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阿七
簡介:第一次見面,她把他當成流浪漢,好心地給他幾枚硬幣買早餐。活了二十多年,還沒被人這樣施舍過,他又好氣又好笑,決定捉弄她一番,卻在她奮不顧身幫他擋了槍子之后,聽見了自己心臟淪陷的聲音……
01 他話中的苦楚濃得仿佛化不開
港城一年一度的慈善晚會星光熠熠,不少商人特地從異地趕來,就是為了能夠搶到個出鏡機會。
表演會場隔壁正是拍賣酒會,莫言修對服務生微微一笑,推開雕花木門,不疾不徐地走了進去。他生得好,有英國血統(tǒng),眉眼間的貴氣渾然天成,有股旁人無法媲美的奢華氣質(zhì)。
他一身簡潔的白色西裝,舉手投足間早就沒了年少時的輕浮,這兩年他收斂許多,不再是城內(nèi)圈中人人恥笑的無能大少,已然成了既有身價,又有能力的有為青年。
一路上和熟識的朋友打過招呼,拒絕妄想做他女伴的各色美女,莫言修拿了一杯香檳,斜靠在圓柱旁,閑適愜意地觀看臺上拍賣。忽然,身后又傳來一聲聲寒暄,他隨意向后看去,瞳孔猛然緊縮。
來人是一男一女,男人正是前不久據(jù)說被投了恐嚇信的港城游輪富豪萬家成,他五十多歲,頭發(fā)花白,看起來慈眉善目,可事實上有多陰狠,和他打過交道的人才知道。而挽住他手臂的女孩子才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她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對人微笑時,眼角眉梢都帶著羞澀和怯意。她略施粉黛,黑發(fā)短發(fā)干凈,一身淡綠色連衣裙包裹住雪白的肌膚,如同在枝頭綻放的小巧茉莉,隱隱飄散著動人的馨香。
兩人和老朋友敘舊之后,也走到前面來參與競拍,似乎有了感應,女孩子忽然向一旁偏過頭來,和莫言修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她愣了愣,被萬家成喊了幾聲,又轉過頭去,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她和他擦肩而過,沒再留下一個眼神,莫言修站在原地,凝視著她單薄的背影,心頭有百種滋味。
酒會結束后,莫言修開車跟在萬家成的車后,抵達萬家位于山頂?shù)膭e墅,莫言修停好車,在外面一遍遍地讓萬家管家去叫顧瑾出來,等了近一個鐘頭,才等到想見的人。
五月初的夜里還有些冷,顧瑾出來時,已經(jīng)換下裙裝,穿上了簡單的連帽衫和運動褲,她剛洗過澡,頭發(fā)還是半干,莫言修站在車旁,目視她一步一挪地走出鐵門,眼神深邃。
不過十幾米距離,她走了足足十分鐘,是有多不情愿,才會如此磨蹭?
莫言修沉默地等在原地,在她終于在他面前站定時,一把抬起她的下巴,不給她反應的時間,便狠狠吻住她。
男人的嘴唇有著叫人心悸的熱度,輾轉廝磨時激起一陣陣電流,顧瑾渾身輕顫,用力抵住他的胸膛,可他不再是過去那個兩三下就會被她撂倒的白斬雞,他箍著她纖柔的腰肢,纏住她軟嫩的舌尖吸吮,在她神志不清時,將她塞進車里,踩下油門驅車離去。
馬達聲震耳欲聾,在寂靜的黑夜中尤其突兀,顧瑾漸漸平復喘息,她坐在副駕駛座上,車外的路燈一盞盞掃過她低垂的臉,許久,她啞聲說:“我還在做事,送我回去?!?/p>
他想都不想:“不送。”
顧瑾頓了下:“別這樣,我真的還有……”
“我說了不送!”莫言修收緊五指,猛地將車停在路邊,他和她對視,黑黢黢的眸中閃爍著痛苦的光,他怒氣四溢,額角甚至隱隱有青筋抽動,嗓音嘶啞,“出來后,為什么不見我?躲著我?”
顧瑾閉口不言。
莫言修深吸一口氣:“你說話!不見我,就來陪那個老頭子嗎?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在保護他?!鳖欒?。
莫言修氣急,他冷笑一聲,欺身向前:“保護?怎樣保護?像當初你保護我那樣嗎?!”
