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寶忠

一、意外之邀

故事發(fā)生在十年前。滄海市有個叫孫大亮的中年人，是一家化工廠的工程師。由于工廠經營不善，面臨倒閉，他不得不另尋出路。這天孫大亮從人才市場回來，突見一個婦女邊跑邊喊“抓搶包賊”！孫大亮平時就是一個熱心腸，見此情景一個箭步沖上去，一把就抓住了搶包賊的胳膊。搶包賊情急之下掏出匕首，喝令他少管閑事。孫大亮絲毫沒有猶豫，使個腳絆就想摔倒搶包賊。豈料這小子體壯如牛，不但沒有摔倒，反倒刺了他一刀，鮮血頓時染紅了半條胳膊。孫大亮仍是死死抓住搶包賊不放手，二人搏斗起來。這時巡邏的民警聞訊趕來，合力擒住了搶包賊。

孫大亮被送進醫(yī)院包扎傷口，一時間他成了見義勇為的英雄，報社、電視臺的記者紛紛前來采訪報道他。

這天，一輛黑色小轎車開到孫大亮家門口，車上下來一個秘書模樣的年輕人，找到孫大亮自我介紹說，他是臺資“耀華”公司許褚才總經理的助理，名叫米浩。許總在電視上看到孫先生見義勇為的事跡非常感動，想請他來“耀華”工作，年薪初定10萬元。

孫大亮知道“耀華”是本市一家規(guī)模很大的臺資企業(yè)，現(xiàn)代化管理水平很高，自己是學理工的，專業(yè)對口，能去這樣的企業(yè)工作正是他夢寐以求的。眼下自己正等米下鍋，面對這從天而降的好事，豈有不答應之理？

孫大亮隨著米浩上了路。誰知車子并沒有開去“耀華”，而是開進了一家豪華賓館，這令孫大亮十分奇怪。更令孫大亮奇怪的是，這位總經理助理自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神情就顯得非常神秘，臉上的笑也是怪怪的。

來到賓館后，米浩拿出一套筆挺的西裝讓他穿上，又親自給他打上領帶，拉著他到穿衣鏡前。孫大亮本來就儀表堂堂的，穿上這身衣服更顯得氣度不凡。他不解地問，去上班有必要穿這么好的西裝嗎？米浩笑著對孫大亮說：“這很有必要。到了‘耀華不要說話，遇到有人打招呼，只管點點頭即可?！睂O大亮更不明白了，難道這就是公司給自己安排的工作？

來到廠里，米浩陪他下了車。保安一見立刻跑上前來，畢恭畢敬地叫聲“總經理好”！孫大亮不由得一愣：啥？“總經理”？誰是“總經理”？他想起了剛才米浩的交代，便沖著保安點了點頭。二人又往前走去，又遇到一位車間負責人模樣的人，那人熱情地與他打招呼道：“許總回來了？這半個月我們車間可是超額完成了任務！”孫大亮又是點了點頭。

孫大亮與米浩轉了一會兒后，米浩才領他來到一間裝飾豪華的辦公室里。一進門，孫大亮再也忍不住了，急切地問道：“我說米助理，你這是搞的啥名堂？我怎么一下子成了‘許總了？你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米浩哈哈大笑，連連解釋道：“別誤會，別誤會，許總請你來我們公司工作，就是來給他當替身的……”

“什么？給許總當替身？”孫大亮大吃一驚。他知道，過去戰(zhàn)爭年代，一些首腦政要為了自身的安全，才找替身出席一些場合的活動。眼下和平年代，沒有性命之憂，還找的哪門子替身？這個臺灣老板不會是黑社會吧？

米浩見孫大亮滿臉的疑惑，這才說出了實情。原來，許總是一位非常敬業(yè)的企業(yè)家，來大陸投資建廠，社會上的各種應酬實在令他應接不暇，更頭疼的是一些政府部門的邀請他又不能拒絕，更不能得罪，萬般無奈之下才想找一個替身，讓其代替自己出席一些會議，接待一些應酬，以便自己專心致志地經營企業(yè)。

