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華

（作者系本刊特約撰稿人，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處長、湖北省中共黨史學會和人物研究會副秘書長、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在中共早期歷史上，有一條著名的“立三路線”?！傲⑷肪€”的核心，是要通過一省數(shù)省的發(fā)動，尤其是通過城市暴動，奪取全國政權。這與后來被實踐證明行之有效的 “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道路背道而馳。在“立三路線”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中，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主席兼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主席的向忠發(fā)是始作俑者和幕后推手，其言行較李立三有過之而無不及。共產國際丟車保帥，將這一時期的錯誤冠名為“立三路線”。

急功近利中國革命將會有一個躍進式發(fā)展

1928年在莫斯科召開的中共六大，推舉向忠發(fā)為中共中央政治局主席兼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主席，并確立了“爭取群眾，鞏固基礎，促進革命高潮到來”的工作方針。那么，新的革命高潮什么時候到來呢？六大沒有做出明確的回答，當時也難以做出這樣的回答。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向忠發(fā)的腦中。

起初，向忠發(fā)的頭腦還是比較清醒的，把爭取群眾、鞏固組織作為全黨工作的重點。經過近兩年苦心經營，全國黨員數(shù)量由六大時的4萬余人增加到12萬，尤其是武裝力量有了顯著的發(fā)展，紅軍主力和地方武裝發(fā)展到10萬人，建立起數(shù)塊有一定規(guī)模的農村革命根據(jù)地。在國內政治氣候發(fā)生明顯變化之時，急于促進革命高潮到來的向忠發(fā)，開始把持不住方向了。

1930年5月，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的內部矛盾進一步激化，蔣介石、李宗仁、馮玉祥、閻錫山之間因自身利益不能妥協(xié)，爆發(fā)了中原大戰(zhàn)。為應付這場戰(zhàn)爭，雙方不遺余力，投入百萬兵力，長江流域國民黨兵力空虛。這種形勢為革命力量的發(fā)展提供了良好契機。

向忠發(fā)認為：中國革命將會有一個躍進式發(fā)展。

當李立三含糊其辭地說 “革命高潮一天一天接近來到我們面前”之時，向忠發(fā)直截了當?shù)芈暦Q：如果明天有幾萬人上街，就可說是革命高潮到了。

當李立三主張要在文件上肯定存在著革命發(fā)展不平衡的情況，以免下級發(fā)生“左”傾時，向忠發(fā)則明確主張取消 “斗爭發(fā)展不平衡”一句，強調事實上到處都有勝利的可能。

當李立三強調現(xiàn)在實際上只是農村存在明顯的革命高潮時，向忠發(fā)表示不同意：忽略城市無產階級領導，只簡單看見了幾個槍桿子、赤衛(wèi)隊，和洪秀全時代有何區(qū)別？農村與城市不是兩個東西。由于無產階級斗爭之興起并正在發(fā)揮領導作用，城市斗爭會更加尖銳。

在向忠發(fā)的鼓勵和推動下，“立三路線”開始形成。

1930年6月11日，在李立三主持下，中央政治局通過《目前政治任務的決議——新的革命高潮與一省或幾省的首先勝利》，對革命形勢作了錯誤估計。決議強調：總的形勢表明，中國新的革命高潮已經逼近到我們面前了，有極大的可能轉變成為全國革命的勝利；中國革命一爆發(fā)，就會掀起全世界的大革命；在革命急劇發(fā)展的現(xiàn)在，黨不只是要注意到奪取廣大群眾，以促進這一革命巨潮更快地爆發(fā)，尤其要注意到革命巨潮爆發(fā)時，組織全國武裝暴動奪取政權的任務。

這個決議的通過，標志著“立三路線”在黨內取得統(tǒng)治地位。

然而，當時中共中央的決議，要經過共產國際批準后才能生效。

6月13日，向忠發(fā)派李立三與共產國際設在上海的遠東局負責人羅伯特秘密會面，羅伯特看到這個決議后表示懷疑，不同意下發(fā)這個決議。

向忠發(fā)知道后，抱怨遠東局總是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故意刁難，聲稱對于羅伯特的批評不能接受。

