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靜 周登超（淮安市檔案局，江蘇淮安，223001）

新安旅行團（以下簡稱“新旅”）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兒童抗日團體。1935年10月10日，新旅從淮安出發(fā)，踏上了宣傳抗日救亡的征途，17年中他們走到了20多個省，行程5萬余里，為中華民族解放事業(yè)和新中國的成立作出了貢獻。

重溫新旅的歷史不難發(fā)現，從新旅的搖籃新安小學建立之初直至建國后新旅與其他文藝團體合并組成“上海歌劇院”，周恩來的關心與愛護如影隨行，貫穿始終。新旅能夠取得世人矚目的歷史功績，離不開周恩來的領導與支持。

秘密據點，新安小學是周恩來領導的地下?lián)c

新安旅行團的母校是新安小學，由陶行知先生于1929年6月6日創(chuàng)辦。新安小學建立伊始就設有中共地下黨支部。新安小學最早主持校務工作的李友梅是一名地下黨員，與他同來的藍九盛也是共產黨員。新安小學創(chuàng)辦時，陶行知兼任校長，但他一生未到過淮安，學校實際工作由李友梅主持。直到1930年，李友梅被黨派往別處工作，陶行知先生才委任汪達之為新安小學校長。還有一名叫孫銘勛的老師也是地下黨員，周恩來調他到上海創(chuàng)辦專門收養(yǎng)革命烈士子女的大同幼稚園，包括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和毛岸青都曾在這個園中生活。后來周恩來又安排孫銘勛赴延安，在上海、淮安、延安等地輾轉聯(lián)絡革命工作。所以新安小學自創(chuàng)辦之日起，即是直屬上海黨組織和周恩來領導的一個地下革命據點。當時一部分黨的地下工作者身份暴露，遭到國民黨反動派通緝抓捕，周恩來便安排他們秘密轉移到偏僻的蘇北淮安新安小學任教。待風頭過后，再派往別處繼續(xù)開展革命活動。另一方面，當為革命犧牲或身處隱蔽戰(zhàn)線的同志的孩子無人照管時，周恩來便把他們送到新安小學保護起來，像項英的女兒項蘇云，革命烈士的兒子左義華等。當時，中共還處于地下斗爭時期，保密工作做得比較好，這段密聞很長一段時間內無人知曉。新安小學成為周恩來領導的秘密戰(zhàn)線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據點。

1936年7月，新旅來到上海。在中共上海左翼教師聯(lián)合會支部的關懷下，請艾思奇、孫冶方、駱耕漠、錢俊瑞、金仲華等為他們講授馬克思主義哲學常識、中國農村經濟問題及國內外形勢。他們從孫銘勛口中了解到了中國工農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和陜北斗爭情況，第一次聽到了同樣來自淮安家鄉(xiāng)的黨和紅軍領導人周恩來的名字，受到了莫大的教育和鼓舞。

通盤考慮，周恩來指示新旅奔赴武漢

“七七”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后，新旅繼續(xù)西行，每到一處，通過街頭宣傳、放映電影、編寫墻報等方式喚醒民眾，宣傳抗日。1937年11月，抵達隴東重鎮(zhèn)平涼。為尋找中共黨組織，新旅總干事徐志貫秘密到慶陽，見到了中共隴東特委秘書長黃歐東，匯報了新旅相關情況。黃歐東派中共黨員牟永春到新旅考察發(fā)展黨員，建立了第一個黨支部。

新旅到達蘭州后，受到中共中央代表謝覺哉、八路軍駐蘭州辦事處處長伍修權的親切接見，并在蘭州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宣傳活動。1938年5月下旬，新旅到達西安，距離革命圣地延安已近在咫尺，團員們都十分渴望去延安。在七賢莊，他們向中共中央在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代表林伯渠提出了這個請求。林伯渠親切地說：“你們克服了國民黨反動派設置的重重障礙，在全國廣大地區(qū)開展抗日救亡運動，尤其是在西北這么閉塞和落后的地區(qū)，普及抗日宣傳，有了巨大的社會影響，這是你們今后繼續(xù)在國民黨統(tǒng)治的地區(qū)宣傳抗日的有利條件。”隨后，林伯渠又說：“周恩來同志要我轉告你們，要學會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形勢下進行合法工作的方式方法，把國民黨地區(qū)的抗日宣傳工作堅持下去，可以把延安作為新旅秘密的后方，你們派些人去學習，學好了還回新旅工作。全團就不要到延安去了。去了延安再回國統(tǒng)區(qū)就不好工作了?！?/p>