聞聽是這么回事，孫大亮這才放了心，但又有點不安，這樣的工作，自己能勝任嗎？

二、驚見原身

既然是來當“替身”，首要條件就是面貌相像。孫大亮懷著極大的好奇心，希望見見許總。米浩告訴他，許總在另一個沿海城市也有工廠，他去幾天就返回，到時候你一見便知。接下來，米浩把許總的一些情況向孫大亮做了詳細介紹，又把“耀華”的一些情況也向孫大亮做了詳細介紹，以便他這個“替身”盡快進入角色。

幾天后，許褚才回來了，米浩安排他們在賓館見面。二人一見彼此都驚呆了！無論長相、身高或體形，就連有些謝頂?shù)哪X袋都是那樣的相似，簡直就像是一對雙胞胎！要不是二人的衣服不同，就連米浩也難以辨別真假“許總”了！米浩十分得意，對滿臉驚奇的許褚才道：“許總，我的任務完成得不錯吧？”

“不錯不錯！嘻嘻！我們倆簡直就是一對真假美猴王嘛！”說罷竟自大笑起來。許褚才興奮地一把拉住孫大亮的手連連搖著，眼睛緊緊地盯著孫大亮，毫不掩飾心中的詫異與驚喜，對他說：“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們怎么長得這么相像？”

孫大亮也難掩心中的驚奇，面對眼前這個與自己近乎一模一樣的許總沒有絲毫的陌生感，像是回答許總的問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嘿嘿，真是怪了，我們怎么這么相像？簡直就像雙胞胎似的……”

這時，許褚才從公文包中拿出剛上市不久的高級數(shù)碼相機，交給米浩道：“來，你馬上給我們照一張合影，拿到街上放大。”照片很快取回來了，二人進行了反復比對，無論眉毛眼睛鼻子，一切竟然是那樣的相像！

莫非我們真是一對雙胞胎？二人各自都在心里打了個問號。于是，他倆懷著極大的興趣問起了彼此的年齡、出生地以及父母的情況。一個出生在臺灣基隆，一個出生在大陸滄海；一個軍人家庭出身，一個市民出身……二人盡管相貌相像，但彼此天各一方，基本排除了“雙胞胎”的可能性。

盡管如此，孫大亮晚上回家，懷著極大的困惑將今天發(fā)生的事告訴了父母。他問母親李大芬：“媽，當初你生我時是不是一對雙胞胎啊？”

母親見兒子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不由得渾身一震，隨即反問道：“你咋問這個？你今天這是怎么了？你怎么會是雙胞胎？不是的不是的……”

孫大亮拿出他與許褚才的合影照交給了母親。母親戴上老花鏡，反反復復地看著，好半天才長長地嘆了一聲：“嗨，你們長得實在太像了！可是天底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多著呢，不一定就是雙胞胎啊！”說完，竟自擦了擦眼睛。

父親接過這張照片，女兒也湊過來看，連連驚呼：“媽！你快來看，這人與我爸爸一個模樣，分明就是雙胞胎嘛！”孫大亮的妻子正在廚房做飯，跑過來看后也連聲說像。

父親看過照片也是一臉茫然，覺得他們太像一對雙胞胎了，只是，是不是雙胞胎他最清楚。他對兒子說：“你媽說得對，你要是雙胞胎，我能不知道嗎？嘿！也難怪，你們長得實在太像了！”

既然父母都否認了，還有誰比他們更有權威的嗎！孫大亮這才打消了“雙胞胎”的想法，只是覺得與這個臺灣老板實在是太有緣了！

三、身世之謎

第二天，孫大亮準備去上班，許褚才電話通知他，仍然去賓館。二人相見，又是彼此看了又看，心中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孫大亮便把昨晚問父母的事說了一遍，告訴許總他們并不是什么“雙胞胎”，只是有緣而已……

許褚才不動聲色地聽著，又詳細詢問了二位老人和孫大亮兄弟姐妹的情況。孫大亮說，父母都已近80歲了，他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都已成家，妹妹在北京工作。接著許褚才又問他們家是否一直住在這個城市？孫大亮說他們家早年是從鄉(xiāng)下搬到城里來的。二人一直談了大半天，直到廠里有事找許褚才他才離去。

