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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牙

        2013-06-05 09:48:28□張
        福建文學 2013年1期
        關鍵詞:門牙局里治國

        □張 耘

        門牙

        □張 耘

        睡覺的房里擺著兩盆仙人掌,即使是冬天里,它們也長得椏椏杈杈,好不茂盛。男主人薛治國不喜歡仙人掌,看不出它們有啥好,這里冒一片葉子,那里冒一片葉子,每片葉子上都長滿了白茫茫的刺,叫人望而生畏的樣子。薛治國不但不喜歡仙人掌,也不喜歡經(jīng)常開花的楊秀秀和日紅。不是他覺得花是女人們的東西,而是打心里就不喜歡,打心里欣賞不了它們,即使它們五彩繽紛,萬紫千紅??墒桥魅酥χο矚g,尤其是這渾身是刺的仙人掌。枝枝說它好看與否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它們在吐氧。枝枝是位教師,滿腹經(jīng)綸的樣子,吃啥不要緊,要緊的是啥營養(yǎng)不可缺。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比如吃草莓瘦腰,吃西瓜瘦腿,吃芹菜瘦臉等等。枝枝說,臥房里最好的花就是這仙人掌,其它花到夜里吸氧,仙人掌卻一夜一夜地吐氧,無私奉獻,而且還防著輻射呢。薛治國對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不感興趣,但是只要枝枝喜歡,他就把它們當回事。早晨起來,就要看看仙人掌是不是缺水了,是不是需要松土了,是不是需要剪枝了。

        冬日里的一天,薛治國早早就醒了。他穿好衣服,下了炕,生好了火,看看表,剛剛過了五點。外面黑如潑墨,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天上呢,有幾粒小小的星在閃??諝饽塘艘话?。薛治國掌起手電筒,看看兩盆仙人掌,它們有些干了。這個冬天雪少,空氣干燥,薛治國就從堂屋把專門澆花的水提進來,自上而下地噴灑。白刺上頓時掛滿水珠,慢慢地往下滴答,就好像仙人掌在喝水似的。這種植物生長極緩,長得不動聲色,但是能感覺到它們在長,一種極韌性的生命力在四周擴散著。薛治國不愛花,也不懂花,可是日久天長也能感覺出一些花的氣息,甚至有點愛上了它們。澆完了花,薛治國出了院子。院子不大,當中是一個菱形花圃,里面覆著一層厚厚的冰。南房黑黢黢的,東面的炭房里有老鼠在撕咬。薛治國仰起頭,那片存在了千百萬年的天,像個特號大鍋蓋,把這一世界都蓋在下面了。薛治國舒展幾下手腳后,就愣愣地望著那天空。他近來覺越來越少,四點多就醒了。腦子里空空的,有時又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或許是人上了一點年紀,就容易有些心事??烧摾硭€算不上大,不能說上了年紀,三十七歲,人近中年,正是好年頭。不過倒也不能算小的了。古人云,四十不惑。他離不惑也就差三年了。再過三年,就能把一切迷惑都解開?薛治國的胸腹陡然間就多了些惆悵。春天的時候,局里成立煤礦工會,設主席一名,享受副局級待遇??h里下來的紅頭文件說,主席人選要局里報。局長一直扶植他,覺得他事事熱情,干活賣力,挺適合這工會主席的,于是報上兩人,另一位是老干科長老孫。老孫是個老好人,也沒文憑,是以工代干,說給小薛做個陪襯吧。局長也正是這個意思。那一陣子,薛治國心中得意,這工會主席雖無實權,可是副局級待遇,那就是一名領導了。一個春天,薛治國心里想的就是這主席非他莫屬??墒谴禾爝^去,夏天過去,秋天到來的時候,上面派下一位年紀輕輕,圓頭圓腦,像是用面團揉出來的白白胖胖的主席。是人大某副主任的二公子。薛治國長嘆一聲,房里的鬧鈴響了起來。

        薛治國回房叫枝枝起床,他知道他不叫枝枝是不會起的。枝枝不起,兒子也不會起。起當然是一定要起的,可是起得遲了,手忙腳亂當中,他們兩人會不停地抱怨他。說他不負責任,說他玩忽職守,說他早早起來干什么,總之他們想到什么說什么。沒辦法,他是這家里的老三。枝枝在他的喚叫聲中開始翻身,打呵欠。他不停地叫他們,一邊把饅頭切成片狀,放到火蓋上烙著,一邊開始煮牛奶。等枝枝和兒子穿衣梳理完畢,一家人就坐到地上的茶幾邊吃早飯。枝枝往饅頭片上抹色拉醬,兒子呢,抹蘋果醬,薛治國則抹一層紅油腐乳。除了薛治國,其他兩人還睡意殘存。枝枝抹好了醬,閉著眼吃。兒子吃了沒幾口,突然不吃了,薛治國問,咋啦,瞌睡呢?兒子沒理會他,繼續(xù)發(fā)呆。枝枝睜開了眼,也說,咋啦,兒子,噎住了?兒子看了他們兩人一眼,說,我在想夜里做的一個夢。

