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拳
內(nèi)容簡介:
我的夢想是做一名懸壺濟世的外科醫(yī)生,可惜天意弄人,我偏偏成了一名聲名遠播的整容大夫。
我生平最驕傲的兩件杰作,紅頭半邊天的茉莉,和最年輕的影后許安娜。可惜,她們都死了。
我認為這坑爹的一切都是萬陽造成的,是他以我的愛為刃,毀了一個又一個鮮活生命。
(一)
當萬陽帶著許安娜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研究剛剛他從韓國買來送我的頭骨模型,據(jù)說這模型使用最新技術,內(nèi)含電腦配置,可直接輸入配值改變面部結構。
對于一個整形醫(yī)生來說,真是再好不過的禮物。
來者是客,何況剛剛收了人家的禮物。
于是我笑得滿面春風:“哎喲,這是您的新女朋友?有哪個部位不滿意,就直接跟姐姐說,看在萬陽的份兒上,怎么也會給你一個內(nèi)部價的?!?/p>
萬陽完全不在意我的冷嘲熱諷,只是把許安娜往我面前一推:“這是我新簽下的藝人,但是面部結構需要微調(diào),你看大概需要多久時間?”
藝人?萬陽手底下的那幾個,無論哪一個拿出去都算得上超一線大腕。
好像已經(jīng)近五年沒有收過新人了,這個許安娜竟然有本事讓他出山?
我的目光不由得變得銳利起來,杏眼、柳眉、櫻桃小口、皮膚白皙、胸部不大、腿還算長,這長相,放在美人成群的娛樂圈里,也就算個中等偏上,要說真的有哪里特別,也就是從某個角度而言,跟某個人長得有那么些許相似。
可也僅僅是三分而已。
許安娜顯然不習慣這種目光,滿面通紅,手指局促不安地攪著衣角。
我收回目光,繼續(xù)擺弄起眼前的頭骨:“那要看是什么程度的微調(diào)了,根據(jù)不同的體質(zhì)恢復的時間也不一樣?!?/p>
萬陽走到我的身邊,將我手中的頭骨取了過去,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上面熟練地按下了一串數(shù)字,過了不一會兒,一張仿真的臉就出現(xiàn)在了頭骨之上。
“就要這個程度?!彼钢^骨,目光灼灼。
那是一張妖嬈至極的臉,媚眼如絲,嘴角一顆美人痣,似笑非笑的模樣,像極了下凡的狐妖。
這張臉我再熟悉不過,當今最紅的天后茉莉,幾乎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可是我卻是不太愿意見到的。
我這人有個毛病,對于自己做出來的美人,總是心存怨懟。
萬陽說我這是嫉妒,我對此嗤之以鼻,這哪里是什么嫉妒,明明是向往天然的美好事物,可惜天將降大任于我,作為一名整容醫(yī)生,我只好向現(xiàn)實妥協(xié)。
我看了看許安娜:“茉莉本身就是個例,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那種痛苦,這點你比我更清楚?!盵M1]
萬陽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思考我的話,過了良久,好像終于想通了,看了一眼許安娜,又看了一眼我,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無奈地聳聳肩,正準備送客,誰知道許安娜卻突然沖到了我跟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死死地抱住了我的大腿。
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面:“夏醫(yī)生,我求求你,萬先生說了,你是最好的整容醫(yī)生,如果你肯幫我,我就一定能夠大紅大紫?!?/p>
她哭得哀怨婉轉,抱著大腿死也不肯撒手,萬陽站在一邊,雙手環(huán)胸,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看著她這副模樣,我不禁想起了幾年前的茉莉,那時的她還不是現(xiàn)在紅透半邊天的天后,那時的她也是哭得像個小孩一樣無助。
“是不是只要能夠紅,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我伸出手,勾起許安娜的下巴。
“嗯!”許安娜答得很快,目光堅定而認真。
我抬頭看向萬陽,發(fā)現(xiàn)他也正望向我,漂亮的眼睛泛著笑意,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落在他的身上,像是降落人間的天使一般。