因為許褚才已經回來，孫大亮這個“替身”不能再露面，許褚才就讓他呆在賓館里看“耀華”的一些資料，熟悉工廠的情況。

傍晚，許褚才回到賓館突然提出要與孫大亮一起去看望他的父母。這讓孫大亮很是意外，既然許總這樣抬舉自己，自己豈有不領情之理？于是，由米浩開車，二人一起回了家。

一見孫大亮的母親李大芬，不知為何，許褚才疾步上前，突然叫了一聲“媽”！然后一下子跪在了老人面前。這突然的舉動讓李大芬措手不及，不由得踉蹌一下，險些摔倒。她看著眼前與孫大亮幾乎一模一樣的許褚才哆哆嗦嗦地伸出雙手拉起他，撫摸著許褚才的臉頰看了又看，淚流滿面地說：“孩子，你認錯了人，我、我真的不是你媽媽呀……”

好一會，大家都慢慢平靜了下來。李大芬拉著許褚才的手說道：“孩子，你和大亮的事我已知道，我真的不是你媽媽。你和大亮長得模樣相像，也許是天意吧，要不大亮能到你手下做事嗎？”

這時，父親在一旁說話了：“許總啊，我們老兩口倒是愿意有你這么一個臺灣來的好兒子，嘿，可惜我們老兩口沒有這個福氣呀！你和大亮真的不是雙胞胎，我們不能昧著良心糊弄你呀！”

接下來，老父親難掩心中的高興，對許褚才說：“許總，不，孩子，剛才你既然喊我老伴‘媽了，我就高攀認你當我們的干兒子吧？我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啊！”

“對對，這話說得對！”老父親的這番話，使原本認親被拒的許褚才擺脫了尷尬，連聲附和。助理米浩反應機敏，拿出數(shù)碼相機，大聲說道：“來，我給你們一家人合個影吧！”

合影之后，大家攀談起來，許褚才向李大芬訴說起了自己的身世……

原來，那天許褚才見到自己的“替身”孫大亮，晚上便少有的失眠了。孫大亮的出現(xiàn)，勾起他隱藏心中多年的謎團。早年他們家是從大陸去臺灣的，小時候隱隱約約曾聽人說他是抱養(yǎng)的，為此他曾經問過母親，母親十分嚴肅地告訴他，這些都是壞孩子胡說八道，他和兩個姐姐絕對都是母親親生的！兩個姐姐也出來證明，勸弟弟別信那些胡編亂造的謊話。這才暫時打消了他心中的疑慮。

20歲那年，他在大學讀書，大姐突發(fā)白血病，大夫說必須做造血干細胞移植。為了挽救大姐生命，全家人都做了血型檢測。他的血型為B型，父親為A型，母親為O型。他學過遺傳學，課本里有一張《子女血型與父母血型關系表》，通過對照表，他知道如果他是父母所生，他的血型應是A型或O型，絕不可能是B型或AB型……從此，他對自己的身世更是畫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但為了不傷父母的心，從此他再也沒有提過這事。

隨著年齡增長和事業(yè)有成，他的尋根念頭越來越強烈了。前兩年父母相繼離世后，這一愿望更為強烈。夜深人靜時常常獨坐窗前，遙望大陸方向，猜測著親生父母的模樣，想著自己來自哪里？故鄉(xiāng)在何方？為了追尋自己的“根”，他來到大陸投資。他的工廠之所以選在滄海市和另一個沿海城市，也是有用意的。他曾聽父母說過，當年他們家曾在這兩個沿海城市住過，抱養(yǎng)他也肯定是在這兩個地方。他為自己選“替身”，對外說是為了“應酬”，其實只是個托詞，真實用意是尋找親人，因為兄弟的相貌必然相似。