他克制不住地提高音量,在她平靜看來時,胸口一陣抽痛,將她堵在狹小的角落中狠狠吻住。他炙熱的指尖探入衣擺,沿著她細膩的肌膚游移向上,撫到她后背的槍傷時,他動作一頓,苦澀地放柔動作,溫柔地親吻她。
“對不起?!?/p>
逼仄的車廂里,他話中的苦楚濃得仿佛化不開。
02 他滿手的鮮血,都是她替他流的
兩年前莫言修無意中在港口撞見一起刑事案件,案件主謀有黑社會背景,他作為唯一目擊者,被對方視為眼中釘。饒是莫家人,也拿那群江湖人沒辦法,被逼無奈之下,莫言修前往警署尋求庇佑。
那時他一夜沒睡,加上心事重重,看起來面色憔悴,下巴一片新生的青黑胡楂,衣服皺巴巴的,又猶豫不定地在大門口徘徊,任誰都會把他當成落魄的流浪漢。
顧瑾上班時,在警署門口看見他,順手拿出零錢袋,遞給他幾枚硬幣,好心提醒他:“去買點吃的,沒地方坐也不要到這里來,被保全看到,他們會電擊你。你去對面的地鐵站坐坐,有什么困難嗎?我可以幫你聯(lián)系社工。”
大亮的日光穿透云層直射而下,莫言修望著掌中熠熠生輝的硬幣,又錯愕地看向顧瑾,女孩子干凈的臉白皙到近乎透明,一頭短發(fā)利落,細碎的劉海下是飽滿光潔的額,五官秀氣,眼中閃爍的分明是同情和溫柔。
他活到二十八歲,還是頭一次被人施舍。
莫言修啼笑皆非,轉瞬忘了前一秒還占據(jù)腦海的恐懼,目不轉睛地凝視顧瑾,只把她看得莫名其妙,才勾唇笑道:“顧瑾?”
顧瑾捂住胸卡,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他施施然地笑著說:“我來報案,并且要求證人保護?!?/p>
顧瑾的胸卡上寫得分明,她是保護一組的成員。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瘦弱單薄的女孩子會是前線警員,不過有了她貼身保護,日子應該不會太無趣。
莫言修有意為難顧瑾,隔三岔五便要外出游玩,讓保護組的一眾成員頗為頭疼,顧瑾身為他欽點的保護人員,每時每刻都要確保他萬無一失,他又時不時地給她找事,間或調(diào)戲她,擾得她睡眠嚴重不足,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了,更何況女人的體質(zhì)原本就比男人差。
做證前一個星期的晚上,莫言修又出了難題,大半夜想要去園橋吃燒鵝。他有一雙桃花眼,被他纏著說些軟話,誰都受不了,更何況顧瑾才從警校畢業(yè),平日里接觸的異性都是嚴謹正派的類型,少有像莫言修這樣厚顏無恥親近女孩子的,她很快就舉手投降,說服隊友們帶這位大少爺去吃燒鵝。
吃東西期間,顧瑾自然又是被他一通調(diào)戲,結束時大家都松了口氣,可就是這一閃神的時間,讓假扮服務生的歹徒有了可乘之機,對準莫言修連開數(shù)槍。當時顧瑾就在莫言修身邊,想也沒想便撲到他身上,當成了他的肉盾。
一顆子彈打中顧瑾的肩胛骨,她在醫(yī)院躺了兩個星期。而莫言修從抱起沉沉滑落的顧瑾的那一刻起,再也提不起捉弄她的心思。
他滿手的鮮血,都是她替他流的。
她太認真,他不該招惹的,連累她用生命保護他,都是他的任性造成的。
當晚他陪在她的病床旁,柔柔的燈光散落下來,將她籠罩在一片暖色光暈中,溫柔恬靜。他心頭一動,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待回過神來,已經(jīng)在她額角落下一吻。
他動了心,或許是從被她施舍了幾枚硬幣開始,一顆心就無可救藥地淪陷了。
案子順利結束,保護組收隊,顧瑾得了病假在家休息,卻不想莫言修幾乎天天去她家報到,美其名曰照顧她,實際上熬的粥好似毒藥,還總是趁她不注意就親她一口,嚇得她面紅耳赤地向后仰,又差點撕裂傷口。
莫家小少爺游戲人間,性子輕佻,不務正業(yè),交往過的女人多如牛毛,顧瑾被這種無能大少盯上,大家都嘆她無疑是霉運當頭。
顧瑾也深表同意,照莫言修這樣追人,她早晚會被他的“好手藝”毒死。
何況,他是莫家人,她對姓莫的,都沒有什么好感。
03 他這樣好,還會有女孩子不喜歡?
