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潔

上個世紀80年代，在北大念政法專業(yè)的李克強常隨身帶著個小本子，正面記著單詞，背面記著單詞的中文含義。沒事拿出來翻翻，想不起單詞的意思了，就看看背面的中文。外國教授來開講座，碰到一個單詞同學聽不懂，李克強隨口就能說出單詞的中文解釋。

這些大學同學回憶青年李克強的細節(jié)，從李克強開始擔任國務院副總理，出訪活動不斷增加之后，常為人津津樂道。作為少數(shù)能在公開場合用英語發(fā)言和交流的國家領導人之一，李克強“英語好”，似乎成了人們對于這位新總理的直觀印象?；蛟S當年李克強也未想到，苦讀英語除了對閱讀西方經(jīng)典有幫助外，在必要的場合用它和外國友人開開玩笑，效果也不錯。

“It will be a headline of your newspaper？（這能上你們報紙頭條嗎？）”5月20日，印度總統(tǒng)府廣場前，聽到人群中有人喊，正與印度總理辛格握手道別、準備離去的李克強停住了腳步，笑著問了喊叫者一句。

“Yes， yes！”這位要求補拍握手鏡頭的印度記者迫不及待地回答。李克強開懷大笑，“Once again?。ㄔ賮硪淮危薄Ｕf著，他熱情地再次握住了辛格的手。這時人群中爆發(fā)出了會意的笑聲。

“開放、迷人、可親”，這是在幾番接觸后，《印度時報》等媒體對李克強的評價。而為期9天、跨越歐亞大陸的密集行程，除了高層會見外，公開演講、參觀企業(yè)、發(fā)表署名文章，甚至走入當?shù)丶彝サ鹊耐饨换顒?，也讓世界從不同角度領略了這位中國新總理的外交風采。

他總能夠拉近與人的距離

“這位男生身高1米76，膚色較黑，濃眉大眼，鼻直口寬，頭發(fā)有點卷，雖然話不多，但很有分析力，非常精辟?！崩羁藦姷拇髮W同學，如今的華東政法大學校長何勤華如此描述當年的李克強。

如今，這位話不多、拍集體照總喜歡站在邊上的北大學子，成為新中國的第七任總理，并站在了全球媒體的聚光燈下。而他親切、自信、睿智的“李氏外交”風格，更成了迅速拉近與外國友人關系的橋梁。

5月24日，在瑞士訪問的李克強一行參觀了位于蘇黎世郊區(qū)的古爾登貝格家庭農(nóng)莊，并在客廳與農(nóng)莊主人及當?shù)毓賳T茶敘。臨走時，李克強送給農(nóng)莊主人一個中國陶藝品，上面刻有一個中文“家”字。送禮物的同時，李克強還用中國古語“家和萬事興”來祝福農(nóng)莊主人家庭幸福，事業(yè)興旺。而農(nóng)場則回贈一籃自產(chǎn)的果汁和蘋果。

整個過程中，李克強親切的態(tài)度，頗具幽默感的表達，給當?shù)厝肆粝铝嗣篮糜∠?。而這是李克強一貫的風格使然。作為國務院副總理出訪期間，除了會見各國政要外，在匈牙利國會大廈陽臺上喝咖啡、在倫敦機場與英國警衛(wèi)合影的李克強，就已經(jīng)讓很多外國友人感受到了他“總能拉近和人距離”的魅力。

2012年4月26日到5月4日，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李克強應邀對俄羅斯、匈牙利、比利時和歐盟總部進行了正式訪問。

當時隨行出訪的《中國日報》記者丁清芬事后回憶，“李副總理很善于將嚴肅的話題形象化，形成良好互動?！钡湫偷睦邮抢羁藦娫谀箍拼髮W的演講。

演講開場，李克強描述了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20多年前我曾訪問過莫斯科大學，此時此刻有故地重游之感……20多年過去了，事遂人愿，莫斯科大學為中國培養(yǎng)了一大批留學生，目前就有1500名中國留學生在這里學習?！?/p>