于是，向忠發(fā)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討論羅伯特的意見后，再次派李立三、項英與羅伯特會面。李立三當場聲明：中共中央并非不想等待國際決議到來，可是目前客觀形勢不允許我們等待。我們要對國際負責，同時更要對革命負責。如果中央看到革命形勢的發(fā)展，不決定一個路線，就是對革命不負責任。

羅伯特態(tài)度也十分強硬，正式提交了一封信給中共中央政治局，說明遠東局對新決議的意見，同時明確表示：這個決議只能算做一個草案，絕對不能下發(fā)，否則李立三要承擔一切責任。

得知遠東局的正式意見后，向忠發(fā)尖銳地表示：說這個決議只能是草案，簡直是開玩笑！立三的答復非常正確，我們對國際負責，同時要對中國革命負責。對遠東局的這種態(tài)度，一定要來一個政治上的抗議，太軟弱是不好的。

李立三未能說服遠東局，向忠發(fā)親自出馬。

向忠發(fā)以中央政治局名義寫信給遠東局，指出：擱置發(fā)表這一決議，意味著把對中國革命的領導置于不顧。他強硬表示：中央為對革命負責、對無產階級負責、對國際負責，已經決定即刻發(fā)出這一決議。

向忠發(fā)指責羅伯特一貫執(zhí)行右傾方針，妨礙了中國黨對革命的領導，也束縛了中國黨和遠東局之間的關系，進而要求遠東局解除羅伯特的工作。

6月25日，向忠發(fā)致電共產國際，大談革命形勢如何高漲，奪取全國政權的方針如何正確，批評遠東局負責人羅伯特搞得中央煩不勝煩。他還說：誰不同意立即發(fā)布中央的決議，誰就是把中央置于對革命犯罪的地位，就是阻撓中國革命。羅伯特力圖把中國革命的力量集中到一個或幾個省，這不僅是主張地區(qū)割據(jù)的觀點，而且是徹頭徹尾的右傾機會主義路線，要求共產國際立即召回羅伯特。

異想天開奪取全國勝利的勇氣與日俱增

中央政治局6月11日通過的決議，既遭到遠東局的明確反對，也遭到黨內的強烈抵制。為統(tǒng)一黨內認識，向忠發(fā)決定召開中央機關工作人員會議。

還在這個決議形成之前，王明就找到剛從蘇聯(lián)回國不久的博古、王稼祥、何子述3人交談，認為中央決議的許多說法不對頭，要求大家向中央反映，以引起中央的高度重視。

中央要召集機關工作人員政治討論會，王明等人匯集一處，商量辦法。他們得知遠東局的態(tài)度后，準備在理論上與李立三較量一番。

這天，李立三剛發(fā)表主題講話，王明按照預定的計劃搶先發(fā)難，著重從理論上論述李立三報告中存在的問題。

向忠發(fā)雖然對這些理論紛爭不感興趣，但絕對不能容忍王明等一般留蘇學生與李立三唱對臺戲，宣稱李立三的意見就是自己的意見，并當場宣布：撤銷王明中宣部秘書職務。

在最后做結論時，向忠發(fā)說，王明不了解中國革命的勝利要比十月革命在俄國的勝利影響更大，有了一個蘇聯(lián)已使帝國主義難以招架，何況再來一個中國？因此，中國革命勝利，帝國主義必然下死命進攻。中國革命掀動世界革命是必然的。王明等人完全無視中央決議，站在另一條路線上來反對中央路線是非常錯誤的。在臨近奪取政權階段，一切均轉入軍事化，黨的決議即是命令，誰也不能表示反對。

向忠發(fā)本想以理服人，實則在以勢壓人。

向忠發(fā)

隨后，王明給中共中央寫信，聲明保留個人意見，堅決執(zhí)行中央決議。

看到王明等幾個秀才還在固執(zhí)己見，向忠發(fā)很不高興。他說：召集這幾個人談話，承認錯誤便罷，否則采取組織措施。隨后，向忠發(fā)和項英召集王明等人談話，當場把王明痛罵了一頓，并要求王明、博古、王稼祥、何子述4人限期聲明，承認錯誤，服從中央決定。

