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無非
“昆侖之墟,方八百里,高萬仞,巍峨神圣,云霧繚繞。世人自古信其有通仙之路,奉其為仙山。許多修仙問道之士于此結廬,遠離塵世。昆侖墟上有八大門派尤為壯大,瓊?cè)A、昆侖、碧玉、紫翠、懸圃、玉英、天墉、閬風,這些門派或以劍術聞名,或以煉丹見長,弟子眾多,名滿天下……”元泊氣定神閑地坐在亭子里,給自己的兩個師侄講軼聞趣事。
紅衣少女赤蓮湊上前去:“師叔,這些門派這樣厲害,可真有人修煉成仙了?”
元泊爽朗大笑:“成仙又如何,不成又如何?依我看,像我這樣逍遙度日,比神仙還要強些?!?/p>
“師叔為老不尊,存心教壞我們!”赤蓮做個鬼臉,“那我就聽師叔的,再也不修行了。將來師父要打我,我就把師叔推出去擋著?!?/p>
“赤蓮,不可放肆!”立在一旁的劍眉少年向元泊作了個揖,“師叔,赤蓮還小,不懂尊卑,求師叔原諒。”
元泊擺了擺手,笑道:“素來覺得雋年最似掌門師兄,一板一眼,好生沒趣。倒是赤蓮這丫頭,瘋瘋癲癲,沒大沒小,似我,似我?!?/p>
赤蓮朝雋年撅撅嘴,然后向元泊請辭:“師叔,我今日還未去見過師父,就先告退了?!闭f罷,野兔似的跑沒影了。
正是辰時,皓穹派掌門彥清真人每日這個時辰都會在蒼靈瀑布旁撫琴。赤蓮輕手輕腳來到彥清身后,左瞧右看。
琴聲戛然而止,赤蓮嚇了一跳,望著這青衫白發(fā)的背影,不敢上前。
“赤蓮,為師與你們說過多少次,皓穹弟子行事須光明磊落,不可這般鬼祟?!睆┣迤鹕恚稍谘凵系那嗉喤c長發(fā)一同被山風輕輕揚起。
赤蓮吐吐舌頭,上前拽住彥清的衣袖,撒嬌說:“師父好厲害,難怪師叔常說,雖然師父你看不見,但要打敗八大派那些所謂的高手,簡直比吃個饅頭還容易。師叔還說,師父你年輕的時候,比外面那些世家公子好看萬倍。依我看,師父現(xiàn)在也比那些酒囊飯袋好看。”
“你又何曾見過山下的人?”彥清甩了甩衣袖,“這個元泊,愈發(fā)沒有規(guī)矩了。”
赤蓮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師父,你從不告訴我,你的眼睛究竟是為何……”
“不過是得了一場重病?!?/p>
對這個問題從來閉口不答的彥清這會兒倒回答得爽快,赤蓮得了便宜,趁機追問:“師父,修仙的人也會得重病,也會死嗎?”
“修仙……”彥清頓了頓,說,“赤蓮,修仙問道須看個人造化,強求不得。你若不喜歡,師父也不逼你。”
赤蓮愣了。她還是嬰兒的時候,便被丟棄在皓穹派外面,是彥清將她帶回來,并收她為徒的。如今她十四歲了,這些年來因為偷懶,沒少被彥清處罰。彥清現(xiàn)在說不強求她修行,實在奇怪。
“啊!師父要趕我走?”赤蓮忽然意識到事態(tài)嚴重。
“為師并無此意?!睆┣逭f完,轉(zhuǎn)過身去,背手而立。
赤蓮正在難過,雋年卻來了。
“師兄?”赤蓮知道雋年一早已來向彥清問過好,這時再來,恐是出了什么事。
“師父,揚州童家的童歌公子前來拜訪,此刻正在前廳?!?/p>
彥清沉默了片刻,低聲自語道:“他終于來了?!?/p>
彥清領著雋年和赤蓮來到前廳,一個身著紫衣、富家公子模樣的少年連忙作揖:“彥清真人,晚輩童歌受家父之命,前來拜訪?!?/p>
“童公子不必多禮,秋白兄近來可好?”彥清伸手,示意讓童歌坐下。童歌連忙作答,表示家中一切都好。元泊這時仔細瞧了瞧童歌,笑道:“這小子倒和童秋白年輕時長得一樣,見了他,就像見到童秋白似的。”
赤蓮在一旁悄悄問比她略長幾歲的雋年:“師兄,這人是誰?”