演講結束時，李克強更是邀請300名莫斯科大學的俄羅斯學生到中國研修、游學。“我們在中國等待你們！”一句話，引發(fā)了臺下熱烈的掌聲和歡笑。

而每到一個國家，用該國語言和當?shù)厝舜蛘泻?，也成了李克強總理的必修課。西班牙語的“你好”，俄語的“謝謝”，雖不算標準，但卻充滿真誠的表達，讓當?shù)厝藗涓杏H切。

印度《經(jīng)濟時報》對這位中國新總理評價頗高。5月21日的報道稱，幾天來有關中印友誼和李克強個人魅力的話題綿延不絕。該報更是打趣地表示李克強儼然將印度首都新德里變成了“新德李”。

“如今的外交早已突破了政府對政府的范疇，更多地是面向民眾、機構、企業(yè)等的多層次公共外交。李克強總理外交風格的特點非常明顯，平實、清新，有利于打開外交新局面?！北本┐髮W亞太研究中心副主任楊保筠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

除了懂得為客之道，李克強的待客之道也常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今年2月19日，加拿大龐巴迪公司總裁兼首席執(zhí)行官布多昂一行來中國訪問，希望尋求與中國制造業(yè)更多的合作機會。而在中南海紫光閣接待他們的，正是李克強。

會面時，不太懂得與中國領導人打交道的布多昂顯得有些拘束。李克強似乎感受到了客人的心境，于是談起幾年前會見布多昂的父親、龐巴迪前總裁的情形，輕松化解了布多昂的拘束，氣氛逐漸溫暖起來。

類似的細節(jié)還有很多。在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時殷弘看來，李克強總理“總是能很快抓住問題的核心”?！盁o論是發(fā)表演講還是在外交活動中，給人的感覺都是反應很敏捷，能應對各種狀況。”時殷弘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一以貫之的務實作風

拋開熱鬧的寒暄、媒體的鎂光燈、輿論的贊譽和注目，李克強的外交風格，一以貫之的務實。

5月23日，訪問德國的前兩天，李克強在德國的《時代》周報發(fā)表了題為《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署名文章。文章回應了包括“中德為什么能夠越走越近？”“中德合作能繼續(xù)有所超越嗎？”等四個關于兩國關系的疑問。

至此，在擔任國務院總理以來的首次出訪中，李克強共在出訪國發(fā)表了三篇署名文章，此前兩篇分別發(fā)表于瑞士的《新蘇黎世報》、印度《印度教徒報》和《覺醒日報》，闡述中國的立場、態(tài)度以及未來雙方的合作機會。

據(jù)統(tǒng)計，早在李克強以國務院副總理身份出訪時，就曾在西班牙、德國、英國、俄羅斯、匈牙利和比利時六國的權威媒體發(fā)表過署名文章。

這些文章通常不長，中文版本在2000字左右。文章中，李克強形象地向對象國闡述“中國復雜的國情”，介紹“中國制造”，探討彼此文化淵源、經(jīng)濟合作以及共同利益。而這一“借媒體發(fā)聲，針對普通民眾的”外交方式，被視為未來中國公共外交的常態(tài)。

“在外國媒體上發(fā)文章，是中國外交新的嘗試。文章中提到了很多實際問題，顯示了李克強務實的風格?！北本┐髮W亞太研究中心副主任楊保筠教授對《中國新聞周刊》說。

《日本經(jīng)濟新聞》認為，中國新一代領導人，希望借多種外交方式，為中國謀求與經(jīng)濟大國地位相匹配的話語權，作為國務院總理的李克強，自然擔此重任。除了發(fā)表文章外，在外交場合，李克強用“言大義，也言實利”的方式，為中國拓展外交空間。