孫大亮的出現(xiàn)，讓他既激動又緊張。第六感覺告訴他，此人或許就是自己的親兄弟！所以見到孫大亮的第二天，他便急急相約在賓館相見。他知道，昨晚孫大亮回家肯定會問父母這件事的，說不定會有自己所期望的結果出現(xiàn)！然而，孫大亮的回答讓他如墜冰窖。是啊，是不是雙胞胎，他的父母最具有權威！他仍心有不甘，這才上門想當面問個究竟。不知為何，當見到老太太的那一瞬間，冥冥之中突然閃過一個強烈的念頭：眼前的老太太就是自己的親媽！這才突然做出跪地認母之舉……

之后他們攀談起來，許褚才問這問那，想從老人的嘴里探聽到一些蛛絲馬跡。這時廠里來電話，說有急事請他馬上回去。許褚才只得與米浩匆匆走了。

許褚才走后，孫大亮一家人便議論開了。父親感嘆道：“許總這孩子尋找親生父母的心情也太迫切了，竟然上門就認媽，看著也讓人心酸！”

李大芬早已淚流滿面，她擦了把眼淚問老伴道：“他爸，假如這個許總真是你的兒子，你會怎么樣？”

老伴一愣：“嘿，你怎么說這樣的話？沒有這種‘假如啊，人家畢竟不是咱的親兒子啊！”

“要是真是呢？”李大芬緊盯了一句。

“呵呵，要真是親兒子，我還不樂死……”

聞聽老伴這句話，李大芬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任老伴怎么勸也勸不住。

孫大亮見母親如此模樣，感到其中必有隱情，急忙問她這是怎么了？老爸也感到莫名其妙，可是李大芬只是哭，什么都不說。

半晌，李大芬止了哭，抹把淚對二人道：“我沒事，你們不要瞎猜，看到許總叫我媽，我是既高興又難受！這是個可憐的孩子?。　?/p>

母親的解釋也算合情合理，但孫大亮仍是覺得不是那么回事。他猜測，母親心中一定隱藏著什么秘密，這秘密說不定就與許總的身世有關！

四、生死約定

孫大亮隨后便給許總發(fā)了個短信，約他處理完廠里的事后再去賓館。許總如約而至，孫大亮便把他走后母親的反常舉動告訴了他。

盡管母親沒有承認，但許褚才仍就固執(zhí)地認為他潛意識中的感覺沒有錯，這個李大芬就是他的親媽！看她見到自己那一剎間的表情，那充滿母愛的深情撫摸，只有親人之間才能有那種真情流露！然而令他不解的是，她為什么堅持拒絕相認呢？之后為什么又問大亮父親，“假如”許總真是親兒子你會怎么樣呢？孫大亮對此也很費解，于是二人便分析起原因來：或許我們兩個都是被抱養(yǎng)的？為了掩蓋真情，二位老人才刻意隱瞞的？但孫大亮馬上就否決了這種可能，一是他們的父母都是原配，結婚時兵荒馬亂連飯都吃不上，不可能去抱養(yǎng)別人的孩子；再就是父親長相和他們也非常相像，這也說明他們不會是抱養(yǎng)的。二人分析來分析去，最終也沒個結果。許褚才突然想到可以去做個DNA親子鑒定，孫大亮一聽很是贊同?？墒乾F(xiàn)在地市這一級醫(yī)院還做不了，只有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有限的幾家醫(yī)療機構才能做，而且手續(xù)非常復雜，萬一媽媽不同意，一切都是零。此路暫時不通，孫大亮決定還是回家再做母親的工作，爭取讓她開口說出實情。

然而母親還是堅持先前說過的話，孫大亮是單生，絕不是雙胞胎！許褚才聽后長嘆一聲，流淚說：“嗨，你們都有親媽，我的親媽在哪里呢？”

這天，孫大亮和許褚才又見面了，不約而同地又說起了這件事。許褚才突然想到一件事，對孫大亮道：“嗨呀，我怎么這么糊涂呢！你媽之所以不認我，一定是怕傷害到我養(yǎng)父母的感情。你快去告訴老人家，就說我的養(yǎng)父母都已不在了，看看老人家會怎么樣？”