“童秋白前輩與師父、師叔多年前已相識,交情匪淺,只是從我記事以來,雙方并無來往。這是童秋白前輩最小的兒子,童歌。此番他因何前來,我亦不知?!?/p>
“彥清真人,晚輩的兩位哥哥都在家中幫助父親打理生意,父親見我無心經(jīng)商,平時就愛看些修仙的書籍,便同意我四處游歷,然后上昆侖墟長長見識。父親說彥清真人和元泊真人頗有修為,命我無論如何也要先來向二位前輩請教?!?/p>
彥清淡淡道:“我與元泊師弟修行半生,尚未有成,早已將這些看得淡了。只是我有一事相請,若童公子要到昆侖墟拜訪各大門派,還請帶上我這兩個不成器的徒兒,讓他們見見世面。”
“一切聽從彥清真人吩咐?!蓖栲嵵貞馈?/p>
赤蓮聞言大驚,彥清從不準他們離開門派,如今卻讓他們與一個外人走?
“師父,我不認識這人,不同他去!”赤蓮瞅了瞅童歌,又看著雋年說,“若要上昆侖墟,我與師兄自己去便是。”
“胡鬧?!睆┣宄獾溃半h年雖辦事穩(wěn)妥,但終歸沒有在江湖中行走過,你這毛毛躁躁的性子就更不必說了。童公子見多識廣,由他領著你們,我也放心些?!?/p>
“師叔——”赤蓮來到元泊跟前,“師叔你評評理,哪有讓人家跟陌生人走的道理?師叔,你帶我們下山吧?!?/p>
元泊拍拍赤蓮的腦袋:“師叔年輕時哪里沒去過?什么沒見過?現(xiàn)在老了,自然是要跟你師父一起,守著這里的?!?/p>
彥清的眉心斂了斂,只是因為有青紗遮著雙眼,旁人并沒瞧見。
赤蓮見說不動他們,便挽著雋年的手,站在一旁,賭氣不說話了。
兩日后,三人啟程。
師兄妹兩個向彥清和元泊辭行之時,彥清將手重重地壓在雋年肩上,囑咐道:“江湖中不甚兇險,你是師兄,從今往后,定要好好照顧師妹。你們大可放心游歷去,記住為師的話,一年之內(nèi),不許回來。你可聽清了?”
雋年頗感訝異,但他素來穩(wěn)重寡言,只應了一聲“是”,便沒有往下問。
不更事的赤蓮這時早已將初見童歌時的別扭拋到了九霄云外,二人也相熟了些。
等到三人遠去,元泊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他頗沉重地對彥清說:“師兄,你一直最疼愛的是雋年和赤蓮,如今他們下了山,你也可不必憂心了。早前已囑咐過童歌,讓他帶著他們師兄妹二人走得越遠越好,等這里一切平息,我們再做打算吧。”
彥清沉默半晌,點頭道:“再過二十天便是蕭漠林出關之日,他出關后,必定立即殺過來。三十年了,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元泊,你去將其他弟子一并遣散了吧?!?/p>
彥清獨自回到蒼靈瀑布,撥起弦來,琴聲沉重。
從未下過山的赤蓮來到街市,什么都覺得新鮮。她這里瞧瞧,那里看看,不時把小販的貨物拿在手里,不停把玩。雋年三番兩次上前制止,仍攔不住她。童歌與雋年年紀相仿,卻不像雋年那樣內(nèi)斂。他走到赤蓮身邊,一把奪過她手里拿著的發(fā)簪,笑問:“赤蓮姑娘,喜歡這個?”
“與你何干?”赤蓮又將發(fā)簪奪回來。
“我既答應了彥清真人照顧你,當然得讓你高興。你若喜歡這個,我送你便是。”
赤蓮跑回雋年跟前:“我?guī)煾附o了師兄一些銀子,我想要,師兄自然會買給我的。師兄,是不是?”
雋年點頭,拿出些碎銀子,交到小販手上。童歌見狀,打趣道:“你師兄妹二人果然是青梅竹馬,感情比尋常兄妹還親些。我與你們一道,豈不多余?”
“算你有自知之明!你走吧,我與師兄自己會去昆侖墟?!背嗌忞p手叉腰,歪著腦袋說道。
“不可對童公子無禮!”雋年訓斥道,而后又對童歌說,“童公子,我?guī)熋眠€是小孩子心性,請不要見怪?!?/p>
“罷罷罷,我也不是小氣之人,不會怪她?!蓖枵f完,走到不遠處買了些糖瓜,拿回來遞給赤蓮,“在下反而要給赤蓮姑娘賠不是呢!惹姑娘不開心,是在下不好。這樣,在下帶姑娘去見識些有意思的玩意兒,可好?”