事實上，在共青團工作時，李克強訪遍世界各國，積累了豐富的外交經(jīng)驗。而“言大義，也言實利”的外交風格，早在李克強進入國務院工作時期就有體現(xiàn)。

在國務院工作后，李克強經(jīng)常會見美國的政治家?！八麄兒臀艺勗挘孤时硎臼菫槊绹娑鴣?。我跟他們說，我是為中國利益工作。既然大家都講利益，那好，利益就有共同點、匯合點?！崩羁藦娫绱吮硎?。

2009年以來，李克強有五次重大出訪，先后訪問澳大利亞、新西蘭、巴布亞新幾內(nèi)亞、瑞士、西班牙、德國、英國、朝鮮、韓國、俄羅斯、匈牙利、比利時和歐盟總部。

2011年初，李克強訪問歐洲三國，此前歐洲媒體的評價是“李先生很低調”。而正是這位低調的李先生，在訪問歐洲期間，簽署了價值上百億美元的經(jīng)貿(mào)協(xié)議及意向合同。

“在重大危機面前，沒有一個國家能夠獨善其身?！痹跉W洲與企業(yè)家座談時，李克強說。而他“中國將繼續(xù)購買西班牙國債”的明確表態(tài)，對于正處于債務危機陰霾中的西班牙和歐元區(qū)而言，無疑是一份寬慰。

用德國《南德意志報》外交政策主編內(nèi)留斯的話說，“一位美國副總統(tǒng)或經(jīng)濟部長訪遍歐洲，宣揚歐美貿(mào)易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李則選擇了正確的話語，中國目標明確地致力于其21世紀的愿景?！?/p>

在公開演講時，李克強引用了西班牙著名航海家哥倫布的話，“只要我們把希望的大陸牢牢裝在心中，風浪就一定會被我們戰(zhàn)勝?！闭Z氣中透著自信。

如今，李克強再度造訪歐洲，媒體顯然已經(jīng)把他當“老朋友”了。訪德期間，德國《商報》刊文稱，默克爾的政策越來越“中國”。

至于真正的“老朋友”，李克強也照顧得很好。5月23日，在巴基斯坦訪問的李克強，直呼巴國是中國的“鐵桿朋友”，“中國網(wǎng)民稱為‘巴鐵，這是中巴友誼的真實寫照。”言語間肯定著巴基斯坦“全天候伙伴”的地位。

“李克強是能把握大棋盤的人，他的務實態(tài)度，能夠推進國際關系的平衡?！?北京大學亞太研究中心副主任楊保筠如此評價李克強的外交能力。

“專業(yè)”的大國范

很多輿論形容李克強的外交風格平淡、樸實，不長篇大論，也沒有抒情詞藻。但他樸實言辭中透露出的犀利，則向外界傳遞著，正如一些地方官員形容的，“你糊弄不了他。”

事實上，早在李克強向世界展示親和的“全方位外交”之前，在某些專業(yè)領域他就已經(jīng)頗具國際名聲。

2010年末，英國《經(jīng)濟學人》雜志刊登了一項用于評估中國GDP增長量的新指標——克強指數(shù)（Li keqiang index）。該指數(shù)包括三種經(jīng)濟指標：耗電量、鐵路運貨量和銀行貸款發(fā)放量的結合。

“克強指數(shù)”的誕生源于2007年，李克強與美國駐華大使的一次會面。當時，作為遼寧省委書記的李克強接待了來訪的美國駐華大使，對其表示，自己更喜歡通過上述的三個指標來追蹤遼寧經(jīng)濟動向。

此后，“克強指數(shù)”被《經(jīng)濟學人》引用，并被評價為“更能反映中國經(jīng)濟現(xiàn)實狀況”。

擁有北大法學學士學位、經(jīng)濟學碩士和博士學位的李克強，總能在不經(jīng)意間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專業(yè)背景。