        什么夢?枝枝問。

        ……我夢見我爸當官了。兒子望了一眼薛治國說。

        你爸現(xiàn)在不也是官嗎!枝枝帶著幾分玩笑口吻說。

        不是科長,是當了局長。兒子咬了一口饅頭片說。

        哦……!薛治國的臉亮了一下,眼直勾勾盯著兒子。

        枝枝看見了,就想不斷深入,發(fā)掘一點新意,故意問兒子,是正局還是副局呀?兒子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想了一下說,好像是正的,有人朝著我爸喊“薛局”呢。薛治國被兒子這個夢照得神采奕奕,滿臉放光。枝枝知道薛治國是官迷,只是人老實巴交的,只會悶頭干,瘦死的騾子沒功勞,上班十五六年,混了一個候補科長。候補科長還是上任局長的創(chuàng)意,給一些靠前的科員一個名分。候補科長說是科長,其實不管一人,也無具體事,說到底,薛治國還是個掌管印章的普通科員。這些枝枝倒不在乎,她知道凡事都是一分為二的??茊T有科員的好處,局長有局長的壞處。要是薛治國當了局長,早上起來生火的恐怕不是薛治國而是她枝枝了。

        你爸當了局長肯定很威風吧?枝枝終于睡意全無,邊嚼著饅頭片,邊喝牛奶,還邊引導著兒子說夢。

        那是——!兒子也沒了睡意,舔著手指頭上的蘋果醬,說,局里的叔叔阿姨們見了我爸,都喊薛局呢。我爸朝他們揮了揮手,從他們跟前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吡诉^去??墒撬麄冞€不罷休,鴨子似的沖過來要握我爸的手,有個……好像是白叔吧,還拿著本子叫我爸給簽名呢。

        枝枝笑了起來。哈哈哈。

        你爸成了大明星啦。枝枝繼續(xù)引導,然后呢?

        然后,然后……兒子努力地回想著夢,說,然后,我爸用自行車馱著咱們上恒山游玩去啦!

        停,停停!你爸的大二八,他敢騎咱可不敢坐。枝枝本想引著兒子好好說這夢,說得虛虛乎乎神神叨叨也無所謂,反正也讓他爸過一把官癮,誰知兒子太實事求是太腳踏實地了,夢到什么說什么,居然把薛治國的破自行車都夢到了。這哪還像是局長呢?而且那車子除了鈴鐺不響其它都響咋能帶著一家三口上恒山游玩呢?于是三口五口吃完,枝枝就喊著兒子一塊去了學校。

        兩人走了,薛治國來到院中,走到他的大二八跟前。這大二八還是他剛上班買的,跟隨他十多年了,雖然銹跡斑斑,落后半個世紀,可是感覺親切,就好像一個多年的朋友,從里到外透著那么一種認可。他感覺心里暖洋洋的。兒子夢見他當局長了,他知道這是個夢,當不得真,可是覺得很舒心。尚且說不準真是一個吉兆,雖然不一定可以當上局長,可是轉(zhuǎn)個實缺也不錯呀。薛治國想到這里,仿佛又恢復了往日的那種朝氣。最近一段日子,他老感到自己老了,滿腹的滄桑感,就好像經(jīng)歷了許多個世紀。可是兒子一個夢又叫他年輕了。薛治國也不怕人笑話,沒別的愛好,就是愛當個官,哪怕是很小的一個官。小時他想著離開農(nóng)村,后來他考上了大專。畢業(yè)后他回到縣里,進了機關,那時進機關還不算難。進了機關,他就想著一定要謀個一官半職當當。在機關里,他一直也是那種很能干的人,上任局長很喜歡他,現(xiàn)任局長也很喜歡他,雖然補缺的事兒總沒有他。這也不奇怪,因為局里的實缺實在是太少了。那些人都好像不長年齡似的,每個科長都是那副模樣,白臉的,紅臉的,黑臉的,他們十幾年如一日,臉上既沒有多一條皺紋,也沒有少一條。中層這個位置很養(yǎng)人呀!兒子的一個夢叫他浮想聯(lián)翩。他抬起頭,天已經(jīng)大亮了,賣早點的從門前經(jīng)過,高聲吆喝著油餅麻葉包子。南面的山腳傳來鍛煉的人們發(fā)出的怪聲怪氣的吼叫聲,像是痛苦,像是受活。一陣一陣,隨風而來。

