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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朋的夢(mèng)想

        2013-10-18 14:23:10梅寒
        情感讀本·道德篇 2013年9期
        關(guān)鍵詞:煤爐電磁爐小菜

        梅寒

        朋朋今年8歲,可他站在案前熟練地做拉面的樣子,讓你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那些跟一個(gè)8歲的孩子扯到一起來。和面,揉面,一會(huì)兒功夫,一個(gè)不軟不硬的面團(tuán)就和好了。

        面太硬了不行,一拉就斷了,太軟了也不行,粘手。朋朋一邊賣力地給我們表演,一邊向我們講解。黑黑的小臉兒上抹了一臉白面粉。他說他6歲就能和面了,只是那時(shí)候和的面總是不好,不是軟了就是硬了,做不成拉面,就揪成面疙瘩煮了吃。

        看著朋朋一臉的少年老成,再看看旁邊床上一直在靜靜觀望的朋朋的爸爸。我的心里沒來由地酸了。這個(gè)家,一大一小兩個(gè)男人,已經(jīng)彼此支撐著走過5個(gè)年頭了。屋子很小,屋里幾乎沒什么家具。一張大床占去了小屋子的大半,床前一張木桌,木桌上擺著一個(gè)電磁爐,他們爺兒倆的一日三餐,朋朋就在那個(gè)小電磁爐上做熟。

        “他媽媽在他3歲那年就走了,留下我們爺兒倆……我40歲上才得這么個(gè)小嬌兒,還沒來得及疼他自己就這樣子……”爸爸不能坐,幾年前的一次煤窯事故讓他的胸部以下完全失去了知覺。一家私人小煤窯,出事后,他們給了朋朋爸爸2萬元錢,此后就再不見蹤影。那2萬元錢,像一片葉子落到漩渦里,一眨眼就不見了,朋朋爸爸的病卻絲毫不見好轉(zhuǎn)。

        “那年,小朋朋才5歲,我天天躺在床上,連自己都不能照顧了,更不用提他。真的不想活了。朋朋怕我想不開,天天寸步不離地蹲在我的床上。他的記憶里沒有媽媽,他說,朋朋只有一個(gè)爸爸,爸爸在,家就在……”常年臥病在床,朋朋爸爸的臉上是一種極不健康的蒼白與虛浮,說起幾年來的日子,他還是無法忍住眼淚。

        朋朋什么也沒說,悄悄爬到床上,伸出一雙小手兒去擦爸爸腮邊的眼淚。

        朋朋的那雙小手兒,就那樣醒目地坦露在我們面前。剛才,那雙小手上沾滿了面粉,我們無法看清它的真實(shí)面目,那會(huì)兒,拉面做好了,他洗凈了小手要喂給床上的爸爸吃。那是一雙8歲孩子的手么,黑黑的,瘦瘦的,手背上布滿皸裂的小口兒,手掌上卻是厚厚的繭子,手指上,虎口處,還有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傷痕。那些傷痕,是幾年來朋朋給爸爸切菜做飯時(shí)留下來的。

        “他5歲就開始給我做飯了,那時(shí)候,我們家里沒有電磁爐,只有一個(gè)煤爐,他往煤爐上提一壺水都提不上去,后來自己想了辦法,就只裝小半壺。切菜,夠不到菜案子,就踩在小板凳上……經(jīng)常把手指切得嘩嘩流血……我躺床上干著急干心疼,這小子倒是很勇敢,切破了手指從來不哭,自己找點(diǎn)破布纏纏就沒事了……你看他小臉上,還有幾處燙傷,是往鍋里下菜,被鍋里濺起的熱油給燙的。燒煤爐,他掌握不好火,后來我們就買了這個(gè)電磁爐,插頭就在我的枕頭邊上,我可以幫他控制一下火的大小,這樣子就好多了?!备F人的日子,有窮人的過法,強(qiáng)大的苦難面前,會(huì)有更強(qiáng)大的心靈與之抗衡。朋朋爸爸的臉上那會(huì)兒才露出一絲笑容,朋朋已經(jīng)將一碗熱騰騰的燴面一口一口喂爸爸吃下去,之后,他跳下床,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衣服。