孫大亮當即回家將許總的話告訴了母親。母親聞聽一把抓住孫大亮的手，嘴角開始哆嗦起來，又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可憐的兒?。∷褪悄愕碾p胞胎弟弟啊……”孫大亮緊忙扶住母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老伴也大吃一驚，疑惑地對老伴說：“當年你生的是雙胞胎？你怎么從來沒告訴過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大芬慢慢止了哭泣，將發(fā)生在五十多年前那樁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

1948年，李大芬新婚不久的丈夫被國民黨抓了壯丁。為生活所迫，她進城給一個姓許的國民黨師長家當傭人，伺候太太和兩個年幼的小姐，當時李大芬已懷有身孕。太太非常仁慈善良，主仆關系處得非常好。這天太太突然大出血，送進醫(yī)院查出是子宮疾病，只好住院將子宮切除。由于既顧家又顧醫(yī)院，李大芬操勞過度，就在太太出院不久竟然早產了，生下一對瘦小的雙胞胎男孩兒！先出生的不足4斤，后出生的頂多也只有3斤。李大芬躺在醫(yī)院里，看著這兩個嗷嗷待哺的小生命卻犯了大難！這下傭人當不成了，只得回家，可是家里連飯都吃不上，如何養(yǎng)活這兩個孩子？護士得知她的情況，就勸她把其中一個送人，不然兩個孩子都得餓死！當時李大芬心里矛盾極了，這時太太來看她，很想收養(yǎng)其中一個，因為她已經做了子宮切除手術，非常希望有一個兒子。李大芬覺得這樣也好，就同意了。她想太太家條件好，決定把先天條件差的小兒子留在太太家。她抱起小兒子，在他臉上親了又親，淚如泉涌，喃喃說道：“我可憐的兒啊，媽媽實在沒有辦法養(yǎng)活你，莫怪媽媽心狠，你活命去吧……”太太把孩子抱走前，給了她20塊大洋，讓她回家買些米面雞蛋補養(yǎng)身子，撫養(yǎng)孩子。并與她立下生死約定：此事不能講與第二個人，讓它永遠爛在心里！

后來戰(zhàn)事吃緊，太太一家隨敗退的國民黨軍隊從滄海市一直撤到臺灣。新中國成立后，已起義成為解放軍戰(zhàn)士的丈夫復員回到滄海，李大芬和兒子也進了城。出于母愛的天性，她思念著那個送人的小兒子，悄悄打聽太太一家人的下落。然而物是人非，哪里還能找得到？多少個夜晚，她時常想起那個送人的小兒子，默默地為他祈禱。一直令她遺憾的是，當時時間緊迫竟然沒有給小兒子喂一口奶，哪怕是讓兒子吮吸一下奶頭也好?。∵@件事成為她終生的遺憾！

也算是蒼天有眼，那天孫大亮問她雙胞胎的事并讓她看照片的那一剎那，她就認定這就是她失散五十多年的小兒子！她又驚又喜，當時她是多么想認下這個兒子??！可是一想到養(yǎng)育他成人的太太以及與太太定下的生死約定，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她不能食言，更不能往養(yǎng)育他長大的養(yǎng)父母心頭捅刀子??！所以心地善良的她才那樣毅然決然地矢口否認。那天當許褚才突然叫她媽媽并給她跪下的瞬間，她差點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聽完她的訴說，老伴首先大哭起來：“嗨呀呀，我不知道，我還有這么個兒子??！我、我這叫當?shù)氖裁窗职盅健蹦撬粏〉目奁竦蹲樱屄牭降娜送磸毓撬琛?/p>

母親抱住老伴，一聲聲隨著老伴痛哭起來。孫大亮此時也是淚流滿面。李大芬哭道：“他爸，這事我不該瞞你五十多年，要怨，你就打我兩下吧……”

老爸止住哭泣，拉過老伴的手道：“嗨，我怎么能怨你呢？當年你那么做也是沒有辦法啊，我又不在你身邊，如果兩個孩子都要，兩個都得餓死！送人是為了讓孩子能活命啊！我哭，是因為又有了這個兒子，我高興啊……”

五、歸根還家

再說孫大亮，安頓好爸媽后，立刻抓起電話撥通了許褚才的手機，話未出口已泣不成聲。

許褚才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焦急地問道：“怎么了？你慢慢說……”