(二)
我讓萬陽給我一個理由。
萬陽卻將舉一反三發(fā)揮得很好,比如茉莉的合約到期,提出的續(xù)約價碼是現(xiàn)有的十五倍,公司不可能承擔,經(jīng)過核查才發(fā)現(xiàn),她一早已經(jīng)和DK公司高層勾搭上了,價碼不過是個借口,MY和DK作為死對頭,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當家花旦跳槽過去,這口怨氣自然沒那么容易咽下。
再比如許安娜是天生的演員,還未經(jīng)過任何修飾的演技便已能跟專業(yè)人士媲美,稍加雕琢,必定是下一個天后。
而最最重要的一點,無非是她跟茉莉有那么些許相像的容貌。
萬陽從來都是個很好的說服者,也不知道他說了多久,我終于忍無可忍地點了頭。
改頭換面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萬陽要求的是比茉莉更美,他說要跟茉莉的容貌有七分相似,卻要美得脫俗,美得清新。
脫俗清新你妹夫!我實在很想對著萬陽破口大罵。
無奈做人一言九鼎,我既然答應了下來,也就只好硬著頭皮上陣。
其間許安娜一直陪著我,萬陽說是為了讓我們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以便于日后的手術。
不得不說,許安娜是個很會聊天的小姑娘,她很有野心,也對自己的虛榮十分坦蕩。
當我問起她為什么非要當明星不可的時候,她回答得十分直白:“為了錢啊,我喜歡錢,喜歡那些華麗的衣服。”
對于這個答案,我不以為然:“要想得到錢,還有其他許多途經(jīng),不一定非要走這條路?!?/p>
有追星夢的小女生世間不知凡幾,對于她的執(zhí)著,我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許安娜卻不這么認為,提到自己的夢想,她整個人都變得神采飛揚起來,眸子閃閃發(fā)亮,讓人挪不開目光。
“我一定要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萬陽說了,我天生就是讓人矚目的。”
我不再說話,專心致志地研究后天手術的內(nèi)容,心里想的卻是萬陽個渾蛋,油嘴滑舌的功夫越來越厲害了!
他當初忽悠我去學醫(yī)的時候,可是虔誠地捧著我的小手,目光炙熱而真誠:“綿綿,我覺得你這雙冰肌玉骨,就該用來懸壺濟世。”
我聽著他的話,仿佛已經(jīng)看到自己穿著一襲白衣站在手術臺上拯救世人的模樣。
可是到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白衣、手術臺都有了,我卻成了一名整容大夫。
萬陽我去你大爺!
帶著這股子執(zhí)念,許安娜的手術竟異常順利起來。
拆線的那一瞬間,我看著許安娜鏡子里的那張臉,面上的紗布不過拆了半圈,便已是妖艷如絲,細細打量,妖媚中卻又泛著兩分無辜。
老娘就是個天才!
我拿著紗布的手抖了抖,在心中默念無數(shù)遍。
(三)
近期的娛樂圈發(fā)生了件大事。
天后茉莉被自己的東家,哦不,確切的說是前東家告上了法庭,她收到法院傳票的那天,恰恰是她跟MY解約的日子。
而起訴的原因,是說茉莉整容,侵犯其新簽下藝人的肖像權,影響其日后發(fā)展。
這消息一出,整個娛樂圈掀起軒然大波,輿論大多一邊倒,都說MY因為續(xù)約不成悔恨在心,特地找人來黑茉莉。
而茉莉也是接連占了一個星期的頭版頭條,講述自己在MY是如何被壓榨,高層又如何各種性暗示,她出淤泥而不染,保持了高潔的白蓮花形象,而MY公司則被徹底地描述成了一個集打壓、潛規(guī)則、各種黑幕于一體的黑心經(jīng)紀公司。
我拿著今早剛剛出爐的八卦晨報,輕聲念叨:“據(jù)知情人透露,茉莉前經(jīng)紀人萬某就曾借某次慶功宴的機會對其進行性騷擾?!?/p>
文字下方還配了一張小圖,圖中是茉莉的豪宅,照片是從窗戶偷拍的,里面一男一女,女人躺在床上衣衫不整,而男子則是站在床畔,手中拿著酒杯。
好一幅看圖說話,文圖中的萬某自然就是站在不遠處端著酒杯的萬陽。
我伸出雙手比畫鏡頭,將萬陽的身影框在其中:“哎喲,你別說,還真有那么點像你,我說萬陽,你也太不厚道了,你倆啥時候有的一腿,我怎么不知道?”
我說完就笑得不行,萬陽回頭看了我一眼,眸子微瞇:“是啊,那照片角度再刁點,就能照到在床底下躺著的你了,可不是好一幅3P美圖嗎?”