        一口壓水井,是村里幫他們爺兒倆打的。倒進(jìn)去一點(diǎn)引水,用力壓,就能抽上水來。朋朋雙手握住壓井的壓水柄,整個(gè)小身體幾乎都?jí)涸谏厦?,雙腳一縮,壓水柄被壓下去,再放下腳,壓水柄被抬起來,一股白亮的水從井口上嘩嘩流下來。朋朋笑得咯咯的,一邊玩兒一邊就把水桶壓滿了。大半桶水,朋朋拎起來還有點(diǎn)費(fèi)力,他只能靠那股慣性帶著它往前走。黑色的塑料桶在他面前晃過來晃過去,水灑了一路。把爸爸和自己的臟衣服放到盆里,灑上洗衣粉,倒上水泡上。朋朋就去忙別的事。去澆院子里他自己種的小菜。

        “去集上買菜太貴了,俺跟爸1個(gè)月才有100元錢,那些錢光給爸爸吃藥都不夠,哪有錢買菜啊。俺就在這里種了些小菜。”朋朋種的菜,不過一些尋常的小白菜小油菜,菜籽明顯撒得不均,這里一團(tuán)那里一塊,有些地方則干脆空著。可那些小菜兒,卻綠油油的,長勢(shì)喜人。朋朋和爸爸,每天都靠那些小菜和缸里的米對(duì)付日子?!鞍骋呀?jīng)兩年沒吃肉了,就吃這菜?!迸笈笊斐鲂∩囝^輕輕舔了下嘴唇,或許他早已忘記了肉是什么滋味兒。

        幾年里,朋朋除了照顧爸爸的飲食起居,還有最重要的一項(xiàng)任務(wù),就是給爸爸翻身活動(dòng)腿。爸爸常年躺在床上不動(dòng),最擔(dān)心的就是肌肉萎縮。為了避免那些,朋朋從5歲就開始站在床上,抱著爸爸的腿幫他拉伸。

        “1,2,3,4……29,30?!泵刻焐衔?0下,晚上睡前30下,從來沒有間斷過。爸爸人不能動(dòng),一條腿的重量幾乎就超過朋朋的體重。他雙手抱著爸爸的腿,前腿弓,后腿蹬,嘴里還在清晰地?cái)?shù)著,一下不多,一下也不能少。每一次下來,他的頭上都得冒出汗來。

        “朋朋,累么?”

        “累?!?/p>

        “想沒想過偷懶不做?”

        “沒?!迸笈竺X袋笑。

        “朋朋,說一說,你最大的夢(mèng)想是什么,或許叔叔阿姨能幫你實(shí)現(xiàn)?!辈稍L的最后,我問朋朋。說真的,對(duì)于這個(gè)問題,我真的沒想到過朋朋會(huì)給我一個(gè)什么樣的答案。一個(gè)8歲的孩子,與同齡的孩子相比,他所欠缺的實(shí)在太多了,一頓美味的大餐,一件可愛的玩具,一個(gè)書包,甚至一個(gè)疼愛他的媽媽……他都沒有。

        朋朋眨巴著黑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同事的鏡頭,看了一會(huì)兒,回身問我:“你們真的能幫我實(shí)現(xiàn)我的夢(mèng)想么?”

        “如果我們能做得到,就一定幫你實(shí)現(xiàn)?!?/p>

        “我的夢(mèng)想就是盼著自己快點(diǎn)兒長大,我好有力氣背著俺爸到街上轉(zhuǎn)轉(zhuǎn)?!迸笈笳J(rèn)真地說。

        我的眼淚“嘩”一下涌了出來……

        關(guān)心摘自《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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