聽了林伯渠的話，新旅團員知道了周恩來對他們的情況非常了解，并且十分關心他們。大家也都認識到，新旅留在國統(tǒng)區(qū)宣傳抗日救亡更有利于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大局。于是，只派了程昌林（林則之）、朱金山、張宜天（張俊卿）去延安學習，其他團員于6月底抵達武漢。

當時，正值國共第二次合作，周恩來擔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部長，在其直接領導下，武漢已經成為國統(tǒng)區(qū)抗日救亡運動的中心。7月1日，周恩來、董必武、鄧穎超在八路軍駐漢口辦事處接見了新旅總干事、黨支部書記徐志貫和顧問汪達之?！凹亦l(xiāng)出了你們這個抗日的兒童團體，我很高興！”周恩來用濃濃的鄉(xiāng)音親切地說：“你們跑了半個中國，走了兩萬里路，為抗日救國奔走呼號。現在抗戰(zhàn)已經一周年，要爭取最后勝利，你們還要努力工作，希望你們立即投身保衛(wèi)大武漢的運動！”

說服陳誠，周恩來解決新旅經費困難

根據周恩來的指示，新旅立即展開了有聲有色的“保衛(wèi)大武漢”的宣傳活動，在取得較大社會反響的同時，也面臨著經費斷絕的困境。時任政治部三廳廳長的郭沫若建議給政治部部長陳誠寫個申請，要求像對待三廳所屬抗敵宣傳隊、演劇隊和放映隊那樣，按月?lián)馨l(fā)薪金和工作經費。不料陳誠卻批示：“該團可予收編，爾后按名額發(fā)給薪金和經費”，力圖將新旅強制納入國民黨的軌道。緊急關頭，周恩來再次約見徐志貫和汪達之，說：“你們用的錢一定要國民黨出。新安旅行團這個民間團體的獨立性，也一定要保持。不過你們一定要充分利用已獲得的社會影響，把國民黨地區(qū)的抗日宣傳工作堅持下去，工作做得越多越好，社會上同情、支持你們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周恩來的話給新旅指明了方向，他們勒緊褲帶加緊工作，繼續(xù)擴大社會影響，爭取各界支持。8月，武漢局勢更加緊張，國民黨的軍政機關匆匆撤離武漢。新旅決定部分團員轉移長沙做傷兵工作，留下精干力量（新旅二團）留守武漢，直到武漢失守前兩天才隨八路軍駐漢口辦事處南撤長沙。與此同時，陳誠和他的政治部也轉移到長沙，周恩來親自出面交涉：“新安旅行團這一群小朋友，早在全國抗戰(zhàn)前就自動組織起來，到全國各地宣傳中山先生遺教，宣傳抗日救國，受到海內外同胞的贊揚。保衛(wèi)大武漢，他們一直堅持到最后才撤出來，精神實在可嘉?，F在，抗戰(zhàn)正處在緊要時期，宣傳抗戰(zhàn)還怕人多么？他們是個有很大影響的民間團體，你要收編，他們不同意，你就要解散他們。假如真的解散了，這對國民政府又有什么光彩呢？”

一番話說得陳誠無言以對。周恩來進一步建議說：“你可以和他們商定，新安旅行團可否作為政治部的特約團體，由政治部發(fā)給他們工作經費和生活費，每隔幾個月要他們向政治部提交一份工作報告。這樣不是很好嗎？”最后，陳誠被迫同意了周恩來的“特約”辦法，每月發(fā)給45個人的生活費和活動經費共1045元。這樣，既解決了新旅的生存發(fā)展問題，又維護了新旅獨立工作的權利，更保證了黨對新旅的領導。

