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春友
讀者俱樂部
燃燒的木棉花
嚴春友
嚴春友
作家名片:嚴春友,1959年5月生于山東省莒縣,1979年考入山東師范大學歷史系,主要著作有《宇宙全息統(tǒng)一論》《精神之謎》等。他的《大自然的智慧》一文進入1998年中國散文排行榜,并被收入人民教育出版社初二《語文》下冊,課文名稱《敬畏自然》。
海南,是一直想去旅游的地方。春節(jié)之后終于如愿以償,與三十多位同事一起踏上了期望已久的旅程。
也許是賦予了海南過多的想象,也許是去過中國臺灣,也許是在冬季,第一天的旅行幾乎沒有什么感覺,甚至還有點失望,沒有感受到海南之美。與臺灣相比,同是相似的景觀,卻沒有臺灣的清秀。那個著名的博鰲,更是讓人覺得盛名難符。會議廳外表痕跡斑斑,有的墻皮已經脫落;廳內的墻壁上空無一物,也沒有什么裝飾;旁邊所謂的總統(tǒng)套房,看上去不如北京較好一點的居民樓。整個建筑缺少藝術性,給人一種沒有文化的感覺。在這樣一個地方,實在沒有興致討論天下大事,不知道那些大腕兒們是否真有這種心情。
到了香水灣,住進房間的時候,突然有了莫名的心動。原來,大海就在樓下!躺在床上就可以看見大海,能聽見海濤那深沉的咆哮。晚飯后來到海邊,面對無邊的波濤,聽著大海那永恒的吶喊,久久不愿離去。在大海面前,總讓人頓有人生短促之嘆,又使人生出釋然于胸的感懷。人是一種何其渺小的存在!在這無盡的天地之間,簡直可以忽略不計。那么,我們平時所在意的種種又有何意義呢!想到此,便覺頓然輕松,有身無一物之感。然而,大海又令人感傷:無我,大海依然,有我,大海依然,大海與我何干?樂我者,大海也;傷我者,亦大海也。
那一夜,似睡非睡,仿佛躺在大海的波濤上,夢境與現實交織著,生成一幅流動的畫卷。
這時才感受到了真正的海南。
離開香水灣,繼續(xù)南下。路邊、山坡上,一棵棵巨大的花樹闖入眼簾,原來是木棉花!那確實是“闖”進來的,因為在北方根本沒有這樣高大的花樹,更少有這樣碩大又繁多的花。它在視覺上產生的是一種震撼,宛如大海的波濤對心靈的震撼一樣。人們常用“火紅”來形容木棉花,這是不恰當的,因為它比火還要紅。在漫山遍野的綠色里,它紅得尤其耀眼,好像是綠色正在燃燒!那種紅,紅得有些刺眼,眼睛猶如被火苗突然燒灼了一下。
木棉花的神奇之處,在于她開花的時候,幾乎一片綠葉也沒有,所有的枝子上都掛滿了花朵,燦爛、熱烈、投入、忘我,向大自然呈現出自己的全部美麗。木棉花雖然是花,卻透著陽剛之氣,全然沒有花的溫柔與纖細。不僅花大,飛翔于其間的蜂鳥比花瓣還小,樹干粗壯,樹枝硬而直,剛毅地把鮮紅的花朵捧向藍天。當花朵落地的時候,也絕不凋零,依舊是完整的一朵,在那里等待著枯萎。在木棉花的氣質里,透著一股大海的力量,當那花朵降落的時候,仿佛能激起震動天地的濤聲。
木棉花,或許是綠的精靈,海的魂魄。
還有許多像木棉花這樣“奇”的植物,它們都顯得有點傻。木瓜小小的枝干上竟然結出數十枚果實,旅人芭蕉的一個葉子可以長到三四米高,菠蘿蜜樹干的底部也會長出巨大的果子,這在北方的植物中是絕對沒有的。在北方,樹木要結出果實是何等困難的事!比如:蘋果樹一般要等上三年,還好像很不情愿似的。而熱帶的植物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兒,不計后果地把自己全部的力量和智慧顯示出來。
木棉花燃燒著自己,果樹們奮力地結著果實,它們要達到什么目的呢?它們似乎并不考慮最終結果,而只是存在著,展現著。
在南山之下,大海之邊,遍布著塊塊巨石。那石頭,大多圓圓的,鼓鼓的,里邊好像有一股力量要爆發(fā)出來,以至于有的石頭像男人們在勞動時手臂上突起的肌肉,上面凸起條條青筋。毋庸置疑,它們是海水的化石。大海用億萬年的時間舔舐著,雕刻出這些作品,用以表現水的力之美。
有所謂“天涯海角”,巨大而雄渾的圓錐形石頭,宛如一座座小山,刺向湛藍的天空,遙望著浩茫的南海,似乎真的到了盡頭??墒亲屑毾胍幌?,這不過是古人的一種感覺罷了。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盡頭呢。天涯海角并不存在于大地之上,而只存在于人的心中,一切的界限都不過是心的邊界。
從三亞回到???,沿著來路走了一遍,關于海南的種種印象又浮現于腦際。這些印象相互纏繞在一起,雜亂無章。漸漸地,一個鮮明的形象明快起來,將所有的印象凝聚成一個整體,這就是火紅的木棉花。海南的山山水水孕育出這火的精魂,而它的根系伸展于千山萬水,以至于深廣的海洋,吸納著天地之精華。
飛機在傍晚時分騰空而起,剎那間升上了云端。這時,一幅壯麗的景象暮然出現:茫茫云海之上懸掛著鮮紅的夕陽,它放射出漫天的光芒,染紅了天空,也染紅了波濤翻滾的云團。晚霞燃燒著,天地一片紅色,如同回到了開天辟地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