莫言修追求顧瑾的事在警署中不脛而走,一開始大家還取笑顧瑾倒霉,久而久之,卻發(fā)現(xiàn)莫家少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認真,他死纏爛打的勁頭讓眾人驚嘆果然花花公子心中都有一顆情種。它遇到了對的人,才會生根發(fā)芽。
這天,莫言修照例在警署門口等顧瑾下班,直到晚上七點,顧瑾才和同事們走下樓來。
莫言修迎上前,和其他人笑著打了招呼,對方頗為識趣,朝顧瑾擠眉弄眼了幾下,便壞笑著離開。
夜風習習,顧瑾臉頰微紅,不好意思地看莫言修:“我、我給你發(fā)了短信,說會晚點下班。”
“我知道?!蹦孕蘧蛺鬯π叩臉幼?,忍不住捏上她的臉,平日里動起拳腳,她倒是行云流水,面對他,她卻口齒不清,靦腆羞澀,說不喜歡他,騙鬼呢?
莫言修低笑出聲,將顧瑾抱在懷里:“餓不餓?帶你去吃好吃的?!?/p>
顧瑾掙了掙,沒逃開他的手臂,只好無奈點頭。
莫言修得寸進尺:“那明天呢?我朋友的一家餐廳開業(yè),我們?nèi)ピ嚥?,怎么樣??/p>
“???”他的朋友,都是些紈绔子弟吧。
顧瑾搖搖頭:“不行,剛剛定下了一個案子,從明天起,我們就要忙了?!?/p>
“哦?是什么?”
顧瑾眼睛一暗,在莫言修微笑的注視下,低聲道:“我們……要去保護季國森?!?/p>
莫言修微怔:“我姐夫?”
莫家經(jīng)營珠寶設計,長女莫云的丈夫季國森從政,大概是從政過久,季國森尤為敏感,這段時間發(fā)覺被人跟蹤,便報警要求保護。
莫云嘲笑他膽小如鼠,季國森不以為意,堅持要求警方插手調(diào)查此事。
在官場浮沉,免不了會得罪些什么人,莫言修來到姐姐家了解情況之后,客觀道:“也不能說姐夫小題大做,萬事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聽他這么說,莫云好笑道:“言修,你真是變了,過去的你對這些可是毫不在意,更不會替你姐夫說話。”
季國森當初是仰仗莫家的關系才能平步青云,莫家上下對他多少有些芥蒂。
莫言修靠在沙發(fā)中:“是嗎?我真的變了?姐,你說我變得好嗎?女孩子會喜歡嗎?”