童歌與二人在街市上看雜耍,在酒樓里聽曲,開開心心地過了幾日。見到赤蓮笑得開懷,童歌心中卻有些難過。他父親童秋白已將皓穹派的事悉數(shù)說與他聽,他暗暗擔憂,將來彥清和元泊若有不測,這姑娘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
雋年一路上穩(wěn)重如一,雖也覺得沿路的風土人情頗有意思,卻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他默默觀察著,發(fā)覺童歌嘴上說是四處游歷,卻將他們二人一路往東引。
又過了幾天,他們夜里乘船。平靜的河面上,倒映著滿天繁星。赤蓮趴在船邊,伸手撥弄著河水,輕聲哼著歌。童歌看著赤蓮,心情復雜,雋年此時卻在看著他。
良久,童歌終于察覺不對勁,于是故意嬉皮笑臉:“雋年兄,你好像看了我一晚上了,究竟所為何事?”
雋年見他露出不自然的表情,更認定事有蹊蹺,問道:“童公子不是要去昆侖墟嗎?”
“是啊,哪里不妥嗎?”
“我雖一直在門派里,但各種藏書還是讀過的。昆侖墟在西邊,童公子卻一直帶我們往東走,為何?”
童歌大笑,掩飾心虛:“昆侖墟上值得拜訪的門派只有八個,彥清真人囑咐過你,不到一年不許回皓穹,我們不在外面多轉(zhuǎn)轉(zhuǎn),難道要在昆侖墟待上一整年不成?當然了,若是雋年兄不信我,我們現(xiàn)在就折回去?!?/p>
“不不不!”赤蓮湊了過來,“師兄,聽說昆侖墟終年積雪,凍死人呢。我們在外面先玩夠了再去,好不好?”
雋年看到二人這個樣子,心中雖仍有疑慮,但也只好由著他們了。
童歌心中大石總算落下。他從家里出來之前,童秋白就告訴過他,元泊真人修書一封命人送來童府,千叮萬囑要派人將雋年和赤蓮帶離皓穹,最好往東去到揚州附近,這樣就算出了什么事,童府就在揚州,也好有個照應。
他長舒一口氣,直直躺在船上,伸展四肢,靜靜地望著天空。赤蓮也學著他的樣子躺下去,繁星閃耀,她不禁咯咯笑起來:“真美!師兄,你也躺下來吧,這兒的星星跟蒼靈瀑布的一樣美呢!可惜師父看不見,不然,師父也一定會喜歡的?!?/p>
雋年抬頭看了看,星輝果然璀璨。于是他也躺了下來,將手枕在腦后。
夜更深了,清風頻來,船在河面上輕輕搖晃。艄公搖著漿,三個少年靜靜看著星空,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
雋年睜眼時,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亮了。他坐起來,低頭看了看赤蓮,這丫頭睡得正酣,嘴角還帶著笑。雋年不禁也笑了,被童歌逮了個正著。童歌繼續(xù)裝睡,假裝沒有看到,心中卻不是滋味。
等到赤蓮醒來,已經(jīng)巳時了。她推了推童歌:“你真懶,我?guī)熜衷缇推饋砹?,你還睡著!”
童歌假意伸了個懶腰,故作抱歉:“怪我睡過頭了,這里有點心,你們先充充饑。”
赤蓮拿過一個燒餅,遞給雋年:“師兄,給你吃?!?/p>
童歌撇撇嘴:“又不是只剩一個了!燒餅算什么?本少爺要多少有多少?!?/p>
艄公這時搭話了:“少爺小姐們不必吃燒餅了,快靠岸了,到酒樓吃燒雞去吧。”
赤蓮聞言,舉目一看,果然快到碼頭了。
這座小城比之前的更繁華,小販賣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也就更多了。不過赤蓮這回倒沒有亂拿東西,而是站在一塊大牌匾下,出神地望著。
“你在看什么?”童歌跟上來。
“你瞧?!彼种噶酥?。
牌匾上寫著“盡舞坊”三個大字。童歌介紹道:“這里聚集了愛看舞蹈的風雅之士,而且里面跳舞的姑娘個個都很漂亮……當然,她們只是跳舞,并無其他。這里的老板叫宋七,據(jù)說三十年前是個大美人呢!”
