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偉

李麗楠是高一那年的冬天轉(zhuǎn)到我班上的。那天，她穿著那種家做的花棉襖和黑棉鞋，看上去有些土氣。她長得也不漂亮，可以說有些丑，頭發(fā)淺黃而稀疏，嘴巴有些大，一個十足的丑小鴨。她是我一個同事的親戚，我聽說她家在農(nóng)村，條件并不好。

李麗楠到來的初期波瀾不驚，同學們并沒有把這個農(nóng)村丫頭放在眼里。以后的日子，她表現(xiàn)得特別用功。每天早晨第一個到教室，下了晚自習最后一個離開，她的刻苦精神讓我們都暗暗贊嘆?？蛇z憾的是，她來了以后的第一次考試，考得非常糟。后來的幾次考試，她的成績依然沒有什么起色，她的基礎(chǔ)太差了。看得出來，她對自己有些失望，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精神。

不過，這個女孩骨子里有一股韌勁，她漸漸把注意力轉(zhuǎn)向了學校組織的各項活動中。我明白，這個時期的孩子，都想通過各種努力贏得同學和老師的肯定，她是個好強的女孩。

運動會上，她參加了幾項短跑比賽，成績都不錯。在大家的掌聲中，她重新生龍活虎起來。她還加入了文學社，在學校組織的一次演講比賽中，她發(fā)揮得特別出色。我覺得這個女孩多了幾分可愛。同時，老師的職業(yè)敏感告訴我，她非常在意班里一個叫肖亮的男生，好幾次我看到她在課堂上發(fā)完言就朝他瞥一眼。那個男生又高又帥，據(jù)學生們說是這一屆的“白馬王子”。

我知道李麗楠是帶著她父親的囑托到我們學校的，我想到要暗示她把心思都集中到學習上。誰知，還沒等我找到合適的機會，就發(fā)生了一件讓我意想不到的事。

那天中午，我在辦公室聽到學生們的哄笑聲，就趕緊進了教室。我看到同學們都圍著肖亮，肖亮的課桌上放著一張紙。我拿起來看了一眼，是一封表白信，竟然是李麗楠寫的。她的字很娟秀，還畫了幾朵漂亮的小花。其實，所謂的情書，不過是摘抄的一首席慕容的詩，但是里面表達的朦朧意思，這些正值青春期的孩子們都看得出來。

我看到李麗楠窘在那里，像烈日下被曬蔫的秧苗，難堪而不知所措。再看肖亮，他竟然大模大樣地坐在那里，眼神輕蔑，輕狂得很。不用說，是他故意把“情書”拿出來展覽的。我不知道還發(fā)生過什么，后來有學生告訴我，肖亮還當著同學們的面大聲讀信。當時我非常生氣，走到講臺上，說：“同學們，大家正值青春花季，喜歡一個人，就好比是一次美麗的花開，誰的青春不開花呢？每個人都有欣賞異性的權(quán)利。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權(quán)利踐踏別人的自尊！”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我的聲音提高了八度，語氣嚴厲。肖亮紅著臉低下了頭。

這件事平息了以后，李麗楠就轉(zhuǎn)學了。很多年以后，我聽說她回到縣城上完了高中，然后工作了，和一個普通的男人結(jié)婚，過著普通的日子。

有一次，我在市報上讀到了她發(fā)表的一篇文章。她竟然用真名記述了那件事，文中說：“我非常感謝老師那句話——誰的青春不開花。正是這句話，讓我走出了那件事的陰影?！?/p>

（責任編校 劉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