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風落涯

你是我的災難，最直接的是你搶走了我的飯食，娘沒了奶水，我斷了頓兒。你一出生，小姨就抱著我離開家，去了姥姥家。

一直到7歲上學我才回家。第一天，娘就把我從姥姥家?guī)Щ貋淼暮贸缘姆纸o了你一半，我不服氣，要拿回來，卻被你狠狠地踢了一腳，然后又硬生生從我手里拿走了一些，我只有看著的份。

一年后你也上學，你的鉛筆盒早早摔爛了，本子今天丟了，明天沒了，看著我的好，拿過去就用。如果我反抗，你就不客氣地說：“你是哥哥，必須讓著我。”搶，我也搶不過你。

你從不安分，打架逃學是常事，娘打你，你就說：“怎么不打哥哥？”我還要在一邊幫著你認錯，好讓你少挨些打。

初中，你變本加厲，幾乎都是在打架中度過，我真不知道你的好成績是哪來的，有時候我就懷疑你考試作弊。但從沒老師為成績叫過家長，倒是一次次為你打架叫家長，有時候你不敢跟娘說，就直接推給我，還振振有詞：“誰叫我們是兄弟，拉我一把嘛！”

那次你打了一幫人，放學，他們圍著我，對我說：“你弟弟打了我們，我們打不過你弟弟，這賬就算在你頭上！”我來不及說話就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到家娘問起怎么回事，我沒敢說，只說不小心磕的。你問我，我說：“我真希望沒你這個弟弟！”

我初中畢業(yè)爹娘實在供不起兩個，就做了計劃，我們兩個一個上學，光宗耀祖；一個在家守業(yè)，孝敬父母。叫我們選擇，你說你的志向是殺到城里，要么升官要么發(fā)財。

我就直接去學廚師，一年后，我畢業(yè)去一家小飯店幫忙，而你也考高中，分數(shù)出來之前，你問我：“老大，上學好還是干活好呀？要不我也去干活？”

我恨恨地說：“要是能賣后悔藥我就去上學。我才不想在這個屁大的小村上待一輩子呢！”你默然不語。分數(shù)出來后，你高分考入縣里重點高中，進入實驗班。

每次回家，如果我在家，你就點著菜要吃的，還美其名曰為了鍛煉我的手藝，每次吃完你都很刻薄地說我的手藝不怎么樣，弄得我很不服氣。你還鼓動我跳槽，去大飯店打工，從小工做起，說要是不那樣，我的手藝好不了，只能做那些農(nóng)家菜。一氣之下我也去了縣城最大的飯店，真的從小工做起，3年后，你高考，我也成了飯店里的掌勺師傅。

上了大學，你更不客氣，每次回來不僅要我為你做好吃的，還要把我的工資抽出厚厚的一疊，很不客氣地裝入你的荷包。娘說那是要我存著娶媳婦的。

“小小年紀娶媳婦，著什么急！”你威脅我說，“你可別著急娶媳婦呢，你要真娶了媳婦，我可給你攪黃了！”

你大三時家里蓋了新房，給我提親的人不斷，有一個本村的，爹娘合計好了：新房子是我的，舊房子給他們住，等你買房子的時候我拿出一筆錢，他們也給你拿出一筆錢，到時候幫你買。

可不知道你從哪里聽到了風聲，假期趕回家，說什么也要分家，你說你可以不要新房子，但必須要舊房子，新房子養(yǎng)老，爹娘和我一起住。我們不能干涉你怎么處理你的房子。

娘罵你沒良心，說你就是為了以后不管他們倆，爹說你眼里就自己。我真希望沒你這個兄弟，你怎么老是在關(guān)鍵的時候踹我一腳。我的婚事暫時擱淺。

你總是吵，沒辦法，就按你說的分了家，你人小主意大，立馬拿著分家的清單，把房子賣給了我們的叔伯兄弟，娘問你要錢，你說那是你的，不讓娘管。娘很生氣，決定上學也不給你錢了。你沒吭聲。還沒開學你早早就回學校了。臨到開學，你給我打電話，叫我辭了工作去你那，說有重要的事情，我說不去。你說，你是老大你不救我誰救我？拉兄弟一把。

我問你又闖什么禍了，你說你來就能解決。

沒辦法我還是去了。

我一下車看到你正翹首等著我呢，路上我怎么問你也不說，拉著我直奔了一家小飯店，收拾得很干凈。我問你怎么回事，你得意地說：“怎樣，這個你干得了嗎？”我才明白，你用賣房子的錢投資，給我盤下這個飯店。

我有些發(fā)怵，畢竟我只是廚師，你說：“不怕，我是你兄弟，怎么也要拉你一把，我放學后會幫你的。不過說好了，你干好了以后可是要拉我一把，咱娘可是斷了我的財路了，我是把爹娘都得罪了。”

在你的策劃下，我把自己這些年學到的看家本領(lǐng)拿出來，小店經(jīng)營很快步入了正軌。我也邊干邊學，總結(jié)了很多實際經(jīng)驗。到你畢業(yè)的時候資金收回，小有結(jié)余。

你又逼著我去夜校學習酒店管理，我才初中畢業(yè)，去上大學，怕人家笑話，還是本分點吧，沒敢去報。你不再和我廢話，直接幫我報了名，每個周末你來飯店，我去學習。我也是一名大學生了。

通過學習，我也有了心氣，想著積累資金擴大經(jīng)營。和你一商量，你拍手大笑：“我們終于想到一起了。這些年都是你讓著我了，我知道你羨慕我來到城市，我也不甘心就叫你在家和爹娘那樣生活一輩子?？赡阌帜敲幢痉郑话逊孔淤u了，鐵定沒有啟動資金，和你們說明了，指不定怎么反對呢？要不是先干起來，咱還到不了現(xiàn)在呢，哥哥你拉了兄弟一把，兄弟我也要拉哥哥一把。”

是呀，兄弟，拉你一把！

郭超群摘自《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