關懷備至，周恩來安排新旅“回家”

1938年11月12日深夜，長沙地方軍警誤以為日軍已經到達，竟下令縱火焚燒長沙，造成死傷2萬多人。而新旅當日白天已經在周恩來的安排下安全離開長沙，于18日抵達桂林。在桂林戰(zhàn)斗生活的歲月里，周恩來更是給予新旅無微不至的關懷，特別是在關鍵時刻為新旅指明了前進的方向。

12月7日，周恩來與陳誠一起在桂林中學操場上接見政治部三廳到桂人員和所屬文藝團體，新旅作為特約團體也參加了接見。周恩來在講話中提到：“我同陳部長乘車來桂林，一路上看到新安旅行團寫了不少宣傳標語，這很好嘛！可是，我看到每幅大標語下都有‘軍委會政治部新安旅行團宣’的署名，我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成為政治部的直轄團體了，你們是特約團體嘛！”他是在巧妙地提醒新旅，要時時刻刻明確自己作為民間團體的獨立性，千萬不能疏忽大意。

自從有了政府的固定經費，新旅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一心想著發(fā)展隊伍，多做工作，擴大影響。他們利用桂林的自然條件，創(chuàng)造性地開展巖洞教育和反轟炸宣傳，使千萬人受益，廣獲贊譽。周恩來每次途徑桂林，都會去看望新旅同志，在勉勵他們積極工作的同時，也不忘提醒他們要注意“社會化”而不要搞“特殊化”，要保持小朋友的特點，跟社會上的青年、兒童打成一片，并要求團員們繼續(xù)學習，努力把文化水平提高到高中畢業(yè)程度。為了爭取國民黨上層對新旅的同情和支持，周恩來還有意約請國民黨高級將領賀衷寒一起到桂林東江鎮(zhèn)小學新旅駐地看望孩子們，讓他當面為新旅說上幾句好話。

1941年初，皖南事變發(fā)生。桂林籠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新旅已無法進行公開活動。為防備國民黨反動派的迫害，周恩來指示新旅迅速分批撤離桂林，經湛江、香港、上海等地轉移至蘇北抗日根據地。在蘇北，新旅得到了劉少奇、陳毅的親切關懷，他們說：“恩來同志來了電報，把你們交給新四軍了?，F在你們是回家啦！”

周恩來贈送給新旅團員的小提琴

在新四軍軍部和蘇北區(qū)黨委領導下，新旅開展了大規(guī)模的兒童工作，不僅組織起18萬兒童團員支持新四軍打勝仗，還靠出版進步刊物，表演話劇、歌舞劇等多種文藝形式激發(fā)群眾的抗日熱情。當地軍民中流傳著一句順口溜：“鹽阜區(qū)，三個旅：七旅、八旅、新安旅?！?945年8月，日本無條件投降。9月，新旅跟隨新四軍三師十旅參加了解放兩淮的戰(zhàn)斗，勝利回到了闊別十年的老家——周恩來的故鄉(xiāng)淮安。

回到淮安后，新旅認真總結了十年來的工作、學習和戰(zhàn)斗經歷，通過華中局負責人鄧子恢轉交給毛澤東一封匯報信。1946年5月20日，毛澤東從延安親筆復信給新安旅行團：“來信收到，極為感謝！祝你們努力工作，繼續(xù)前進，爭取民主中國的勝利?！边@時周恩來也在延安，他向毛澤東介紹過新旅的光榮歷程和業(yè)績。

在隨后三年的解放戰(zhàn)爭中，他們隨軍南征北戰(zhàn)，逐漸轉化為廣受軍民歡迎的革命文藝團體。他們參加了淮海大決戰(zhàn)前的濮陽練兵、解放濟南、南下渡江，打著勝利的腰鼓挺進大上海。1950年秋，新旅改名為華東新旅歌舞劇團，從此成為一個專門從事歌劇、舞劇、音樂創(chuàng)作的文藝團體。1952年5月，全國文工團進行改編，新旅并入華東人民藝術劇院，后幾經調整，改為上海歌劇院，結束了長達17年的光榮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