3P美圖?我愣了愣,然后使勁地在腦中搜索相關信息,結果還真被我找出來了。
好像是茉莉生日喊我去她公寓喝酒,我那時候跟她雖說算不上特別熟,但也能稱得上朋友。
誰知那女人千杯不醉,我沒多久就已經(jīng)喝得人畜不分,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在萬陽的公寓里了。
現(xiàn)在想來,萬陽簽下茉莉后好像還真的沒有出現(xiàn)在她家過,我還好奇茉莉當初怎么會喊我陪她過生日,敢情是為了拿我當跳板勾引萬陽?我不禁一陣無語。
萬陽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說道:“今天下午的發(fā)布會你跟我一起吧?!?/p>
我想也沒想就打算拒絕,那種公開說鬼話的地方,我實在是沒什么興趣。
萬陽顯然揣測到了我的想法,一把將我從椅子上拽了起來,拖著朝門外走去。
直到到了發(fā)布會,我才明白臨出發(fā)前萬陽那句話的意思。
他說:“帶你看場好戲?!?/p>
我看著臺上哭得聲淚俱下,我見猶憐的許安娜,不禁暗暗腹誹,這丫頭上輩子沒哭過嗎?這眼淚嘩啦嘩啦的,可真是說來就來。
大屏幕上放著一張對比照片,左邊是茉莉,右邊是許安娜。
“茉莉是我姐姐,當年媽媽帶著我嫁進去,姐姐就一直不喜歡我……”
許安娜哭得如泣如訴,講述著自己童年的哀戚故事,同父異母的惡毒姐姐,母親死后更是肆無忌憚地打壓自己,一切的一切,都緣于自己那張美貌的臉。
嘖嘖,萬陽不去當編劇真是可惜,一朵為了錢奮不顧身撲進演藝圈的嬌花,活生生被他掰成了受盡欺凌的灰姑娘。
我看著許安娜的完美表演,腦子里不禁飄過最近電視里滾動播放的某泡面廣告。
“有人模仿我的臉,還想模仿我的面?”
嘖嘖,不找許安娜去代言,真是可惜了。
(四)
跟紅頂白的娛樂圈,又一次將這一特性發(fā)揮到了極致。
前幾天還占盡優(yōu)勢的茉莉,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就被踩到了腳底。
那些曾經(jīng)幫她說話的雜志無一不調(diào)轉槍頭,而那些沒有幫她說過話的,更是不遺余力地打壓。
我對這種結局并不意外,讓我意外的是,DK卻還是堅持不懈地簽下了她。
不過雖說是意料之外,但也是在情理之中。
畢竟紅了好些年,根基資源都有,就算一時間被黑得不行,不過娛樂圈嘛,最不缺的就是新聞,誰還能沒點黑歷史不是。
許安娜最近倒是風生水起,作為MY的力捧新人,再加上這些天的話題炒作,風頭一時無兩,比起當年茉莉出道時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于這種現(xiàn)狀,萬陽顯然十分滿意,竟然擠出時間來喊我去漂流,還是超豪華的那種。
我跟萬陽認識多年,掐指算算,怎么也有近十個年頭了,但是出來旅游,倒還真是頭一回,要么他忙,要么我忙,總之就沒對上過。
我自然屁顛屁顛地就跟過去了,累死累活這么久,也該給點福利我。
漂流的地點是在一個原始景點里的亂石區(qū),去之前我特地在網(wǎng)上搜了下評價,風評很好,都說很刺激。
可能是太久沒有過戶外運動,我不禁有些興奮。
連帶著看向不遠處的萬陽,都覺得分外帥氣起來。
“來來來,我給你照張相?!蔽铱粗┖镁壬碌娜f陽,示意他擺個酷點的poss。
萬陽卻一把搶過我手中的拍立得,交給了坐在前面的青年,摟過我的肩笑著說道:“麻煩幫我們拍張合影?!?/p>
小青年動作迅捷,我還沒來及擺poss已經(jīng)“咔嚓”一聲按下了快門,我看著照片中自己的癡呆樣就想銷毀,卻被萬陽先一步揣進了懷中。
我憤恨不已,想要爭奪,無奈皮艇已經(jīng)漂了出去,我只得作罷。
水流湍急,亂石嶙峋,我懷著手中的槳興致高昂,恨不能高歌一曲。
回頭看向一旁的萬陽卻是十分淡定,我最見不得他這副冷靜的模樣,高舉船槳正準備大喝一聲,就聽見皮艇的護漂員在岸上大叫。
“哎哎,前面的小朋友不要站起來,這片區(qū)很危險,保持平衡!”