        剛進局大樓,薛治國就聞見一股惡臭。說是惡臭,是他覺得這不是局大樓該有的味道。但是他看見技術科的人在惡臭里高談闊論,通風科的人也在惡臭里談笑風生,他們像是很享受這股子味道。薛治國邊上樓,邊又覺得機關大樓和往常沒啥不同。莫非是我的鼻子出了問題啦?一樓還是淡淡的,緊一陣慢一陣,二樓就是大張旗鼓,實實在在的了。二樓可是局里的黃金樓層,局長在二樓,書記在二樓,副局長也在二樓。他再次懷疑自己的鼻子出了問題。路過局辦,看見白主任正在寫材料??斓侥杲K了,局里要出一個大材料。白主任是局里的一支筆,蹙眉緊額,抽著煙,半張著嘴,從自己肚里往稿子上掏東西。白主任闊臉挺鼻,堅持用手寫,雖然辦公室里擺著臺電腦,但從來不用,也不讓別人用。白主任說,要是用電腦寫,我這還叫一支筆嗎?進了辦公室,對面的小米正在捏著鼻子吃蘋果。司機老龐把頭伸到了窗外,往外面的樹枝上吐唾沫。薛治國問小米,咋啦,咋捏鼻子呢?小米聽了,忙松了手,說,不臭了?話音剛落,忙又捂上了。一邊朝薛治國翻白眼,一邊感冒了似的罵薛治國。薛治國問,咋啦,哪來的這味道?小米捏著鼻子說,是送報紙的小伙子拉到廁所里了,拉了就拉了,還不沖。也不知人家是吃啥喝啥的,一泡屎臭了一座大樓。

        老馮呢?薛治國問小米。老馮是局里的清潔工。

        誰知道呢!小米依舊捏著鼻子說。

        老龐回過頭朝薛治國看了看,又把頭伸出去了。有只小鳥落在了窗外一根禿禿的枝條上,老龐攢了一口氣,唾向那只鳥。隨著那口力道增大的痰珠,那只小鳥“吱”地尖叫一聲飛走了。那是一只“黃鈴鐺”。因叫聲像鈴鐺而得名,模樣近似麻雀。冬天里,那只黃鈴鐺也是灰塌塌的,飛起來的時候才能發(fā)現(xiàn)翅膀是黃色的。薛治國坐到桌前,走了一路有些累了。局長到海南三亞開安全會議去了,要走半個月。本來一個會議也用不了半個月時間,因這是個全國性的會議,在三亞開到三分之一的時候要去新疆繼續(xù)開,開完三分之二后要從吐魯番飛到山東蓬萊接著開。路上的時間就占去會議的五分之四。一個簡單的會議也就難免要長了些。長就長了吧,也沒什么壞處。局長們走一走看一看,也是一種學習。走馬觀花當中,就跟從前不一樣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墒蔷珠L不在,局里的情形就有些不一樣了。比如樓道里飄蕩著的這股惡臭,要是局長在,那味道不等飄出廁所就被處理掉了??墒乾F(xiàn)在,人們一直耗著。薛治國發(fā)出一聲喟嘆,換了一口氣,就徑直走進了廁所。他按下那個按鈕,只聽得“呼哧”一聲巨響,那味道也就隨之而去了??墒茄χ螄四撬苁怯袉栴}的了,閥門壞了,所以它的勁道實在太大了?!昂暨辍甭曧懫鸬臅r候薛治國才反應過來,想躲已然是來不及了。他滿身飛花,奓著兩手,傻了似的……

        大樓的味道逐漸淡了去,最后一絲也聞不到了。薛治國到廁所的水池邊洗衣服。白主任進來尿,邊尿邊跟薛治國扯閑話。尿完就走了,就好像不知道惡臭存在這回事。又陸續(xù)進來幾個撒尿的,小的叫他薛哥,老的叫他小薛。撒完尿就走了。薛治國繼續(xù)洗。他這會兒不想別的,就想一會兒怎么回家?現(xiàn)在身上毛衣毛褲,沒有外套。辦公室里只有工作服,沒有別的,工作服春秋可穿,冬天穿著不感冒才奇怪呢。軍大衣倒是發(fā)過一件,因平時很少穿,早送給鄉(xiāng)下的親戚了。薛治國此時犯愁的就是這個。

        洗衣服呢,小薛?有人進來,問薛治國。

        嗯。薛治國答應了一聲?!班拧绷艘宦?,薛治國才聽出是局長的聲音。局長怎么回來了?走了九天就回來了?不過他可沒有這么問。他淡淡地說,局長回來了。就好像局長什么時候回來都很正常似的。局長走了才九天,按說此刻正在新疆吃羊肉喝天山上的雪水釀造的啤酒才對呢。此時回來肯定是有原因的,但薛治國知道不該問的不問為好。局長尿完,一邊抖著身子一邊說了原因:剛?cè)バ陆麐尩呐錾系卣鹆?。只有三點六級,但大家一商量,還是趕快撤吧。于是買了包無花果就回來了。那無花果跟雞蛋一般大。局長說完,系好了褲子,還比劃了一下,就出去了。