莫云年長莫言修十多歲,從小就當他是個寶,當即寵溺地夸他:“你這樣好,還會有女孩子不喜歡?哪個不長眼的?真是沒福氣?!?/p>
姐弟二人相視而笑,不過一會兒,季國森回到家,和他同時回來的,還有幾名警員。將外套遞給阿姨,季國森向莫云介紹道:“這是警方派來保護我的警官們。”
莫云起身問好,莫言修定定地望著最后方的顧瑾,四目相對,他曖昧地勾起嘴角,對她拋了個飛吻。
顧瑾面上一紅,忙移開視線。
既然顧瑾在保護季國森,莫言修來姐姐家的次數(shù)順理成章地多了起來。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他和顧瑾的距離拉近了許多,交談的次數(shù)卻變得更少,許多時候,顧瑾都是和季國森在一起,兩人的關系很快便親密起來,那副場景刺眼非常,不單是他,莫云也起了疑心,私底下和季國森大吵了一架。
季國森一反常態(tài),沒有安撫莫云,反而痛斥她胡思亂想,維護顧瑾。
那天下午,莫言修站在陽臺上向下望去,花園中月季花正當時,嬌艷的花朵在枝頭妍妍綻放,映襯著午后陽光的金色,如同夢中的風景。花叢之中,季國森坐在木桌旁喝茶,瞥見顧瑾正在巡視花園,高聲叫過她來:“別忙了,家里很安全,先喝點東西。”
他拉著她坐下,親自給她沏了一杯茶。
顧瑾局促謝過,小小地抿了一口。
她眼中閃過淡淡的眷戀,莫言修站在高處,看得分明。
04 不讓她的眼里出現(xiàn)除他以外的身影
受保護期間,季國森還是會參加一些社交活動,每次出席,顧瑾都跟在夫婦二人身后近身保護。
又一個會展中心開幕,季國森應邀出席,途中莫云前往衛(wèi)生間補妝,季國森笑著遞給顧瑾一杯紅酒,安撫她:“別太緊張,放松一點?!?/p>
顧瑾收回四顧的目光,正要接過酒杯,便被人從后面攥住手腕,而后就被帶著向前走去。她踉蹌地跟上,看清猛然抓住她的人居然是莫言修,不禁心頭一跳,緩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反抗:“我、我還有事,要保護季先生。”
莫言修倏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他眼中閃過冰冷的笑意,顧瑾下意識向后一退,莫言修面色越發(fā)陰沉,寒聲說:“保護季先生?你和他那樣親密,是保護嗎?”
聽出他的嘲諷,顧瑾漲紅了臉:“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忘了他是我的姐夫?!看清楚,到底是誰站在他身邊!”莫言修抬起顧瑾的下巴,逼著她看向不遠處,觥籌交錯的會場中,莫云已然回來,正挽住季國森的手臂優(yōu)雅微笑。
顧瑾垂下眼睫,半晌無言。
莫言修徹底被她的反應激怒,拉著她闊步來到會場同層的休息室中,一進門就反手上鎖,將顧瑾壓在門后用力親吻。他氣急了,瘋狂的醋意在體內(nèi)蔓延,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得到她,不讓她的眼里出現(xiàn)除他以外的第二個人的身影。
顧瑾根本招架不住他五花八門的挑逗,很快就渾身發(fā)燙,任他魚肉。他口中還有葡萄酒酸甜的味道,酒氣緩緩渡了過來,她仿佛也醉了幾分。連衣裙散落在地上,他將她抱到床上,沉重而有力地占有她。顧瑾吃痛低泣,多少句解釋都被他的律動撞散開來。
待情緒平復,莫言修緊緊抱住起身想逃的顧瑾,啞聲說:“你是我的人了,不許走!也不許惦記其他人!我姐夫他又老又丑,和你根本不配!”
從許多蛛絲馬跡之中,他都能看出她對季國森的感情并不尋常,他以為她喜歡他。
他的吐息噴灑在她裸露的肩頭,顧瑾裹著被單,面紅耳赤地瞪視他,許久,才憤憤道:“我和季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事到如今她還嘴硬,莫言修皺起眉,將她壓在身下:“你說實話,我不會怪你?!?/p>
顧瑾不好意思和他對視,眼睫飛快顫動,低聲說:“我和季先生……我和他……”頓了下,顧瑾無奈道,“他是我父親?!?/p>
莫言修被出乎意料的答案驚嚇到,愣了半天:“什、什么?”
“他是我父親?!鳖欒崎_他,呼出一口濁氣,殷紅的臉上閃過失落,“你應該知道,季先生在和你姐姐結婚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家庭?!?/p>
季國森與莫云結婚十余載,是圈子里人人稱贊的恩愛楷模,很少有人知道,在攀上莫家之前,他還有過一段婚姻。
他為了前途拋棄發(fā)妻,對于這個父親,顧瑾并沒有多少好感,可仍舊抵擋不住他的關懷。
莫言修憐惜地親吻顧瑾的額角,抱歉道:“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那樣,我就不會誤會你?!?/p>
姐姐也不知情,所以才會訓斥顧瑾,還罵她妄想攀龍附鳳,不知廉恥。他對她不夠信任,聽了姐姐的話,才會有所動搖。
他又錯了。
顧瑾縮了縮脖子,還不適應和他過分親密:“季先生并沒有要承認我的意思,我也不想和他再有聯(lián)系,這次任務之后……我們還是不同的人?!?/p>
早在他被莫云搶走的時候,她就和母親相依為命,缺失的父愛對于她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莫言修這才了然顧瑾過去偶爾會對他表露出的淡淡敵意原因為何,他笑了笑,將她抱在懷里,故意逗她開心:“這可怎么辦?你要是和我結婚,該喊姐夫什么?輩分都不對了?!?/p>
顧瑾耳根赤紅:“誰、誰要和你結婚!”