經過勸說，王明才同意寫聲明書。聲明書遞上去后，向忠發(fā)認為4人沒有真正認識錯誤的實質，堅持要給予紀律處分。幾天后，向忠發(fā)、鄧中夏又把他們召去談話，宣布中央的處理決定。王明被給予留黨察看6個月的處分，其他3人嚴重警告，重新分配工作。

向忠發(fā)異想天開，奪取全國勝利的勇氣與日俱增。

7月16日，向忠發(fā)又致電共產國際主席團：中共中央已經決定，以武漢暴動為首發(fā)，同時實行南京兵暴、上海總同盟罷工，一舉奪取全國政權，建立中國蘇維埃政權，要求共產國際動員各國支部保護中國革命運動，特別是聯(lián)共的積極支持，并派大批政治軍事人才前來加緊指導工作。

就在這時，彭德懷率領紅三軍團乘虛攻下湖南省會長沙，宣布建立湖南蘇維埃政府，引起國內外巨大震動。這一事件給向忠發(fā)等中共領導人以巨大信心，他們確信奪取全國政權的革命高潮已經到來，中央的工作部署是正確的。

向忠發(fā)在中央機關刊物《紅旗》上發(fā)表署名社論說，占領長沙的意義是非常偉大的，他表示中國革命勢力的發(fā)展已經到了更高的階段，已經首先在湖南一省推翻國民黨的統(tǒng)治，已經將奪取武漢與成立全國蘇維埃政府的任務，提到了中國革命群眾面前，成為今天的第一個議事日程。占領長沙的事變，證明了中國共產黨過去一切策略路線的正確。

向忠發(fā)進而發(fā)出號召：尤其在上海、武漢、天津及全國各大城市中，必須有反對帝國主義國民黨的政治總罷工，用全國一致的革命戰(zhàn)績以擴大湖南蘇維埃的勝利，促進全國革命高潮之迅速到來。

在向忠發(fā)歡慶長沙勝利的興奮之際，遠東局突然通知中共中央：共產國際回電認為中共組織基礎薄弱，缺乏廣泛的工人群眾支持，不具備奪取政權的實力，黨現(xiàn)在的暴動路線是盲動和脫離實際的。

對于熱血沸騰、準備大干一場的中共領導人來說，這一來電使他們有如當頭一棒，萬難接受。向忠發(fā)不顧有病在身，與李立三一同約見遠東局代表，詳細說明當前急風暴雨般的革命形勢，斷定共產國際還不能很深地了解中國的實際情形，要求遠東局立即去電說明。

8月1日，政治局召開會議，李立三匯報了與遠東局談話的情況，再度強調國際還不能完全了解中國的實際情形，客觀形勢已經成熟，這是絕對不成問題的，絕不能機械地執(zhí)行國際的指示。我們如果對黨的路線發(fā)生動搖，雖然忠實于共產國際，但對中國革命卻是犯罪。

向忠發(fā)毫不含糊：我們應當向國際負責，同時更要對革命負責。

8月3日，政治局繼續(xù)開會，具體討論和部署全國暴動。李立三提議，武漢暴動后，不僅應在南方中心城市上海、南京、廣州等地廣泛組織暴動，而且要以紅軍6個軍的兵力向北進攻，配合鄭州、開封暴動，消滅馮玉祥的力量；同時在北京、天津、唐山等地暴動，消滅閻錫山的力量。與此同時，必須推動滿洲暴動。滿洲暴動起來了，日本帝國主義就會向蘇聯(lián)進攻。而我們的戰(zhàn)略就是要掀動國際無產階級對帝國主義決戰(zhàn)。