        不一會兒,白主任過來,說,一會兒把我的軍大衣穿上吧。說完就扭頭走了,走了一會兒,又返回來,進了廁所,悄悄跟薛治國說,局長剛剛發(fā)了火,不知聽誰說了,說大家寧可在臭氣里呆著,也不愿把廁所打掃干凈。就說到你了,把你一頓好夸。薛治國屬局辦,原是白主任手下,共事多,私交也不錯,兩人也說得來。白主任憑著一支筆,說話張狂些,可是人品錯不到哪里去。就是愛發(fā)牢騷,尤其愛跟薛治國發(fā)。薛治國知道白主任對他這個人放心,是把他當成知己的,才對他發(fā)牢騷。換成別人,就是喝醉了,也不多說一句。白主任又說,局長雖然被地震驚了回來,可看情形心情是很不錯,就是身上多了股羊膻味,不知是不是新疆羊肉吃多了還是……說完,嘿嘿笑著出去了。薛治國望了一眼白主任的背影,也笑了起來。老白這人就是這樣,剛剛你噴了一身屎尿,他不聞不問裝作不知道?,F(xiàn)在局長一回來,他就跑來給送大衣,說悄悄話。

        局長一回來就召集干部們開會,那些不在局里的也被打電話叫了回來。局長先在會上說了一下自己的收獲。局長是個比較平易的人,雖是一局之長,宣布完會議精神,也忘不了說一下新疆的無花果有雞蛋那么大。還說,以后有機會,你們都去那里轉(zhuǎn)轉(zhuǎn),不錯,真的不錯。最后,局長也表揚了薛治國。領導的表揚有時類似空頭支票,無實在意義。可是許多人的升遷,正是從領導莫名其妙的表揚中開始的。雖然可以肯定局長對薛治國的表揚沒有莫名其妙的成分,但是誰能說這不是升遷的一個預兆呢。

        當天晚上,薛治國有一個不可推脫的飯局。

        是晚上了,他們都很放松,也就都喝了很多。他們不是什么故舊,也沒有多深的了解。薛治國請的是一位鄉(xiāng)長,鄉(xiāng)長是他老家的鄉(xiāng)長,也就是管著老家的那片土地。請客原因是這樣的,薛治國的弟弟薛治軍想當村長,所以叫薛治國請鄉(xiāng)長吃飯,在飯桌上說一說。薛治軍在村里跑著客車,還開著小賣鋪,日子本來過得十分殷實,可是突然想做官了。原因是老村長得了正經(jīng)病,沒有多少日子了。這就叫薛治軍蠢蠢欲動犯了官癮。想當村長,沒有門路,只好叫城里的哥哥給找找人。自己一個大老粗,毛遂自薦找上門去,人家當官的不一定待見。哥哥畢竟是局里的人,身份就不一樣。所以這頓飯雖然是薛治國請鄉(xiāng)長,但主要人物卻是未出場的薛治軍。薛治國跟這個鄉(xiāng)長只有一面之緣,在某個飯局上碰過一次杯,還握了一次手。兩人喝酒沒意思,薛治國就把白主任叫上了。白主任擅長寫大材料,喝酒在局里也能排前三。那鄉(xiāng)長除了司機,沒帶別人。四人到了一起,酒一下肚,除了那司機,大家的話就多了起來。薛治國因為揣著心事,又是東家,所以酒就喝得快、多。酒這東西,要是不控制,就很可能喝多。薛治國酒量也不錯,喝多了大不了睡上一覺。那天因為揣著心事,喝得有些天昏地暗,觥籌交錯,酒杯碰碎好幾個,結果把正經(jīng)話忘了說了。這是第二天薛治國才想起來的。那晚他們喝到很晚,喝完就分開了。薛治國說散散酒,出了飯店,一個人沿著馬路溜溜達達地走。走著走著,薛治國忽然想起大二八還在車棚里放著,就轉(zhuǎn)身朝局的方向走去。他繞來繞去,繞到局門口,晃晃悠悠走進車棚,把自己的大二八推了出來。然后一偏腿上去了,上去倒也穩(wěn)??h城的夜晚黑得早,路燈也多壞了,車也少,也很安靜,偶有晚歸的少年發(fā)出一聲聲的怪叫。薛治國晃晃悠悠地回了家。他只記得半路上他摔了一跤。