“哦?你都是我的人了,還不和我結婚?你想對我始亂終棄嗎?”
顧瑾說不過他,只好羞憤地背過身去。莫言修糾纏上來,誤會解除,他又溫柔地親吻她,夜里安靜的室內(nèi)暗香浮動,他極力討好她,所有的努力卻在手機鍥而不舍地振動中功虧一簣。
顧瑾費力推開他,撈來手機,見到來電顯示,頓時懊悔道:“隊長,對不起,我擅自……”
“顧瑾,這么久時間,你跑去哪里了?”嘆了口氣,隊長失望道,“不是讓你寸步不離地保護季國森的嗎?”
顧瑾心頭一跳,莫言修瞥見她臉色發(fā)白,擔憂地問:“怎么了?”
手機緩緩從掌中滑落,跌在被褥中,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顧瑾呆滯地望著前方,虛幻的光影在眼前閃動,她嗓音不穩(wěn):“季先生……出事了?!?/p>
莫言修猛地坐直身體:“什么?”
“都是我的錯,是我……”她唇色盡褪,無助地捂著臉,啞聲喃喃,“都是我失職……對不起,對不起……”
05 謝謝他,陪她走過波折
季國森因溺水險些死亡,即便接受醫(yī)治也還是昏迷不醒,警署立刻立案,徹查兇手,而顧瑾由于失職,受到處分。兩天后警署查出她和季國森的關系,確定她有作案動機,將她帶到詢問室問話,莫言修聞言趕來,作為顧瑾的時間證人,證明案發(fā)當時,他和顧瑾在一起。
理當保護的對象出了事,保護人員卻和男人在一起談情說愛,組長對顧瑾大失所望,痛罵她不知所謂之后,對她做出停職處分。
在警署門口,等到失魂落魄的顧瑾,莫言修大步上前將她擁入懷中:“對不起?!?/p>
是他不分青紅皂白地吃醋,才連累她出事,還讓季國森險些丟了一條命。
顧瑾窩在他懷里,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熟悉味道,放松緊繃的神經(jīng),依靠住他。
他是認真的,不再是初次認識時的紈绔少爺,在她最失落的低谷,有他陪伴,一切都沒那么黑暗了。雖然他也有錯,但這份心意,她沒辦法不動容。
他的溫暖和堅持,給她營造了一方能夠放心??康母蹫场?/p>
莫言修微笑著親吻她:“停職也好,就當是放假,我?guī)愠鋈ネ?。?/p>
顧瑾心頭一動,在他溫柔的注視下只覺得渾身發(fā)燙,面紅耳赤地點頭:“好?!?/p>
她應該放下心結,接受他的。
兩人感情升溫,莫言修便帶顧瑾回家去給親友認識,莫云見到她,從來沒有好臉色,顧瑾竭力想要和她搞好關系,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她在每次被警員詢問關于季國森的事件之后,都會精神萎靡地回房休息,那樣強自鎮(zhèn)定的樣子,并不是傷心。
顧瑾心存疑慮,和同事暗中聯(lián)手,調(diào)查莫云的動向,順藤摸瓜找到證據(jù),居然發(fā)現(xiàn)她就是推季國森下海的兇手。
事發(fā)當晚兩人在海邊發(fā)生爭吵,莫云一時失手,將不會游泳的季國森推下快艇,那時她和開船人奮力救起季國森,串通好口供之后,才打電話報警,裝成剛剛發(fā)現(xiàn)季國森遇難。
莫云被逮捕時做出激烈反抗,甚至拿家中阿姨當做人質(zhì),莫言修聞訊而來,對莫云大喊:“姐,別做傻事!”