我的船槳還沒來得及放下來,船身猛地一晃,我整個人就已經(jīng)被摔進了水中。
緊接著撲通、撲通幾聲,水里一下子飄滿各色各樣的救生衣。
萬陽第一個撲到船邊,拿起槳想要把我弄上去,奈何水流太急,還沒夠到槳,我就被沖出了好一段。
我死命地撲騰著,一邊企圖抓住身邊的石頭,一邊努力地呼吸,可惜手掌被石頭磨得生疼,卻也沒能抱住一塊。
一個大浪打了過來,我整個人又被卷了出去,救生員離我太遠,恰好遇上一個轉彎,我已經(jīng)顧不得其他,開始放聲大喊。
“阿陽、阿陽救命!”
我喊得聲嘶力竭,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水,視線模糊,眼睛生疼,迷茫迷茫中,我看見萬陽不顧救生員的阻攔跳下了水。
我死命地劃拉著水,希望能夠等到人來救我。
直到完全脫力,已經(jīng)再沒了掙扎的力氣,才終于感覺到一股力氣使勁地拽住了我的手。
“綿綿!綿綿?!”
我感覺到有人用力地拍打著我的臉,打得我的面頰生疼。
萬陽的面龐跟急切的聲音在我腦中重合,最終還是兩眼一抹黑昏了過去。
(五)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醫(yī)院里,一條腿被包得跟個巨大的蘿卜一樣吊在空中,我撐著脖子掃視了一圈,也沒瞧見萬陽的身影。
倒是萬陽的小助理見到我醒了,趕忙屁顛屁顛地奔了過來,端茶遞水外加講解。
“夏小姐你可算醒了,你都昏迷了一周了。”小助理端著水杯,表情分外憂傷。
這倒是我沒想到的,我一直就是個強壯寶寶,別說昏迷了,就連感冒發(fā)燒都少得可憐,這么大的陣仗,倒真算得上是頭一遭。
我的目光飄向被包裹得分外嚴實的小腿上,上面用紅色的筆寫了四個大字:老實養(yǎng)傷。
那字龍飛鳳舞,我一眼就認出是萬陽的筆跡。
我的眉毛挑了挑:“萬總呢?”
小助理答得畢恭畢敬:“許小姐在片場拍戲的時候受了點傷,萬總趕去處理了?!?/p>
我撇了撇嘴,不太開心,可是想到到底是那小子救了我,現(xiàn)在又為了工作疲于奔命,心里好像又舒服了些。
吊著一條腿什么也做不了,小助理活像個電子眼般監(jiān)視著我,我伸手拿個杯子,他那小眼神便透著肝膽俱碎的絕望,仿佛我馬上就要肢解了一樣。
那眼神讓我覺得我不是斷了條腿,而是被人打得全身骨碎癱瘓在床了。
我百無聊賴,只好又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房里只開了地燈,小助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肚子傳來咕嘟咕嘟的叫聲,我看了一眼放在床位的手機,正糾結著該用什么樣的姿勢將它成功地弄到跟前來,房門就被嘎吱一聲推了開來。
茉莉捧著一大束百合花走了進來,靜靜地坐到我的身邊,將花插好后,打開了床頭燈。
昏黃的光線總算得到了緩解,我跟茉莉已經(jīng)許久沒見,現(xiàn)在兩個人單獨相對,不免有些尷尬。
我很佩服茉莉的是,對著我這個讓她身敗名裂的幫兇,還能笑得如此貼心:“綿綿,聽說你病了,一直沒能找到機會來看你,雖說我跟萬陽鬧翻了,但是你對我來說,可是有著再造之恩的?!?/p>
她依舊很漂亮,狹長的媚眼微微上揚,說話時帶著淺淺的笑意,讓人想不心動都難。
可是對于自己做出來的臉,我向來不大感冒,再加上病著,語氣自然也好不起來。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百合,冷笑道:“哎呀,百合花可是代表純潔的友誼,我跟莫天后可是云泥之別,如何能夠高攀得起呢?!?/p>
茉莉許是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我竟然變得這么尖酸刻薄,畢竟曾經(jīng)我也是擔當過知心姐姐的角色的,但她很快就適應了過來,面上的笑容也跟著消失不見。
她咬了咬嘴唇,似有萬般不甘,卻還是開了口:“夏綿綿,你開個價吧。”
她說完便掀起額前的碎發(fā),我撇了一眼,看見額頭上一塊并不明顯的青紫印記,大概硬幣般大小,有劉海兒遮著,并不明顯。
那種印記如何而來,我再清楚不過,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幫她修復過。