        天快亮的時候,薛治國醒了。

        他感到嘴巴鈍鈍的疼,就好像被人砸了一拳頭,火辣辣的。他忙摸了一下,好像是厚了些許。這一發(fā)現(xiàn)叫他一下子完全清醒了。他怎么睡到南房了?看來真是喝多了。他爬起來,走到鏡子跟前,一照,把自己嚇了一跳。鏡子里只有一張夸張離奇的嘴,嘴唇紅腫,撅起老高,更加要命的是,嘴里的門牙不見了……不,門牙還在,只是它們倒向了里面,就好像打算往薛治國的肚子里鉆一樣。薛治國忙把它們扶正,但一陣錐心的疼痛使他發(fā)出一連串的尖叫……

        枝枝是被薛治國的嚎哭聲驚醒的。那哭聲像孩子一樣,黃河決堤一樣,無遮無攔,奔流而出。剛開始,朦朦朧朧中,枝枝還以為是在做夢呢。后來她就醒了,睜開了眼。她聽到聲音是從南房發(fā)出來的,忙坐起身來。她聽到哭聲是薛治國從南房發(fā)出來的。這下她完全清醒了。

        枝枝披掛到了南房,看到薛治國捂著嘴蹲在地上哭著。枝枝從來沒見薛治國哭過,自結婚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男人的哭真是不好說,美,肯定是談不上的。丑嗎,好像也不是。不過總之是很嚇人的,是叫看到的人心里很不好受的。因此,好一陣子,枝枝都無法適應。她仍然徘徊在夢與非夢之間。

        她希望這是一個夢。但眼前是實實在在的薛治國,嘴唇腫脹,眼淚沱沱而下,埋著頭發(fā)抖。他怎么了,難道僅僅因為兩顆門牙?何況它們都還在,雖然它們曾經(jīng)活動了一下,改變了一下位置,從生理角度上講,確實也叫人很難受。但,這就是傷心欲絕的原因嗎?枝枝這才覺得她并不了解薛治國。她想起她常常取笑他,說他“兩耳只聞窗外事,一心不讀圣賢書”。說他不懂幽默。說他榆木腦袋。說他和豬是近親。無論說啥,薛治國最多只是把臉一繃,不說一句話而已。枝枝感到陣陣的愧疚從心底涌上來。

        枝枝蹲下來,把薛治國扶到炕上。薛治國終于不哭了,但是身子還在抖。薛治國捂著嘴,低垂著頭,耷拉著眼,就好像剛剛干了件見不了人的勾當。不就是牙嘛。枝枝說,人家鼻子掉了還不照樣能修理好?說著枝枝忽也落了淚,她覺得結婚這么長時間了,她竟然還不了解薛治國。雖然薛治國每天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但她卻并不了解他。她沒有想到薛治國會為兩顆門牙如此痛哭。這說明她不但不了解他,而且還漠視他。怎么會這樣呢?枝枝不禁有些自責。薛治國也有脆弱不堪一擊的一面,要不怎么會為兩顆門牙如此傷心欲絕呢?

        別難過了,牙不是還在嗎?枝枝安慰說。

        薛治國仿佛還沉浸在牙傷的傷痛里,滿臉木然,一言不發(fā),仿佛沒聽見一般。

        就是真掉了,我也不會嫌棄你。枝枝本來想幽默些,但是說出來,又掩飾不住心里的那絲難過……就是真掉了,咱安它兩顆假的,現(xiàn)在假的比真的還好看。那個演員某某不是把真牙都磕掉,然后換成一嘴假的,以前人家都不敢笑,現(xiàn)在動不動就笑。為什么呢?還不是秀那一嘴假牙。枝枝平時的幽默感又回來了。薛治國終于抬起了頭,他望了枝枝一眼。然后才慢慢吐出一句,門牙,這是人的門面呀。我這年紀就把門牙掉了,以后怎么見人呢?薛治國這一說,枝枝忽然哈哈笑起來。話是開心的鑰匙,人要是不說話才可怕呢。

        以后當了領導,你在主席臺上坐著,下面的人怎么會看見你的門牙呢?枝枝說。

        那得多大的官!薛治國說。

        說到這里,薛治國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罵道,這個混蛋,怎么突然想當官呢?要不是他,我怎么會成這樣呢?