赤蓮還沒聽童歌說完,一溜煙就進去了,雋年和童歌只得連忙跟上。
舞女們盡數(shù)穿著絳紅的舞衣,搖曳多姿,引得觀眾陣陣叫好。赤蓮瞅見二樓有個頭發(fā)花白的婦人,妝容不俗,雖年紀不輕,但風韻猶存,氣質(zhì)上佳,便猜那就是盡舞坊的老板宋七。她趁雋年不注意,跑上了二樓,站在婦人面前,問道:“你是宋七?”
婦人冷冷看了她一眼,說:“哪里來的野丫頭,這樣無禮?這里人人稱我宋七娘,你小小年紀,也敢直呼我的名字?”
這時,雋年和童歌已經(jīng)趕到了。雋年連忙賠罪:“宋七娘請息怒,我們是皓穹派門下弟子,第一次下山,不懂禮數(shù),還望宋七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guī)熋糜嬢^。”
“你們是皓穹派弟子?!”宋七聞言吃了一驚。
“莫非宋七娘與我派有什么淵源?”雋年見她反應過于強烈,不禁問道。
宋七閉上眼,沉默片刻,才睜開眼緩緩說:“并無淵源。我只問你們,這個時候,為何不在彥清身邊?他……還好嗎?”
“師父很好,有勞掛心。”雋年答道,心中仍有許多不解,看來宋七與師父也是舊識。
童歌見狀,深怕節(jié)外生枝,連忙說:“走吧,赤蓮姑娘怕是餓了,我們找間酒樓吃飯去。”
“等等!”宋七攔住童歌,細細看了之后,問,“你與童秋白是什么關系?”
三人大驚,未及說話,宋七笑起來:“莫不是他的兒子?”
童歌猶豫了片刻,拱手作揖:“宋七娘也認識家父?”
宋七并不回答,而是喚來兩個婢女,吩咐她們收拾三間客房,再準備些好酒好菜,看樣子,是要將三人留下了。
宋七看著雋年,有些出神:“你師父挑徒弟倒是有趣,竟挑了個品性跟自己相仿的孩子?!闭f罷,她便離開了。
三人盡管覺得莫明其妙,但仍住了下來。
三間客房相連,推開窗,都能看見無垠的夜空。夜深了,三人都已躺下,不知何處卻傳來了幽幽的琴聲,還有女子在低唱。那聲音婉轉(zhuǎn)悲戚,聽得人好不難過。童歌素來懂音律,他知道,這撫琴唱歌之人,心中的思念一定極深。
天亮之后,雋年想去跟宋七打個招呼,順便請辭,剛出房門,卻發(fā)現(xiàn)盡舞坊亂成了一團。一打聽才知道,宋七一大早就離開了,而且昨夜已經(jīng)將盡舞坊草草賣給了富商李二。李二來收鋪,舞女們沒了主意,這才亂了起來。
童歌和赤蓮下來了,童歌問道:“怎么回事?”
一個舞女拿著一封信,說:“今早宋七娘來敲我的房門,讓我務必將這封信帶到揚州童府,親手交到童秋白手上。我正準備去呢,李二就來了,我總得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呀!宋七娘匆匆走了,也不知道去的是哪里……”
童歌奪過信,一邊說“我是童秋白的兒子”,一邊把信拆了。只見信中寫道:
童秋白,我知你恨我當年變心,偷偷愛慕彥清,毀了與你的婚約。但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全是我一廂情愿。你們曾一同在昆侖修行,好歹算是師兄弟,現(xiàn)在他有難,你竟能袖手旁觀?當年八大門派為求自保,放任魔頭蕭漠林作惡,只有彥清集結了些江湖豪杰與他對抗,最后兩敗俱傷,一個功力散盡,一個雙目失明。如今蕭漠林閉關三十年,想必功力已經(jīng)恢復了大半,彥清一人如何抵擋?若你還念一點舊情,速來皓穹。否則,彥清若死,我必不獨活。
宋七絕筆
雋年和赤蓮也看了信,心急如焚。赤蓮揪住童歌胸前的衣服,哭起來:“是你故意將我和師兄帶走的!什么去昆侖?你這個騙子,我恨死你了!要是我?guī)煾副荒莻€蕭什么傷到一根頭發(fā),我一定會宰了你的!”
童歌被罵得愣住了,雋年握住赤蓮的雙手,好不容易將她制住。赤蓮摟著雋年大哭:“師父會不會死?。窟€有師叔,他說過會陪師父一起守著皓穹,是要一起死的意思嗎?”