“許總，不，弟弟，媽認你了，認你了！你真是我的雙胞胎弟弟呀！”

或許是喜訊來得太突然，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之后便傳來“哇”的一聲哭叫：“?。窟@是真的？媽媽，我終于找到您老人家了！”電話兩頭不再說話，只有“嗚嗚”的哭聲。

半晌，二人都止了哭泣，孫大亮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許褚才聽得連連嘆息。許褚才歸家心切，提出即刻回家見父母。孫大亮不同意，他說一家人失散了五十多年，必須要舉行一個隆重的歡迎儀式，讓弟弟風風光光地回家！

孫大亮當即將這一情況打電話告訴遠在北京的大妹妹，讓她馬上回家。大妹妹聞聽自己還有這樣一位失散五十多年的雙胞胎哥哥，又驚又喜，哭成淚人一般，馬上請假帶領全家人往回趕。

孫家一家上下喜氣洋洋，設計安排迎接許褚才的方案。當?shù)卣托侣劽襟w也得知了這一消息，因為許褚才的特殊身份，也積極參與，表示祝賀。迎接親人儀式安排在孫家樓下，全家張燈結彩，人人身穿新衣比過年還熱鬧。左鄰右舍、政府官員以及新聞媒體也來了不少人。

上午9點，許褚才在助理米浩的陪同下踏上了歸家之路。這個家他期待了多少年，尋找了多少年，魂牽夢縈了多少年！如今家就在眼前，他的心恰如大海的萬頃波濤，滾滾難平，眼淚一直在眼窩里轉。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著：“爸爸媽媽，你們的兒子回來了！”

車到家門前，歡迎的鞭炮噼啪響起，人們一陣歡呼。按照原定的方案，許褚才下車后，由侄兒、侄女、外甥、外甥女依次獻花，然后攙扶出二位老人與兒子相認。然而，當許褚才走下車，一眼看到白發(fā)蒼蒼的父母站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正眼巴巴地望著他，背顯得更駝了，頭發(fā)更白了，此刻一直壓抑在他心底的感傷瞬間涌上心頭，他再也無法克制奔涌的感情，飛步上前叫聲“爸爸、媽媽！”“撲通”一聲跪在二老面前，放聲大哭起來：“我可找到你們了！我終于回家了……”

孫大亮和弟弟、妹妹也一起跪倒在地，一家人抱頭痛哭！此情此景，強烈地震撼著所有人的心靈，在場的人無不流下感動的淚水！

中午這頓團圓飯安排在全市最豪華的“金帝”大酒店，許褚才被安排坐在父母中間。李大芬緊緊地攥著許褚才的手，臉上現(xiàn)出萬般慈愛，問道：“兒啊，這些年你都過得好吧？盡管把你送了人，幾十年媽的心里一直都在惦記著你！當年把你送人，媽實在是沒有辦法，你不要怪媽……”

許褚才連忙說：“媽，您千萬不要這么說，您那么做也是為了讓我能活命??！我感激您，絕不會怪您！”

這時飯菜端上來，李大芬首先舀了一勺飯，對許褚才說：“兒啊，你生下來沒吃過媽一口奶，媽也沒喂你一口飯。來，張開嘴，讓媽喂你一口飯吧……”許褚才張開了嘴，大口地嚼著，臉上露出幸福滿足的笑容。他一邊吃一邊笑著說：“媽，這飯真香，是我五十多年來吃的最香的飯。媽，您再喂我一口吧……”說著笑著，卻忍不住哭出了聲，全家人的眼淚都流進了酒杯里……

當?shù)仉娨暸_當天晚上便播出了這條新聞，“替身”之謎真相大白，人們無不感慨萬端！最感慨的還是許褚才，正是因為大陸的改革開放，他才能夠回鄉(xiāng)尋根，才能夠如愿找到親身父母！他決定再回臺灣，把自己名下的那份資產全都轉到大陸，把夫人也接來家鄉(xiāng)定居，他要為祖國和家鄉(xiāng)的建設貢獻一份力量！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