2011年赴英期間，李克強與英國金融界人士輕松對談。事后英國《金融時報》評價道，“李克強非常有理性和恰到好處。很明顯，他對于經(jīng)濟事務十分熟悉，基礎扎實、對新技術發(fā)展有強烈的興趣”。

在成為“中國學歷最高”的總理后，他同樣時刻讓國際社會感受到其“專業(yè)背景”。而被外界津津樂道的例子，是一次記者會上的“有罪推定論”。

今年3月18日，中國“兩會”閉幕后的總理記者會上，李克強正式以總理身份與境內(nèi)外媒體對話。當時美國媒體正在熱炒“中國黑客攻擊美國網(wǎng)站”的話題。于是在記者會上，美聯(lián)社記者直接拋出了“中國是否會停止對美國的黑客攻擊？”的問題。李克強聽后，平靜地反問，“剛才你說的話我怎么有‘有罪推定的感覺?。课蚁胛覀冞€是少一些沒有根據(jù)的相互指責，多做一些維護網(wǎng)絡安全的實事?！?/p>

一句“有罪推定”，四兩撥千斤，將質疑化解于無形。而隨后，他對記者表示，平時會閱讀國外媒體報道，并且很欣賞美國媒體提出的一個觀點，“不同大國之間的沖突并不是必然定律?！?/p>

《華爾街時報》在第二天的報道中如此描述當時的情形，“作為回應黑客問題的中國最高級別領導人，李克強巧妙地否定了黑客行為，并把重點轉移到尋求符合中美人民利益的合作上?！?/p>

溫和中不失犀利的表達，成為李克強處理很多國際問題的風格。而這也反映了他作為一國總理的立場：捍衛(wèi)國家利益。

2011年出訪德國時，德經(jīng)濟部長布呂德勒曾跟李克強提出改變中國稀土出口政策，“要求中方不要增加西方獲取稀土的困難”，被李克強拒絕。

在隨后的中德工商界見面會上，李克強借演講陳述了理由，“現(xiàn)在中國稀土儲量只占世界的三分之一左右，而供應量占世界的90%以上。中國依法規(guī)范稀土開發(fā)秩序，是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和可用竭資源、減輕污染損害的需要，也是實現(xiàn)稀土資源長期有效利用的需要。”反駁了布呂德勒對中國稀土出口政策的擔憂。

而在上任總理后的首訪中，李克強在表達友好的同時，也不避諱把敏感問題放上桌面。

與印度總理辛格會面時，就邊界問題、跨境河流等“敏感”問題進行交流，不諱言彼此分歧；在瑞士演講中指出歐盟對中國光伏產(chǎn)品的雙反調查“損人不利己”；與德國就對話解決光伏、無線通信產(chǎn)品等貿(mào)易爭端達成共識等一系列舉動，都在展示李克強積極、主動解決外交問題的決心，以及中國作為成長中大國的勇氣、自信。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副院長金燦榮認為，李克強的外交風格具有很強的主動性?！斑^去基本上是人家做了一件事，我們反應?，F(xiàn)在則是非常主動地出牌。這反映了新一屆領導人強調以我為主的風格?！?/p>

2011年10月，朝鮮半島局勢緊張。李克強率團訪問了朝鮮、韓國，這也是中國領導人首次接連訪問朝韓兩國。這次中國在東北亞地區(qū)采取的重大和平外交行動，被外界評價為體現(xiàn)了“李克強敢于碰難，主動解決問題的外交風格”。

敢于碰難的李總理偶爾也有“輕松”的時候。5月25日，作為首訪的最后一站，李克強抵達德國。當晚正是歐冠決賽之夜，李克強沒有安排其他活動，觀看了比賽的電視直播。而決賽剛巧在拜仁與多特蒙德兩支德國隊間進行。

第二天的訪問活動中，李克強對德方人員說，“看完這場球賽之后，我得出一個結論：德國隊贏了！”此時，對于熱愛足球的德國人來說，李總理遞上了一張最好的外交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