可惜現(xiàn)在立場不同,我自然不可能再幫她。
我看向她,目光變得憐憫又可悲:“茉莉,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幫你。”
茉莉面上的表情千回百轉,不甘、憤怒、到最后的哀婉,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像極了當年跪在我面前求我?guī)退擅男∨ⅲ骸熬d綿,我求求你,我私底下找過不知道多少醫(yī)生,可是沒人能夠幫我,你幫幫我,無論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她說完便急急忙忙地從包里掏出支票,急切地等待著我給出一個數(shù)字。
曾經(jīng),她什么都沒有,我沒有要她付出什么,便給了她所有的一切。
可是現(xiàn)在,她的籌碼變得無限大,我卻不能再為她做些什么。
“不可能?!蔽艺f出三個字后便不再說話,這聲拒絕堅定冷漠,泛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窸窸窣窣的離去聲泛起,再回過頭時,房間里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突然覺得很累,一閉上眼又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好似有人輕輕地將我抱入了懷中,那人身上的味道我再熟悉不過,是萬陽。
一下子時間好像又回到了從前,我夜以繼日地在研究室里鉆研如何能夠將死人身上的細胞留存下來,移植到活人身上,用于五官重組。
那時的萬陽也是這樣輕輕地抱著我說——
“綿綿對不起,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一定能成為最優(yōu)秀的外科醫(yī)生?!?/p>
“綿綿,我一定會娶你,用宋家人的身份名正言順地娶你?!?/p>
我感覺到他在我的額頭輕輕一吻,手指拂過我的臉頰,將不知道什么時候溢出的淚水擦干。
“對不起?!彼麑⑽揖o緊地摟在懷中,輕聲說道。
(六)
傷筋動骨一百天,我在醫(yī)院躺了兩個星期便堅持不住,死活要出院。
萬陽拿我沒辦法,只好把我弄到了他那兒去,也方便照顧我。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拐杖使用培訓,我覺得我已經(jīng)爐火純青,就差拄著拐杖來個托馬斯回旋了。
萬陽對于我這副得瑟的樣子十分鄙視,不過照顧起來卻是格外費心。
一周七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要知道擱在以前,他肯給我做一頓飯,我就恨不得跪地痛哭流涕地叩謝隆恩了,像現(xiàn)在這樣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我簡直恨不得這骨頭長得慢一點。
對于我這種無節(jié)操的想法,萬陽嗤之以鼻。
這段時間許安娜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萬陽的公寓里,有時候是拿著劇本跟萬陽討論,有時候是對發(fā)布會的細節(jié)進行斟酌,反正理由五花八門,我對此十分不滿。
因為每次她一來,萬陽就顧不上給我做飯了。
又是一天,我正在美滋滋地喝著萬陽給我做的豬腳煲花生,許安娜就失魂落魄地沖了進來。
“阿陽、阿陽,我的臉!”她飛奔到我跟萬陽桌前,指著下巴處的青色印子驚慌失措地喊著。
阿陽?什么時候他倆的關系也這么親密了?我皺眉思索,心底泛起一陣不快。
萬陽看了一眼那傷,便轉過頭看著我,目光中有些不解。
我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許安娜和茉莉都發(fā)生過這種情況,可是從時間上來看,許安娜早了太多。
我放下湯勺,云淡風輕地解釋:“每個人的體質(zhì)不同,對于其他細胞的接受也有差別,她的接受能力沒有茉莉好,所以提早出現(xiàn)了排斥?!?/p>
萬陽點了點頭:“你的腳傷沒好,能手術嗎?”