        薛治國罵著,臉上也生動起來。枝枝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人要是還能生起氣來,就說明沒有太大的問題。枝枝給薛治國端來冷水,用毛巾敷了嘴唇,還向單位請了假,在家里休息幾天。這一頁就算這樣翻過去了。

        牙雖然有些松動,但終究沒有傷到根基。也就是說它們還會堅守它們的崗位,不會提早下崗。但是,總有那么一絲不適,尤其是在咬到硬東西時,那種不適就突然勾起薛治國的某種不好回憶。要命的是那種局部的不適會慢慢向全身蔓延,就好像一塊蹄鐵會影響一個國家一般。在之后的日子里,薛治國的情緒里有了某種不確定的因子。也就是說,他會突然不高興起來。在別人看來,這種情緒的變化常常是沒有原因的。開始時,薛治國還有某種自覺性。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情緒低落,會努力調(diào)整,讓自己想些高興的事。后來他就被那種不快的情緒籠罩了。譬如見到骨頭的時候,他就會莫名的難受。因為現(xiàn)在他不能啃骨頭了。要是啃還是能啃的,但是門牙深處的一絲不安會叫他跟著不安起來。門牙會不會松動,以致掉落呢?再后來,碰上陰霾的天氣,他也會不高興。他的臉會跟天空一樣突然之間陰云密布。他變得沉默寡言,兩眼盯著墻角,或是地上的某處。原來他話不多,但是個大嗓門,只要說話,人們就都能聽見,現(xiàn)在在局里幾乎聽不到他的說話聲了。他躲避著人,無聲地坐著,對著辦公桌上的日歷或其它物件發(fā)呆。

        枝枝每天開導他,也承擔了家里的所有家務,但薛治國就是高興不起來。同事們也在開導他,給他講笑話,老白說要請他喝酒,沒想到他突然臉色慘白,神色不安起來,手還不自覺地伸到嘴邊,眼睛抽到一邊。這一下把白主任嚇了一跳。局長知道了,竟然也過來安慰他,說不要想不開,牙嘛,又不是什么關鍵部位。男人嘛,只要沒傷到關鍵部位就沒事。但是依舊無濟于事。局長有些不忍,叫他沒事的話多在家里呆著,多休息休息,要是有事叫人給他打電話。還說下次補缺會首先考慮他,薛治國的眼睛一閃,隨之又黯淡下去了。以前局長也這樣說過,還不都是白說。局長捕捉到了那一閃,輕輕一嘆,沉默了好長時間。

        薛治國如此,最焦急的當然是枝枝??墒窃趺撮_導也不見效果。枝枝帶著他到了醫(yī)院,大夫給他開了一些鎮(zhèn)靜的藥。吃了很能睡,一睡半天,但是醒著的時候情形沒有大的改觀。薛治國依然喜歡發(fā)呆。天氣不好的時候,他會把天上的表情照搬到自己的臉上。西藥不行,來中藥。中藥和西藥一樣,也是能睡。枝枝只好把薛治國的父親叫了來。他希望這位性格開朗喜歡穿針引線說媒無數(shù)好成人之美的老人能開導開導兒子。

        老薛身材高大,嗓門洪亮。他吃著兒媳給炒的下酒菜,一邊喝酒一邊給兒子舉例,說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這世上的事說小它就小,說大它就大,所以不要把它當回事它就不是一回事。比如老子當初為給你籌辦婚禮,拿了一萬塊錢進了賭場,本想翻他娘個滾兒,給你們大操大辦一回,結果不到天亮,一萬塊錢進了別人兜里。你老子心里那個難受那個憤怒呀就好像你爺爺奶奶死了,悔恨交加,老子我手起斧子落,把二拇指剁了。怎么樣?說著老薛舉起右手,那一斧子剁歪了,二拇指成了斜茬子。老薛說,怎么樣,過了幾天還不照樣裹著藥布去耍,等你結婚的時候,雖然沒有翻滾兒,可是本是回來了。從此你老子還得了一個外號,叫“九爺”?,F(xiàn)在鎮(zhèn)里大小見了你老子都叫“九爺”“九爺”的。那可不是白叫的,那是從心里透著佩服景仰的。你老子用一根指頭換來全鎮(zhèn)里人的佩服,不虧。老薛那天喝了不少酒,喝高了,后半晌爬起來,向兒媳告了別,說,我的兒子我知道,聽我一席話后,勝讀十年書,肯定沒事。沒事!老公公揮著胳膊歪歪斜斜地走了。

        一頓飯,就沒聽到薛治國應付一聲。枝枝就知道老公公的思想工作不如不做。老公公光知道自吹自擂自提當年勇了。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做思想工作,看來說媒和做思想工作風牛馬不相及。枝枝就想到自己的父親。她知道,薛治國還是挺佩服岳父的。岳父是位教師,雖然一輩子混得不好,但好讀書是個有知識的人,說出來的話還是透著某種光亮和遠見。

