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偉明
風除了沒日沒夜和影子躲閃,和經驗作對,
它還能矯正自己的視力和糾正這些錯誤的想法。
云除了以單擺的形式在天空隱遁,和大風較勁,
它還能在大地之上的舞臺里,
裝成無數個小丑。
雨除了把自己的骨頭斷成無數截生命,滋養(yǎng)土地
和萬物,它還能呵斥一匹老馬,抑或一條母狗,
或者一個靈魂回家。
我除了日日夜夜反反復復調正自己的鏡框,
調整與世界的焦距,我還能把自己的
內心反反復復地磨鈍,直到它成一個筆直的三角錐。
它們當中有一個是我,
面目猙獰,行蹤詭譎,附和的嗡嗡聲
仿佛村莊里的悲鳴。沒有人認識我,
我掌握著自己的生死與命運——一根足以讓人
膽寒的箭。我遠離巢穴,來到人間,
除了扳開村莊的影子,注射這一根箭,
讓它感知我的存在,我的生命幾乎
沒有任何的意義。有很多人
看到了我,他們是我的親人和
我兒時的玩伴,他們是我曾
靠在胸脯里哭泣過的人。
但是此刻,它們只看到飛出來
的這一群蜂鳥擁有遼闊
的背影,浩瀚的波浪。
沒有人知曉,它們是一群
遠方歸來的游子。
鄉(xiāng)村的一條河流,它不需要肋骨。
如一條菜葉上的青蟲蠕動著,走過的地方
便留下凹陷的痕跡。在鄉(xiāng)村,它們
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夢幻曲。
身體里的蜜蜂嘩啦嘩啦,它們不需要
過多的言語,抵達一種高于生命的境界。
四季沒有分明,暖流無須解凍思想,
它們躺在那里是一部最好的鄉(xiāng)村曲。
河流在干涸以前,它要收回自己
在塵世行走的影子。
影子是隱形的,束扎的一堆稻草一樣。
人離開了肉體,靈魂有了自由的
形式,它試圖抵達每一棵草木的心。
然而,河流似乎更貼近垂直行走,
從原始時代,它的影子就落地生根,
長成肋骨、長成可以親近自然的皮膚。
一條垂直行走的河,掏出河流的
草籽、被泡熟的月光、閃亮的魚眼
以及一叢叢長在腹部的絲草。
其實我們誰也不知道,經過我們
身旁的每一個人都是一條垂直行走
的河。如果不信,你可以細細諦聽他
內心是否有像河流徹夜流淌的水聲?
從他的腳跟望到頭部,你是否看到一條
河彎曲卻又透著美麗的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