我看著萬陽臉上的期待,那眼神仿佛在說,你要是不行,這“御膳”也該停停了。
特喵的,我憤恨不已地咬了一口豬蹄,使勁地點了點頭。
許安娜手術當天,萬陽習慣性地在一旁陪伴著。
許安娜睜著眼睛,看著我將二寸長的鋼針順著臉頰一側插入,眼淚便開始止不住地往外冒。
當初我為她整容的時候,她都沒有哭得像現(xiàn)在這般梨花帶雨。
我知道,是因為萬陽在場。
我瞥了眼萬陽,發(fā)現(xiàn)他壓根兒沒往這邊瞧,而是專心致志地看著手機。
我支著一只腿行動不便,便喊萬陽過來幫我,萬陽看了我一眼,走到我的身邊,將手機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好奇地看了一眼,拿著鋼針的手卻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畫面上是一個女人,死在浴缸之中,上面鋪滿了玫瑰花瓣,黑色的長發(fā)在浴缸中蔓延,泛著恐怖的美感。
她的臉上滿是青紫,有些地方幾乎已經(jīng)腐爛了,讓人幾欲作嘔。
而這個女人我再熟悉不過,正是前不久來找過我的茉莉。
我看向躺在手術臺上的許安娜,那張臉妖艷明媚,眸子里泛著濃濃的野心。
像極了當年的茉莉。
(七)
茉莉的死再一次在演藝圈中掀起軒然大波。
鋪天蓋地的報道,甚至在她生前,都沒有這么壯烈過。
我不禁覺得,對于如此在意自己是否被重視的茉莉來說,或許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不過這場詭異的死亡也很快被人們拋到腦后,每天都有新聞刷新著娛樂圈。
而最近風頭最盛的無疑就是剛剛獲得百影獎影后的許安娜。
年僅二十三歲的百影影后,前所未有,無數(shù)的喝彩聲,都說演藝界出了一位新天才。
我向來對萬陽的眼光十分自信,他當初說許安娜是演藝界的天才,便果真成了最耀眼的一顆新星。
只是不知道他們倆的緋聞又是什么時候傳出來的?
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報紙,圖片上的兩人交頸相纏,看起來分外曖昧。
我的心底冉起濃濃的憤怒,就好像自己惦記了多年的男人,突然被人截了胡,這種認知,讓我十分不爽。
正打算去興師問罪,許安娜就走了進來,瞧見我手上的報紙,忽而一笑。
我看著那張美得不像話的臉,實在是……有點違和。
許安娜的眼中泛著得意:“綿綿姐,原來你看到了呀,那是不是要祝福我們?”
我不解地偏了偏頭:“祝福你們?”
許安娜笑意更勝:“阿陽說了,如果我能得到百影獎的影后,就會答應我一個愿望,現(xiàn)在我成功了,我已經(jīng)想好了我的愿望一一那就是我要跟他在一起。”她的眸中冉起無限的希望,美得讓人心醉。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是該說她太天真?還是我太無害?
以至于會到我的面前耀武揚威起來?
“你知道茉莉為什么會死嗎?”我看著眼前意氣風發(fā)的少女,淡淡問道。
許安娜顯然不愿意聽我提起她,咬著嘴唇半響道:“不是有鑒定結果了嗎?整容過度?!?/p>
她說完面上掠過一絲不屑,好似十分不齒一般。
我搖了搖頭,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頜:“要說起來,你身上整的部位,可比她還要多哦?!?/p>
許安娜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不過很快就一閃而過,她揮開我的手:“你不過是個整容醫(yī)生,阿陽看得起你,你倒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對于她的挑釁,我突然有些無奈。
這就是我不待見自己造出來的美人的原因,因為無論曾經(jīng)你對她有過多大的幫助,到頭來,她好像都能瞬間遺忘一樣。
曾經(jīng)的茉莉是,現(xiàn)在的許安娜也是一樣。
“你知道為什么你身上的青紫色瘀痕出現(xiàn)得越來越頻繁了嗎?是不是感覺到身上的肌膚經(jīng)常會突然陷下去,就像死人一樣呢?難道還沒有感覺到自己身上仿佛泛著腐臭的味道嗎?”
我一步步地朝她走近,聲音清淡如水,看著許安娜眼里的恐懼,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快樂。
她,是我一手創(chuàng)造出來的。
現(xiàn)在的整容技術并沒有高超到能為人隨心所欲改頭換面的地步。
而她之所以能有現(xiàn)在這般美麗,不過是用了一些特殊手段。
比如將死人的細胞活體保存,強制地加注到她的身上,然后再用化學性的藥物盡可能地保持原樣。
可是已經(jīng)死去的細胞,又如何能夠跟鮮活的相比呢?