童歌靜了靜,安慰說:“再過五日才是蕭漠林出關的日子,我們現(xiàn)在往回趕,還來得及?!?/p>
雋年搖頭:“童公子,這是我們師門的事,我和赤蓮回去就行,你不可與我們一同犯險。”
“唉!”童歌重重嘆了口氣,“連我娘都知道我爹這么多年來一直對一個女子念念不忘,現(xiàn)在看來,就是這個宋七娘了。宋七娘連絕筆信都留了,不找人送去給我爹,我爹死都不會瞑目的。他接到信后,定會傾盡全力帶人日夜兼程奔赴皓穹,參與這場死斗。你說,我如何能不去?”
雋年聽罷,無言以對。
童歌將信交還那個舞女,并給了她許多銀兩,叮囑她一定要結伴上路,雇最好的馬車,火速送去。舞女也擔心宋七的安危,鄭重應承了。
“快走??!”赤蓮一手拽著雋年,一手拽著童歌,奔出了盡舞坊。
三人風塵仆仆地回到了皓穹派,赤蓮一見元泊,連忙上前,眼淚噴涌而出:“壞師叔!竟騙我們!”
童歌滿臉愧疚,將途中的遭遇一并說了出來。元泊先是覺得無奈,而后大笑起來:“好,好,好!不愧是我和師兄一手帶大的孩子,有情有義,比那些名門正派的假道學強萬倍!天之正道在于行善,成不成仙又何妨?我們好好與那蕭漠林大戰(zhàn)一場,要死便一起死,要能活著,仍在此處當我們的活神仙!”
“胡鬧!”彥清這時走了出來,身旁還跟著宋七。
“師父!”赤蓮和雋年都連忙上前。
“讓你們一年之內(nèi)不要回來,為何違抗師命?”彥清甩甩衣袖,“都下山去,門中其他弟子也已經(jīng)散了,這里有我和你們師叔就夠了。”
“師父,請讓我們留下!”聲音之大,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原來,被遣散的眾弟子覺得事有蹊蹺,幾經(jīng)打聽后得知了真相。他們守在山下,誓要為師父攔住蕭漠林。元泊喜極,大感安慰,不住地點頭。
“你們……”彥清雙手微震,然而更讓他想不到的是,童秋白這時也帶著大批江湖人士前來助陣了。童歌覺得驚異,上前問道:“爹,宋七娘的信應該剛送到才是,你怎么來得這樣快?”
“宋七娘的信?”童秋白大為不解,“我早前接到元泊的信后,連忙命你前來,先帶彥清的兩個徒弟離開。而我隨后也離開揚州,往各大門派請求幫助去了。今天來的,多數(shù)是自發(fā)前來的江湖豪杰,還有昆侖墟八大派的少年英雄們。”
天墉城的大弟子上前作揖:“彥清真人,我等自幼就聽說了你三十年前決戰(zhàn)大魔頭蕭漠林的事跡,一直以來對你十分敬仰,只恨當時尚未出生,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如今皓穹派有難,我等前來相助,實在義不容辭!”
“我等義不容辭!”眾少年英雄齊聲高呼。
童秋白這時已看到了站在彥清身后的宋七娘,百感交集。他又問童歌:“到底是什么信?”
宋七娘連忙喝斷:“沒什么!那信現(xiàn)在已不重要了,你回揚州后,也不可再看。”
童秋白滿心疑惑,不知究竟發(fā)生過什么。
“諸位,”彥清沉沉的聲音傳來,“彥清在此多謝了?!?/p>
一百年后,一個身著紅衣的少女跟著師兄下山游歷。他們途徑一座小城,只見一家茶館里擠了許多人。少女擠進去,原來是個說書人正在揮灑著唾沫星子。
“……那魔頭蕭漠林,渾身發(fā)光,一頭紅發(fā)甚是嚇人!他一連擊倒了十幾個江湖豪杰,招招狠毒。所幸的是,彥清真人修為極高,三兩下仙術,就將蕭漠林震出兩百步之外。眾人一擁而上,將蕭漠林除掉了……”
少女拽著她師兄的胳膊,驚詫道:“他說的可是我們皓穹派的彥清真人?”
“或許是吧……那段故事師父既不愿說,我們也不好追問?!?/p>
少女眨眨眼,又問:“不知彥清真人和元泊真人后來有沒有修煉成仙?”
少年笑道:“成不成仙不必強求,我們皓穹派向來行天之正道,行善除惡,心中澄澈了,便與神仙無異?!?/p>
少女點點頭,拽著少年走出茶館。似火的紅衣輕盈擺動,甚是嬌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