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若語

搭上順風車，遇禍誰來賠

文·圖/若語

搭上順風車，卻遇交通事故，受了傷，致了殘，索賠之事讓人煩。好心司機一個勁兒地喊冤：出差途中搭載，是職務行為，有責任也該公司擔；公司不同意：隨意搭載是個人行為，與公司無關，損失由你埋單。

好意搭載，究竟是職務行為還是個人行為？肇事司機與其所在的公司，究竟誰該為這起交通事故擔責？2013年7月，受害人楊羽欣聆聽了湖南省會同縣法院的判決。

好意搭載，順風車不順

時間回溯到2011年10月24日，這天下午，楊羽欣下班后來到了公路邊，準備搭乘過路客車返回位于縣城的家中。楊羽欣在水電站上班，實行三班倒，上一段時間的班再休息一段時間，如此循環(huán)往復，讓她在家和單位間不停地奔波。也因為這個緣故，與過往的司機慢慢地熟悉起來，時不時地就搭個順風車回家。

“楊羽欣，上車吧?！辈唤?jīng)意間，一輛輕型貨車停在了楊羽欣面前，從駕駛室里探出一個腦袋，對著楊羽欣喊道。司機叫黃武，是吉云公司的工作人員，他受公司總經(jīng)理周飛指派，駕車送一名工作人員到洪江后原路返回，而這輛車子，登記在吉云公司總經(jīng)理周飛個人名下?！昂??！睏钣鹦浪斓卮饝卉f便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上。

車子繼續(xù)行駛，這一段公路，路窄彎多，剛轉過一道彎，又會有一道彎橫亙在眼前。黃武熟練地打著方向盤，他是老司機，這一段路常跑，但沒承想一不留神，車子便駛過了中心線。而恰在此時，對面駛出一輛重型廂式貨車，兩車躲避不及，來了個“親密接觸”。在激烈的碰撞下，黃武和楊羽欣都受了傷，尤其是毫無準備的楊羽欣狠狠地撞向擋風玻璃，剎那間，成為了一個“血人”。

一起交通事故發(fā)生了，楊羽欣很快被就近送到懷化市第二人民醫(yī)院搶救。經(jīng)診斷，她的傷情十分嚴重：頭部、顏面部皮膚軟組織挫傷，雙肺廣泛性挫傷，四根肋骨骨折，胸腔積液。在醫(yī)院全力救治下，楊羽欣脫離生命危險，但巨額醫(yī)療費用讓她犯難。經(jīng)過協(xié)調，肇事車車主周飛支付了5000元、吉云公司支付了8000元，保險公司在交強險的醫(yī)療賠償限額內支付了3000元。雖然這些賠償還遠遠不夠，不過，總算解了燃眉之急。

從2011年10月24日至12月21日，經(jīng)過59天的住院治療，楊羽欣基本痊愈出院。出院后，她委托懷化市正興司法鑒定所鑒定，結論為：其因事故所致頭部、顏面部皮膚軟組織挫傷，經(jīng)行相關治療后現(xiàn)臉部仍遺留有較多疤痕及色素沉著，面積達二分之一以上，達到七級傷殘；因事故所致雙肺廣泛性挫傷，左3、4、5、6肋骨骨折，達到十級傷殘；因事故所致?lián)p傷的醫(yī)療時限為90天；因事故所致顏面部皮膚軟組織挫裂傷，經(jīng)行相關治療后仍遺留有較多疤痕及色素沉著，后續(xù)整容費用難以估算，建議協(xié)商或以實施治療的醫(yī)療機構實際診療開支為準。

司法鑒定書固定了楊羽欣的損失，楊羽欣與責任方的談判擺上了日程。在楊羽欣住院治療期間，當?shù)亟痪箨犠鞒隽恕兜缆方煌ㄊ鹿收J定書》，認定黃武駕駛機動車在開車時未靠右行駛，駛過中心實線，是造成此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應承擔主要責任；另一肇事車主駕駛具有安全隱患的貨車，是造成此次事故的另一原因，應承擔次要責任。這份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圈定了責任方，楊羽欣按圖索驥，向責任方及保險公司提出索賠要求，哪料卻遇到了莫大的阻力。

五個責任方，各懷心思

面對楊羽欣的索賠，被索賠對象一個個作出了回應。

肇事車司機黃武首先表示，自己是吉云公司的員工，事發(fā)當日，受公司指派出車后原路返回，出于好心免費搭乘了受害人。這一行為沒有取得公司領導同意，不過，公司并沒有規(guī)定員工駕車時嚴禁搭乘公司以外的人員，而且，他搭乘受害人時，沒有超載的交通違章行為，這起交通事故是執(zhí)行公司事務時發(fā)生，責任該由公司承擔。話鋒一轉，黃武把矛頭對準楊羽欣，認為楊羽欣出于便利和節(jié)省交通費的目的，自愿乘坐他駕駛的車輛，自身也應當承擔一定的風險和責任。

周飛是吉云公司的總經(jīng)理，同時也是肇事車的車主，雙重身份讓他在這起事故中必須行使更多的“發(fā)言權”。作為吉云公司的總經(jīng)理，他全力駁斥了黃武的觀點，黃武擅自搭載受害人，是個人行為，責任不該由公司承擔；作為肇事車的車主，他表示，法律并無車主須承擔交通事故連帶責任的規(guī)定，車子沒有故障，他沒有過錯，不該擔責。