        父親不善飲,枝枝也就沒有給父親備酒。況且,自從碰了門牙,薛治國也忌諱聽到酒。枝枝知道他現(xiàn)在有些恨酒。但是公公來了,不能不上酒。你要是不上,他會直接要。到時候他還說你禮數(shù)不周小家子氣。自己的父親自己了解,枝枝就給父親做了愛吃的雞燜蛋。肉燉得爛爛的,蛋是似爛不爛的,因為父親的嚼牙已經(jīng)松動了,已呈離職之勢。老岳父進門,像往常一樣跟女婿聊起來,就好像女婿沒什么事似的。從天氣說到國內(nèi)形勢,又說到國外,美國伊拉克伊朗阿富汗,再回到國內(nèi),農(nóng)村呈現(xiàn)一派繁榮景象,現(xiàn)在的農(nóng)民很幸福啊吃飽了就去醫(yī)院等等。薛治國不時還應上一聲,吃著雞燜蛋,老岳父才談到了牙。老岳父說,他年輕時走夜路,從教書的村子回老家,那時既無自行車也無手電筒,那時人的眼睛亮,黑洞洞的就能夠看出老遠。要是碰上下雨就壞事了,白水黑泥灰路子,但在月亮照不到的地方就分不清了。那次走夜路,他就一個人,那時他剛剛結婚,因為半路遇了雨,等雨停了,天也黑得差不多了,伸手尚可見五指,可是腳下深一腳淺一腳,又費力又遭罪,在過二里溝的時候,就是離村不到二里地的地方,他被滑倒了,摔了個大馬趴,像一塊門板扣到地上,嘴上正好碰到一塊鵝卵石上。大黑夜里,又是野外,萬籟俱靜,只聽得“咔嚓”一聲,他站起來,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少了啥東西。這時月亮從云里鉆了出來,又大又圓又白,該是個團圓的日子。他就又起了身,走出幾步,嘴里咸咸的,用手一摸,一顆門牙不在了,摸了滿手的血。他慌得直轉(zhuǎn)圈子,忙又返了回去,借著越來越亮的月光,彎著腰找那顆失蹤的門牙。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正要灰心離去,又隨手摸到嘴邊,豈料一下子又摸到那顆門牙。它還在那兒呢,連著一絲兒肉晃蕩著呢。他忙捏住,往上使勁一按,算是把它穩(wěn)住。當時也挺怕的,反正先安上去再說。安好了,他就繼續(xù)趕路。你看,他對薛治國說,就是這顆門牙,快五十年了,它還在,還能啃骨頭。說著,老岳父撕下一條雞腿肉,慢慢地嚼。聽老岳父說完,薛治國臉上略有一絲松懈。老岳父并不是虛言,他說的是真的,以前他就聽枝枝說過。

        但是輪到自己就是說服不了自己。

        那個中午,薛治國沒有啃雞,只是吃了一顆雞蛋。他現(xiàn)在的飯量很小,小到如一只貓。因為吃飯當中一個小小的磕碰就會讓他情緒低落,一落千丈。老岳父說得生動有趣,但是,老岳父的是一顆,而他是兩顆。想到這里,薛治國還是不能解脫,仍然為自己的門牙難過。

        枝枝真沒了辦法。

        她勸薛治國玩麻將。

        她勸薛治國玩游戲。

        她甚至勸他風流一回。

        但薛治國什么也不想做。他沉浸在一種泥淖般的痛苦里,拔不出來,甚至愈拔愈深。他到局里,不再搶著干活。他不停地翻著報紙,對報紙上的內(nèi)容反而一無所知。他易激動,易緊張,一激動一緊張又說不上話來。局長見此情形,又心有不忍,把他叫到辦公室談心。局長說,他聽。局長不說,他也聽,起碼是一副聽的樣子。局長就知道他什么也沒聽進去。

        那位工會主席二公子到市里參加朋友的婚禮,回來的時候車翻進了溝里。等半夜家里人沿路找上去,那位二公子已經(jīng)在那里僵作一團。他是飲酒過量在拐彎兒時失去控制滑進溝里的。溝不深,但也不淺。二公子從車里爬出半個身子,這說明出事后,二公子還活著,但是他喝了酒,外面又挺冷。他爬到一半不知該出還是進。如果他一直呆在里面,或許不會死。他是被凍死的,因為喝了很多酒。最后他以一半車里一半車外的姿勢離開了世界。

        二公子離世之后,工會主席這個位置就空了出來。煤礦工人聯(lián)合會主席,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就算那是雞肋,可是也是一根骨頭,對小縣的人來說還是具有很強的吸引力。于是小道消息就不斷地傳來傳去,說是某某人要來,因為某某人是某某的侄子。又說是某某人要來,因為某某的某某剛剛當了副縣長。總之,那種與主席職務有關的消息有的沒的總是不斷地傳到局里來。

        薛治國現(xiàn)在對此早已沒有當初的那種念想了。他現(xiàn)在整天只為自己的門牙難過。若是誰說了一句今天哪里的骨頭特別好吃,他就會不高興起來,甚至會躲到廁所里藏半天。在樓道里,有人向他打招呼,要么沒聽見,要么就忽然很緊張,以特別大的聲音回答對方,以致叫對方大吃一驚而莫名其妙。他現(xiàn)在也不再是官迷了,他想愛誰是誰吧。