聽了大家的發(fā)言，向忠發(fā)十分激動：今天的討論有極嚴重的意義，并且有世界的意義。在今天證明我們不僅充分執(zhí)行國際的路線，并給國際以很多的幫助。這決不是表功，而是事實。此次國際來電，證明國際的錯誤，如果中央機械地忠實地執(zhí)行國際的電報，不僅是機會主義，而且使黨成為敵人奴隸的黨?，F(xiàn)在的形勢，軍閥的崩潰，已是到了可以時日計算，我們決不能放松客觀形勢，否則是革命的罪人。

披掛上陣與共產國際代表正面交鋒

共產國際規(guī)定，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記錄必須呈交遠東局再轉送莫斯科，以便他們及時掌握中國黨的動態(tài)?？?月1日和3日的兩次會議記錄交到遠東局那里，中共領導人對莫斯科那種大逆不道的批評，引起軒然大波。

遠東局對共產國際欣賞的中共中央主要領導人向忠發(fā)不敢大張撻伐，就把矛頭指向李立三，聲稱李立三有反對共產國際的嚴重錯誤，并開始向團中央和總工會的干部搜集反對李立三的材料。

李立三的思想言行，本來得到向忠發(fā)的大力支持。遠東局想找李立三的麻煩，向忠發(fā)豈能袖手旁觀？向忠發(fā)對遠東局的這種做法十分不滿，指責遠東局挑撥中國黨的糾紛，破壞中國黨的統(tǒng)一和團結。

8月5日，向忠發(fā)給共產國際主席團發(fā)去署名電報，要求共產國際“重新討論”此前指示，并認為國際無從明了實際情況的原因，是因為中共未將最近幾個月革命的迅猛發(fā)展形勢向共產國際報告。所以再將現(xiàn)在革命猛烈發(fā)展的情形電告，請求國際批準中央的決定，并立刻動員各國支部猛烈擴大保護中國革命運動，特別是予以實力的援助。

同日，遠東局立即致函全體中央委員、政治局委員和團中央書記，并越過中共中央向團中央直接遞交信件，嚴肅指出：中國黨有陷入冒險行為的危險，它有可能卷入反對共產國際的斗爭。信中嚴厲警告中共中央：如果有什么需要盡快糾正的話，那絕不是共產國際的路線，而是李立三的這場反對共產國際的表演，因為這是拿中國革命當兒戲。

為彌合分歧，尋求共識，遠東局負責人羅伯特和其他3名代表與向忠發(fā)、李立三等人于6日又舉行了一次會談。雙方一見面，氣氛異常緊張。

向忠發(fā)一開始就咄咄逼人：遠東局是否承認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存在？

羅伯特回答：在沒有得到中國黨改選通知以前，當然承認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存在。

向忠發(fā)接著問：中共中央政治局是否在政治領導上已經破產？

羅伯特稱：六大以來中共中央是執(zhí)行國際路線的，但最近確有反國際的危險，如不糾正，則有政治上破產的可能。

向忠發(fā)馬上質問：既然你們承認中共中央是執(zhí)行國際路線的，為什么要越過中共中央挑動其他負責同志來反對？

羅伯特答復：中央關于南京、上海的暴動計劃，有非常嚴重的問題，況且立三同志有反國際的煽動活動，遠東局有權糾正中國黨的危險傾向。羅伯特承認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存在和領導作用的同時，強調中央政治局出現(xiàn)了反對共產國際的危險傾向，并指出在共產國際新的指示到來之前，一切暴動計劃必須推遲進行。

向忠發(fā)譏諷道：多么驚人的矛盾！你們承認最近兩年來黨的路線是正確的，為什么你們又要威脅黨的團結，把青年同志找去談話并在談話中表示反對黨的路線呢?政治局堅決反對這樣的做法。如果遠東局認為政治局犯了嚴重錯誤，就應該中止政治局的工作。

羅伯特不甘示弱，并強調，中央政治局任何巨大而嚴肅的決定只能同共產國際一起做出，要黨的團結嗎?不錯，但也要同共產國際團結并接受它的領導。

向忠發(fā)指出：“遠東局的答復是十分嚴重的政治錯誤，是一個矛盾。你們承認黨兩年來的路線是正確的，而現(xiàn)在突然變成錯誤的了。我們贊同共產國際的路線，只是共產國際沒有得到關于最近6個月來事態(tài)發(fā)展情況的消息，因此出現(xiàn)一些不大的策略分歧。遠東局也未搞清楚最近半年來的事態(tài)發(fā)展?！?/p>