一旦離開了那些化學藥物,便也只能剩下凋零的下場了。
許安娜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一定還有別的醫(yī)生……”
我不愿再見她這副自欺欺人的模樣:“茉莉會比你窮嗎?那她為什么最后選擇了自殺呢?
如果您聰明一點,我或許還能幫你更長一段時間?!?/p>
我的話讓許安娜落荒而逃,她連滾帶爬地離去,臨走時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惡毒的絕望,卻又泛著無限的恐懼,好像在看一只沒有血性的魔鬼。
“是不是為了紅,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
人總是這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不記得曾經(jīng)的誓言了。
我垂下頭,看見自己依舊白皙的手指。
是這雙手造就了茉莉和許安娜。
是萬陽,造就了現(xiàn)在的我。
(八)
許安娜的死訊跟宋氏二少爺回歸的消息同天見報。
同樣是死于自殺,消息一出,舉圈嘩然。
沒人明白是為什么,一個剛剛燃起的新星就這么隕落。
我明白,她是面對不了自己,當知道自己身上那些美麗的器官全部得益于死人,一旦離開藥物變回腐爛發(fā)臭,這種恐懼,毀了讓人活下去的欲望。
我心中百感交集,萬陽就沖了進來,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便已經(jīng)被他抱起來轉了個天旋地轉。
“綿綿、綿綿、我成功了!”萬陽英俊的臉上泛著前所未有的喜悅。
可憐我撐著一只還未完全愈合的斷腿,陪著他來了一段高難度的表演。
“宋少好。”我被他的喜悅感染,臉上也泛起了笑容。
萬陽是宋氏娛樂總裁的私生子,據(jù)悉,他媽媽當年是在宋家做女用的,跟喝醉的宋總一夜風流后便有了萬陽。
可惜注定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我從初中起便認識了萬陽,那時的他時常是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后來我才知道,他的媽媽死了,他一個人生活。
那時我還不知道為什么一個初中生卻不用為生計發(fā)愁,于是變成了小跟屁蟲,天天跟在他后面喊著陽哥哥,混吃混喝。
后來我才明白,那些錢不過是宋家拿來打發(fā)一個流落在外的兒子的,就跟打發(fā)一條狗一樣沒有區(qū)別。
萬陽說他媽媽的遺愿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他的名字能夠冠上宋姓,而這也成了他努力的方向。
宋家是靠娛樂圈起家的,宋老爺彌留之際,總算想起了有這么個兒子,于是說如果他能培養(yǎng)出一個百影影后,就準他回歸宋家。
茉莉知道萬陽和宋家的交易,她比許安娜聰明得多,為了讓自己的路走得更遠,遲遲沒有讓萬陽得償所愿。
對許安娜而言,或許最可惜的,便是愛上了萬陽。
所以不顧一切地想要得獎,為了萬陽許給她的那個愿望。
多像當年的我??!當萬陽讓我走上整容醫(yī)生這條道路的時候,我從未想過拒絕。
我沒有理由拒絕,對于一個孤兒來說,能夠有人資助上大學已經(jīng)是美夢,何況這還能幫助到萬陽。
再然后便是一個讓人不忍心去究其根本的故事。
那雙曾經(jīng)期望能夠懸壺濟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毀了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
萬陽常常問我后不后悔,我從來都說不后悔,就像現(xiàn)在一樣。
“綿綿,我可以娶你了,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宋夫人?!比f陽深情款款地跪了下去,手中拿著一枚小巧的項鏈。
我打開來,心形的項鏈里鑲了一枚小小的照片,正是我跟萬陽去漂流時照的那張。
上面的萬陽笑容陽光澄撤,一如我當年見他時的模樣。
“好?!蔽医舆^項鏈輕輕答道。
“可是綿綿,還不夠,僅僅是一個宋家二少還不夠,宋家欠我的,我要全部拿回來,我要建一個造星夢工廠,取締現(xiàn)在的娛樂圈!”萬陽說得意氣風發(fā),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我的心不禁一沉,原來還沒有結束嗎?
原來根本就沒有盡頭……
我不禁苦笑,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我會幫你的。”我聽見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