廂式貨車的司機和保險公司皆無異議，愿意承擔相應責任。可他們都只是“配角”，“主角”——司機黃武和吉云公司卻打起了太極，互相把責任推向對方。這卻苦了受害人楊羽欣，經(jīng)多方調解，都未能達成協(xié)議。

2012年年底，楊羽欣終于忍不住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法院判令黃武、周飛、吉云公司、廂式貨車司機賠償殘疾賠償金、醫(yī)療費、誤工費、后續(xù)治療費、精神損害撫慰金等損失共計23萬余元，保險公司在交通事故理賠范圍內承擔賠償責任。

在起訴前，楊羽欣也咨詢過律師，了解到從法律層面上講，好意搭載遭遇交通事故，司機一方不會因為提供無償服務而免責，不確定的，唯有責任方。當然，這責任方也有講究，與合法權益的兌現(xiàn)息息相關。黃武和吉云公司相比較，能力相差懸殊，如果法院最終判決黃武承擔責任，僅是一名公司員工，收入有限的黃武將難以支付巨額賠償金；而吉云公司就不同了，支付這樣一筆賠償金，并不會傷筋動骨，用不著大費周折。因此，楊羽欣雖然列出了五個被告，但她的矛頭直指吉云公司，而司機和車主應承擔連帶賠償責任。而黃武和吉云公司以及周飛，則堅定地維護自己的利益，把責任推給對方。

此案的焦點在當事人的爭執(zhí)中很快躍然而出：黃武在公務出車途中，善意搭載致人受傷，是職務行為還是個人行為？這個問題才是至關重要，決定著不同的判決結果。

是職務行為還是個人行為？

五個責任方，各懷心思，不過，他們也有利益一致的地方。當黃武對楊羽欣的司法鑒定結果提出異議，申請重新鑒定時，得到了他們的一致贊成。2013年2月，湖南省湘雅司法鑒定中心對原告損傷作出鑒定結論：原告面部瘢痕構成八級傷殘，肋骨骨折構成十級傷殘。經(jīng)過重新鑒定，面部瘢痕從七級傷殘變?yōu)榘思墏麣垼瑮钣鹦赖膿p失縮水了，但這絲毫不能動搖她索賠的決心。

2013年5月，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這起交通事故賠償糾紛案。庭審中，雙方當事人唇槍舌劍，爭執(zhí)焦點很快集中到黃武公務出車途中善意搭載他人，是職務行為還是個人行為？

吉云公司堅持原來的觀點。在總經(jīng)理周飛看來，黃武接受公司指派出車，途中擅自搭載他人，是“開小差”。如同一個人在上班時間、出差途中干的事，不能不加辯駁地全認定為職務行為一樣，這“開小差”也當從職務行為中剔除。吉云公司把矛頭對準司機黃武，黃武便也把矛頭完全轉了回去。

“我接受公司指派送人后返回，這是履行職務的行為，發(fā)生交通事故，也不能改變行為的性質，更不可能人為地分割為職務行為和個人行為。總不能把交通事故撞壞了車算是職務行為，撞傷了人算是個人行為吧！”

兩個被告針鋒相對，法院則認為，根據(jù)交通事故認定書，黃武應承擔事故的主要責任，廂式貨車司機承擔事故的次要責任，但交通事故的責任方與賠償主體并不一定畫上等號。就黃武來說，其受公司指派駕車送工作人員至洪江后原路返回，系執(zhí)行職務的行為。這一行為并不因為中途停頓，善意搭載而改變性質。對黃武的行為——搭載他人，發(fā)生事故，致人受傷，都是執(zhí)行職務過程中發(fā)生的，不能割裂開來定性，應當作為一個整體來看。

此外，就吉云公司來說，未經(jīng)公司領導同意擅自搭載他人便是個人行為，這顯然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行為屬于職務行為還是個人行為，是由工作性質決定，不是由領導個人意志決定。黃武在執(zhí)行職務期間造成他人損害，應當由用人單位吉云公司承擔賠償責任。廂式貨車司機開著自己的車輛營運，責任自行承擔，保險公司則在交強險責任限額內予以賠償。車主周飛不是交通事故發(fā)生時的車輛駕駛人，也未指揮黃武辦理私事，對本次交通事故不承擔任何責任。

2013年7月，法院在認定楊羽欣的損失后，判決保險公司在機動車交通事故責任強制保險死亡傷殘賠償限額內賠償5.54萬元；吉云公司賠償5.68萬元；廂式貨車司機賠償3.61萬元。

（文中當事人系化名。未經(jīng)許可，不得轉載）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

法博士點評

現(xiàn)實生活中，搭順風車的事常有，因之發(fā)生的糾紛也十分普遍。好心惹出麻煩來，糾紛當事人必定很糾結。該不該賠？誰來賠？接踵而來的問題需要法律來評判。第一個問題，該不該賠？已有定論。本案當事人都不糾纏；第二個問題，誰來賠？當出現(xiàn)多個責任方時，爭論不可避免。以本案為例，司機黃武履行職務途中善意搭載，致他人受傷，就引發(fā)了他與用人單位的激烈辯駁。本案的歸責判罰也不是放諸四海皆準，需具體到個案，視不同情況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