        春天里的一個上午,局長通知開會。會議的內(nèi)容無人知道。以前開會白主任都會邊通知邊說,是關于什么什么的,是叫大家如何如何的。今天白主任也不知道。他說也許是強調(diào)紀律的吧?,F(xiàn)在紀律是個大問題。咱們公務員拿著高工資,可是玩游戲打撲克聊閑篇的,工作跟玩似的,很沒有紀律性?,F(xiàn)在全社會都在關注。我們自己也得自覺點。

        參加會議的除了局里的領導,還有組織部的一位副部長。大家到齊了,局長宣布開會,并給大家介紹了副部長。副部長點點頭,清了清嗓子,他說他代表縣委縣政府及組織部,宣布任命薛治國同志為煤礦工人聯(lián)合會主席。副部長話音落了,會議室靜默了許久。大家都愣住了,薛治國怎么成了主席了。也不是大家反對薛治國當工會主席,只是他們沒想到,沒想到現(xiàn)在的薛治國居然成了主席。

        薛治國也愣了。他呆在會議室的一個角落里?,F(xiàn)在開會他就喜歡呆在角落里,角落里仿佛避風的港灣,叫他很踏實,很安心。聽到副部長如此說,薛治國猛地抬起了頭,望著前面的那一排領導。他們有胖的有瘦的有白的有黑的,但臉上都光閃閃的,熠熠生輝。他以為自己聽岔了音。于是努力地想回憶起來,但是反倒更不能確定了。有人開始把臉向他扭過來。他們看著他,像看著一個不認識的人,似乎想從他的臉上找到答案。但是薛治國像個剛從夢里驚醒的人,帶著濃濃的睡意、不安和恐慌。他在哆嗦,因為人們都在看他。也許他聽錯了,也許他沒有聽錯,而是副部長說錯了??傊怯腥隋e了,總之煤礦工會主席不會是他薛治國。

        局長嚴厲地掃視一眼會場,并使勁地咳了一聲。這聲熟悉的咳嗽叫大家如夢初醒,大家開始鼓起掌來,而且愈鼓愈熱烈,所有的人都看著薛治國,邊看邊鼓掌,除了薛治國,最后一屋子的人都笑了,一邊鼓掌一邊哈哈大笑。

        候補科長薛治國成薛主席了,成了副局級的領導了。他有了屬于自己的辦公室。局長將從前的庫房騰了出來,作了薛治國的辦公室。辦公室裝修一新,窗前是正在建設的渾源公園。工地上的那些工人一邊干活一邊大聲說著話,叫人覺得親切可愛,又有那么一絲不忍和同情。但是坐到新的辦公室里,薛治國的心情逐漸好起來,似乎也慢慢地擺脫了門牙對他的影響。天氣不再會影響到他的心情,碰到骨頭他也會小心翼翼地啃上幾口。枝枝不放心,又帶著他去了一趟代窯醫(yī)院。那是北方有名的精神病院。那位聞名遐邇的大夫給薛治國把過脈,說,你沒病。一旁的枝枝說,沒病,他可抑郁了很長時間。那位大夫說,起碼,現(xiàn)在很正常。一旁的枝枝說,是否需要鞏固鞏固?老大夫抬了抬眼鏡,他遇到過很多這樣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屬,你說沒事,他們偏偏不信,要這藥那藥的,要是不給他們開吧,他們會纏著沒完。于是他給薛治國開了幾付中藥,不過是一些敗火消炎的。現(xiàn)在的人有幾個不上火沒炎癥的。

        吃過了名醫(yī)的藥,薛治國果然漸漸再也沒有一絲抑郁的樣子了。他每天照樣起得很早,生火,澆花,給枝枝和兒子做早飯。枝枝又恢復到從前的樣子,不叫不起。薛治國準備的早餐花樣比以前多了,有時是稠粥,有時是烙餅,有時是滴溜,有時還是面條呢。他還切了細細的黃瓜絲,碎碎的香菜,還有芝麻醬。在大清早上能夠吃上一碗這樣的面,一上午都很有精神,一上午都很幸福。能夠做出這樣的早飯,是因為薛治國少了一道程序,就是不再出去望天空了。他一起來就忙活不停,屋里屋外,哼著走了調(diào)的流行歌曲。

        有時,他準備好了,那兩位還沒有起來。他就提著噴壺去看那兩盆仙人掌,埋了吃過的雞骨頭,那兩棵仙人掌長得更高更綠了,枝繁葉茂,重巒疊嶂,仿佛象征著這一家子的欣欣向榮和幸福安康呢!

        責任編輯 林東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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