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秀杰
隔一程山水,你是我不能回去的原鄉(xiāng),與我坐望于光陰的兩岸。
——簡幀
我曾于夢中,無數(shù)次抵達(dá),這樣的江南。隔著八千里紅塵,喚一聲江南,我前世的故鄉(xiāng),季節(jié)轉(zhuǎn)身處,萬里蓮波,長出羞澀的紅,長出一低頭的溫柔,長出詩歌的唐朝。
宣紙走筆,心墨濃濃。青石板上,馬蹄聲聲,誰的往事,在一首古老的蓮歌里,打馬如飛?
時光深處,柴扉緊扣,苔痕映階。去年的桃花,開在臨水的屋檐,朵朵如劫,與片片黛瓦,私定終生。
江南無所有,折一枝最美的桃花,送給你吧,執(zhí)筆江南煙雨,落款煙雨江南。
煙雨微微,槳聲欸乃,這是詩經(jīng)的三月,三月的江南。古巷,淺陌,水岸,滿世界都是桃花的笑。是想以一季的繁華,璀璨這一場記憶么?
十里春風(fēng),且歌且舞且行且吟,涉水而來,澹澹水波之下,花影妖嬈,醉了一座水上村莊,幾只不系之舟……
這座橋,來來回回,已經(jīng)走了許多許多年。那些流水依舊,那些繁華依舊,只是呵,千帆寂寂,歸人不歸。你還記得么,我是那個,用你的名字取暖的女子。
就讓我,采煙為衣,集雨為裳,佇立成宋詞里絕世的風(fēng)華。風(fēng)來,我在風(fēng)中等你;雨來,我在雨中等你。
吟一曲《憶江南》,所有的舊時光,都沾染了水意,定格成記憶里絕版的風(fēng)景。微笑不是,離殤不是。一箋素淡水墨,瀲滟起三千過往。
披霜凝望的屋檐,從此不問流年不問歸期也不問歸人消息。明月人歸,烏篷搖夢,成為你夜夜的囈語。
沿著長長的雨巷,走走停停。吊腳高樓,苔痕斑斑,瓦片清瘦,蟄伏著至深的滄桑,悄悄婉約成詞,婉約成黃昏的一角。我將于何處遇你,煙雨般的眼神,煙雨般的身影,來成就我,千山萬水的追尋。
一只飛翔的鳥,加深了我凝望的姿勢。
一脈清流,穿鎮(zhèn)而過,我該如何推窗翹望,這一場視覺的盛宴,俗世的煙火。淡煙疏雨輕入水中,空蒙了一座城池古典的笑容。
可還記得,最初的渡口,你是我深植于心的裊裊鄉(xiāng)愁,我是你跌宕起伏的前塵往事。
笙歌陣陣,水聲嘩嘩,對我念起,“人人都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p>
遠(yuǎn)山染綠,近水含煙。是誰,劫持了這水色山光,蘸一天微雨,書寫那六朝舊事,吳越風(fēng)流?鳥影上下,白云來去,唱晚的漁歌悠悠,獨不見了昔年浣紗的女子,在人境結(jié)廬而居。
也罷,且醉且去,撐一支寫意長篙,搖首出紅塵,垂釣一江春水……
今夜的荷塘,還浮著當(dāng)年的月色。
若,你出現(xiàn)的瞬間,眾荷喧嘩,嬌羞滿面,我必是其中,最婉約的一朵,隔著水湄,與你兩兩相望,不染纖塵,安靜如禪。
素瓦粉墻,小橋流水人家。
遙望是畫,低頭是詩。
可,誰曾到達(dá)過一株藤蔓的內(nèi)心,疊翠千年的記憶,也不過是,為了那些春深處的過客,在風(fēng)中的一個不經(jīng)意的轉(zhuǎn)身,或者在雨中的一次,簡單的回眸……
古橋,倒影,淺渚,煙柳,江村,烏篷船,共枕一河清波,入夢。心事,是渺遠(yuǎn)的歌謠,在粼粼的搖曳中,唱了又唱。暮色,漸漸凋零。
醉了么,楓橋的鐘聲,李白的明月,和那些秦淮河的燈影……
時光,在這里停止。
在枯黃的季節(jié),在水的一方,荻花瑟瑟,落木蕭蕭,以無邊無際的黃,點綴濃濃秋色。三千青山,十萬流水,被道道炊煙調(diào)成溫暖的水墨,帶走我僅有的憂郁。
被什么潮濕,我的眸,無暇顧及雁字幾回,以及陌上煙柳,已經(jīng)為我,垂了三十年。
(責(zé)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