羅伯特堅持道：我們的譴責沒有矛盾。最近兩年來路線可能是正確的，而現(xiàn)在不正確了。他認為中共中央和共產國際之間不是向忠發(fā)所說的“不大的策略分歧”，而是“不小的策略問題”，指責政治局竟把共產國際消息不靈作為論據(jù)，問題不在于存在分歧……在于政治局試圖決定世界革命的命運。

李立三緊接著發(fā)言：中國革命正以十分迅猛的速度在發(fā)展，應該注意不錯過時機，利用一切機會。遠東局認為政治局犯了嚴重錯誤，這種看法不對。如果政治局有自己的看法，它應該讓共產國際知道。政治局不反對共產國際，只是想讓共產國際知道事態(tài)的發(fā)展。他還順便提及，遠東局“為什么在聲明中，甚至在所有的場合，都只攻擊李立三呢？”

遠東局秘書杰克立即解釋并威脅說：李立三在政治局的講話和在同遠東局聯(lián)席會議的講話中可以看出，政治局存在危險的傾向，試圖把中國黨和共產國際對立起來，這種傾向非常危險。共產國際將無情地同這樣的手法作斗爭，甚至可以開除任何削弱國際威信的人。

向忠發(fā)聽后，勃然大怒：這里沒有你說話的資格!

隨后，向忠發(fā)大聲喊叫，不讓發(fā)言者繼續(xù)發(fā)言。在翻譯開始第一部分之前，李立三給向忠發(fā)譯了一句話，向忠發(fā)開始大聲抗議，并警告發(fā)言者不要繼續(xù)用這樣的腔調講話。

羅伯特急忙把杰克按了下去。

向忠發(fā)明確告訴羅伯特：“我是以國際執(zhí)行委員和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資格來這里討論工作的，不是來討論這些無原則的爭論的，更不是來聽那些不負責同志的發(fā)言的”，“今天或者遠東局宣布解散中央政治局并解散中共中央，否則我們還是要繼續(xù)執(zhí)行我們的計劃，直到我們被停止工作為止”。

在向忠發(fā)看來，遠東局只是一個傳達機構，并非指導機關，卻總在枝節(jié)問題上找麻煩，如今又提出中共中央反對共產國際，并專門挑出李立三來進行個人攻擊，甚至挑動中國黨的干部反對黨的領導，實在難以忍受。向忠發(fā)明確表示，中共中央向來是集體領導，絕不能同意遠東局把李立三與政治局分開來批評。既然遠東局不信任李立三，今后向遠東局報告工作的責任改由鄧中夏來擔任。

8月7日，向忠發(fā)給遠東局寫信，再次聲明遠東局的指責完全不符合實際情況，對遠東局反對李立三的活動表示堅決抗議，指責遠東局所引李立三8月1日和8月3日政治局會上的說話，完全是斷章取義，全非原意。中央政治局堅決反對說中國黨有以冒險代替革命領導與有反國際斗爭的危險的結論，以及拋開政治局的集體指導指責政治局個人，破壞政治局兩年來一貫集體指導的精神。

向忠發(fā)要求遠東局不要在枝節(jié)問題上糾纏不休，同時希望遠東局派人參加中央政治局重要政治討論的會議，以便在目前工作緊張和困難的環(huán)境中，與中共中央共同負擔起政治上的責任。

向忠發(fā)特別勸說遠東局聯(lián)名急電共產國際，請其重新討論中央政治局提出的暴動計劃。不等遠東局做出答復，向忠發(fā)又于8月8日直接寫信給斯大林，認為共產國際之所以不同意中共中央的暴動計劃，是因為共產國際執(zhí)委會對中國的實際狀況了解不夠詳細，沒有收到關于中國革命飛速發(fā)展的詳細報告。在詳細介紹中國國內猛烈發(fā)展的政治形勢之后，向忠發(fā)請求斯大林給予支持，并在聯(lián)共中央提出：“這一嚴重形勢不只是中國革命的關鍵，而且對于世界革命都是十分重要的問題?！?/p>

