨著陶瓷文化多元化的發(fā)展進程，德化傳統(tǒng)陶瓷工藝美術取得重大進步。數(shù)年來，行文作者主要從事瓷塑工藝美術創(chuàng)作，在繼承德化傳統(tǒng)白瓷瓷塑晶瑩剔透、小巧別致風格基礎上，力求作品在形象上的重大突破，取得了令人滿意的結果，例如，立蓮觀音高達125厘米，18手觀音高達105厘米，還有110厘米的五子米勒，以及特大的八仙舟等，均屬大型作品，尤其關公塑像，如圖3，甚至達到150厘米之高，——這些是在陶瓷傳統(tǒng)工藝美術時代完全不可想象的。正因為陶瓷材料及其工藝技術的發(fā)展，將過去的夢想變成了現(xiàn)實，例如，在歌頌領袖豐功偉績的時代，人們總希望將領袖的形象做得大點，可是，總因為技術不及而不能如愿，現(xiàn)在這樣的問題已經(jīng)不是問題了，如圖5，是行文作者創(chuàng)作的毛澤東主席塑像，高度已經(jīng)達到120厘米，盡管沒有達到真人之高，但是，這已經(jīng)是不可小覷的成績了。

圖5 毛澤東120厘米

圖6 渡海觀音高130厘米

圖7 高興米勒120厘米

總之，在材料及其工藝水平提高的狀況下，德化白瓷瓷塑最終走出了歷史的困境。

4 結論

陶瓷生產是以材料及其工藝技術為物質基礎的文化產業(yè)，不論在歷史還是現(xiàn)實中，陶瓷材料的化學物理性能是其造型的基本支撐，德化白瓷材料在力學性質上的增強，為其造型向大型化方向發(fā)展并成為事實，充分證明了這一觀點的正確性。

[1]中國硅酸鹽學會.中國陶瓷史[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9.

[2]田自秉.中國工藝美術史[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1985,1.

[3]郭其南.瓷都群星——德化瓷壇古今百家[M].北京:華藝出版社,2000,12.

[4]李家駒,等.陶瓷工藝學[M].北京: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2005,8.

注釋：

①中國硅酸鹽學會.中國陶瓷史[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9.

②[明]宋應星.天工開物:陶埏[M].

③中國硅酸鹽學會.中國陶瓷史[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9.

④李家駒,等.陶瓷工藝學[M].北京: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2005,8.

⑤郭其南.瓷都群星:德化瓷壇古今百家[M].北京:華藝出版社,20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