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苫
§精打細算的糊涂賬§
林小動第一次去做家教,是我當?shù)谋gS。她覺得自己秀色可餐得沒有安全感:“陪我去吧,別劫財不成卻被劫了色?!?/p>
去了就放心了,她教的學生是女的,學生的媽媽當然更是女的,學生的爸爸幾年前就已經(jīng)去世了。
家教完畢,她還有點意猶未盡,又主動幫學生媽媽分析如何分攤樓道公共照明費用:“不是錢多錢少的事兒,而是公平公正的事兒。樓層不同要考慮吧?一樓的晚上回家只涉及一個電燈泡,五樓的晚上回家要點亮五個燈泡。常住人口要計算吧?還有工作性質(zhì)也是重要因素,上夜班的和上白班的是不一樣的……”
看到她一板一眼嚴肅認真算經(jīng)濟賬的樣子,我突然覺得這個小老鄉(xiāng)是那么可愛,跟我大大咧咧的性格太互補了,我們兩個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所以家教結(jié)束回學校的路上,我就主動表態(tài):“以后每次來我都陪著你吧,小紅帽走在路上可能也會碰上大灰狼呢?!?/p>
以后每次她做家教我都客串保鏢。有一天,那個學生家長提醒我:“下次來,記著帶手電筒啊,我們這里的樓道照明明天起就掐了,不供電了?!蔽覇枮槭裁矗偣彩畨K八塊的,攤到每一家也就五毛六毛的事。阿姨嘆了口氣:“不是錢多錢少的事兒,而是公平公正的事兒。上次你女朋友給我講了攤派電費該考慮的因素和系數(shù)后,我們這個單元的人到現(xiàn)在還沒對哪家該攤百分之幾達成一致意見呢?!?/p>
§把浪漫折算成金錢§
補充說明一下,林小動是學經(jīng)濟的,每筆賬都算得倍兒清,小時候還得過區(qū)里口算第一名。到了情人節(jié)我以男朋友身份送她玫瑰花,她以非女朋友身份不回贈我巧克力,并且嗤之以鼻,認為一枝花好幾塊錢太浪費,不實惠。我很無奈:“可我也不能抱兩棵大白菜來看你吧?”
但是,那年情人節(jié),她卻提前通知我,可以送她玫瑰花,不過得是成束的,比如說九十九朵玫瑰。我大喜過望,九十九朵玫瑰雖然真的太浪費,可是這是她第一次明確表示可以接受我的愛了。我跟哥們兒借了點錢,抱了一大束玫瑰去找她,沒想到一進她宿舍就被驚呆了:里里外外簇擁著十幾名如饑似渴的男生呢,她正在極力安撫大家:“不要急不要急,馬上就有玫瑰送來勻給你們……這不是來了嗎?”
她把我送的玫瑰放在桌子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半天工夫賣了個干干凈凈??次夷康煽诖簦靡庋笱螅骸澳闳ヅl(fā),我來零售,這么一倒騰咱們就賺了一小筆對不對?”
既然她已經(jīng)鉆到錢眼里了,我也只好投其所好跟她分成了:“你一半我一半?!彼龘u搖頭,說本錢是你出的,賺了錢歸你。我是智力入股,就算是你雇的臨時工,還是按小時拿工資吧。
按經(jīng)濟學院本科畢業(yè)生的平均小時工資來計算,我付給她四十二塊錢,我的純利潤還剩七塊八毛。回到宿舍哥們兒問我:“你的女朋友追得怎么樣了?”我嘆了口氣:“她賺得比我多,暫時還追不上?!?/p>
§一百塊錢救人于水火§
其實我對她的喜歡,恐怕崇拜的因素要多一點,她不愧是經(jīng)濟學院的高才生,肚子里的小九九算得忒清。比如,兩個月后她跟我借一百塊錢,說有急用。我多了一句嘴:“什么急用?”結(jié)果就引出了她的說來話長:
那天陪阿美去逛街,她給男朋友打電話,說一件皮衣好好看哦,只需要一千三百塊錢。她的男朋友很爽快地答應了:“買!……哪個朋友跟你在一起?讓她接個電話吧?!蔽医恿穗娫?,那個小子在電話里壓低了聲音哭唧唧地求助:“大姐呀,您一定要設法攔住她啊,那可是我兩個月的生活費啊。我求您了,給您一百塊錢幫忙費?!睘榱四且话賶K錢,當然也順便救黎民于水火,我就對那件皮衣極力貶低,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直到她答應不買那件皮衣了……最后買了件三千塊錢的。
我啞然失笑:“你為什么不繼續(xù)貶低那件三千塊錢的?”林小動翻翻白眼:“我沒敢。旁邊還有件五千塊錢的呢。事沒辦成,我不好意思掙人家一百塊錢不說,還得賠人家一百塊違約金對不對?”
我陪她一起去賠違約金,那個哥們兒掙扎著來開門,他臉色青灰,餓得腳步踉蹌兩眼無神,卻態(tài)度堅決地把林小動遞過去的一百塊錢推了回來:“算了,反正早晚要餓死,收下這點錢多活幾天也沒啥意思了?!?/p>
回來的路上我安慰她,那個人死不了。去掉這筆花銷,維持個溫飽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
比起校園里的其他女孩子來,林小動從來不亂花我一分錢,這也是我對她海枯石爛始終不渝的重要原因。聽說有男孩子追她,她爸馬上會給她特批一筆資金,要求她別把男人當飯票。
朋友陪我去銀行取錢,看我銀行卡上的數(shù)字很是羨慕:“哥們兒,你這么富有啊,以后我缺錢了可要跟你吱一聲了?!蔽艺f那可不行,這里面的錢也不完全是我的,一大部分是林小動爸爸給的,供我和林小動一起吃飯看電影的。
朋友大驚失色:“我的個天喲,原來你才是世界第一牛人,老丈人撥??钭屇阕匪畠喊?!”
§天使也有不同的樣款§
我世界第一牛人的名聲傳了出去,林小動勃然大怒,找上門來就眼珠子亂轉(zhuǎn),想找件屬于我的東西摔一摔。我早已經(jīng)堅壁清野,不讓她有可乘之機。
我歪頭咧嘴一個勁兒地求饒,她余怒未消:“好了,咱們倆不門兒清了。從你開始打我主意的那天起,咱倆一起吃的飯看的電影,統(tǒng)統(tǒng)由你來買單,咱們兩個好好算一算,你到底欠我多少錢!”
她拿著筆在紙上畫來畫去,我湊上去看了看她的計算結(jié)果,原來我們兩個早就是夫唱婦隨形影不離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一起吃喝玩樂的時間超過三百次(暑假和寒假時間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總共六千來塊錢,還在可承受范圍內(nèi)嘛。沒想到她馬上就跟我翻了臉:“你覺得不過癮是不是?我的那臺筆記本電腦就算是我替你給我買的了,再加上八千,總共給我一萬四!”
我吃了一大驚:“你下凡時是后腦勺先著的地,對不對?還替我買東西送給你,腦殘??!”她反唇相譏:“你下凡時是臉蛋先著陸的,臉殘!”
一個腦殘,一個臉殘,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氣呼呼地相互瞪了半天。終于還是我先讓了一步:“還吵個什么勁啊,大家都是下凡來的,好歹都是天使對不對?”
她也見好就收了:“對啊,既然都是天使,就得好好相愛對不對?那你還對我吹胡子瞪眼睛干什么?”
我大喜過望,這是她第一次正式、鄭重地把自己的終身親口許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