斯大林還未答復，向忠發(fā)急不可待，發(fā)出對時局的宣言，號召全黨準備全中國的武裝暴動。同時，政治局明令各地紅軍反攻長沙，迅戰(zhàn)岳州，進迫武漢，攻取沙市與宜昌，拿下南昌與九江，武漢工人則須“舉行偉大的暴動”。

一蹶不振從此不再爭強好勝

向忠發(fā)不聽遠東局的勸阻，四處發(fā)號施令，實行全國暴動。共產國際發(fā)來電報，提出嚴厲批評，仍然置若罔聞。在此情況下，共產國際決定派東方部負責人米夫秘密來到上海，進行具體指導。

善于察言觀色的向忠發(fā)知道自己惹下了大禍，開始見風使舵。在與遠東局代表商談改組中央政治局成員時，他認為要執(zhí)行共產國際的正確路線，中央政治局確有改選必要，自己工作能力不夠，在 “立三路線”時負有特別重大責任，希望能到下層工作，并說自己身體不好，不宜擔任中央主要負責人職務。

向忠發(fā)的請辭沒有得到任何人贊同，瞿秋白第一個表示反對，肯定向忠發(fā)自六大以來領導政治局做了很多工作。

有人要求停止中央政治局職權，由國際代表領導組織臨時中央機關，速即召開緊急會議的意見。米夫認為：緊急會議沒有足夠的權力改組中央，應考慮召開六屆四中全會。

王 明

在米夫和遠東局為六屆四中全會擬定改選的政治局委員名單上，李立三的名字被刪除，瞿秋白作為調和路線的責任者榜上無名，再一個被除名的是李維漢，唯獨“立三路線”的最高領導人向忠發(fā)巋然不動。

1931年1月7日，六屆四中全會在上海秘密舉行。會議最后一項議程選舉中央委員，改選政治局。周恩來宣讀了遠東局和中央政治局共同提議的名單，大會陡起風波。羅章龍不滿意只讓3個人退出政治局，要求進行徹底改造，說它的大半成員是 “立三路線”的執(zhí)行者，瞿秋白、周恩來、李立三 “均是不堪教育的”，向忠發(fā)、項英、關向應、鄧中夏、賀昌、羅登賢 “亦須離開領導機關，施以嚴重的處罰”。

米夫直截了當?shù)卣f：向忠發(fā)是工人同志，決不能讓他滾蛋，就連屁股也不用打。什么叫真正的反“立三路線”，就是要吸引工人干部，提高他的政治水平，教育他訓練他，到指導機關為黨工作。

羅章龍派的骨干韓連會，竟提出一份政治局候選人名單。

在米夫的高壓下，會議對國際代表提出的名單進行表決。結果以20票贊成，2票反對，通過了補選的中央委員名單；接著又以21票的多數(shù)通過了補選的中央政治局委員名單；同時，撤銷了李立三、瞿秋白、李維漢的政治局委員職務。

1月10日，政治局會議決定，向忠發(fā)、周恩來、張國燾3人為政治局常委，王明為候補常委。向忠發(fā)仍是黨的總書記，由于共產國際支持，米夫駐中國指導，實際上王明開始執(zhí)掌中央大權。

經過這番周折，向忠發(fā)一蹶不振，從此不再爭強好勝了。

1月24日，向忠發(fā)在 《實話》刊物上發(fā)表文章——《如何反對立三路線》，解剖了自己對 “立三路線”形成應負的政治上的責任。他說，立三同志在會議上提出過的一切冒險政策的意見與辦法，都是最后得到他的同意與贊成而通過的。對某些問題雖有不同意見，然都未曾堅決反對，結果是同意了立三的意見，給了他執(zhí)行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