莫云冷笑一聲,咬牙怒道:“別做傻事?從我愛上季國森開始,我就已經(jīng)在做傻事!那個渾蛋,我對他那么好,他居然還對我有二心!他太過分,我忍他夠久了!”頓了下,她目露兇光瞪向顧瑾,“還有你!女兒?他只有你一個孩子,他不愿意和我生!這代表了什么?他就是恨我當初用了手段逼他就范!”
當年她對季國森一往情深,為了從顧瑾的母親身邊搶到他,多么卑鄙的手段都用過。季國森為了不傷害妻子,被逼無奈來到她身邊。
可束縛得住人,卻捆不住心。
她懷疑他,內(nèi)心充滿不安,派人跟蹤調(diào)查他,才知道多年下來他一直都在請人照顧顧瑾。
“我不是故意想殺他的,只是太生氣,所以才……”莫云流下淚來,“我愛他……”
顧瑾臉色蒼白,喃喃問:“這就是你的愛情嗎?”
莫云泣不成聲。
“你的愛情,就是讓他一輩子都不幸福嗎?”
莫云激動地反駁:“我給了他那么多,權利,金錢,他怎么不幸福!”
她憤怒地拔高音量,眼看她手中銳利的刀刃就要插到阿姨頸間,顧瑾神色一凝,情急之下?lián)屵^同事手中的手槍,瞄準莫云的手臂。
槍聲回蕩在碧藍天空,莫云應聲倒下,莫言修不敢置信地看向顧瑾,愣了幾秒,跑上前抱起莫云。
顧瑾腦中嗡嗡作響,想要幫莫云止血,卻被莫言修一把推開:“別碰她。”
他眼神冰涼,顧瑾僵在當場,胸口被他刺出一個血洞般,痛得眼眶都紅了。
莫言修橫抱起莫云,顧瑾跟在他身后:“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
“你可以不開槍的?!彼鏌o表情地凝視她,好似當她是個陌生人,一字一頓,“你明明可以不開槍的?!?/p>
顧瑾頭重腳輕地立在原地,目送他坐進救護車漸去漸遠,那股孤零零的感覺又回來了。
到頭來,還是只有她一個人。
那一槍傷到神經(jīng),莫云左半邊上身從此感受不到知覺,在她的授意下,莫家請來律師堅持顧瑾是故意開槍傷人,法院經(jīng)過庭審,認定顧瑾是誤傷,判她入獄七個月,并判處莫云五年刑期。
莫言修一直在醫(yī)院近身照顧莫云,等到案情定下,才知道顧瑾被警署辭退并且入獄。
一切塵埃落定,莫言修再次見到顧瑾,是在郊外看守所。她坐在他對面,周身一圈陽光散落的金色,瘦了一些,頭發(fā)剪得更短,蒼白的臉上眼珠子黑黢黢的,是唯一閃光的地方。
他們隔著薄薄的玻璃窗對視,過往的親密好似鏡中之花。
許久,顧瑾垂下眼睫:“對不起,對你姐姐……我不是故意的?!?/p>
她打偏了一槍,事發(fā)時太過沖動,也帶著些許私心,的確有錯。
莫言修喉頭發(fā)苦,復雜的情緒在身體里橫沖直撞,叫囂著想要噴發(fā)而出,他氣她開槍打中姐姐,可更多的,是心疼她遭受了這一切。
自從遇見了他,她的人生就再無平坦。
如果他再成熟一點,或許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他細細凝視她,艱澀地勾起嘴角,桃花眼中漾起片片溫情:“等你出來,我?guī)闳コ詿Z?!?/p>
顧瑾和他對視,沉默許久,搖頭后退一步:“我們別再見面了?!?/p>
06 哪有那么多如果?
顧瑾服刑結束,直接去了組長介紹的私家偵探社做事,有了原先同事的幫助,要躲開莫言修并不難,只是沒想到在慈善拍賣會上,居然會遇見他。
萬家成收到恐嚇信很快就查明原因,作案人是他的前下屬積怨報復,案件解決,顧瑾和另外兩名同事也從萬家搬出來,臨走這天,她剛拖著箱子走出大門,就看見莫言修斜靠在門邊,對方見到她,微微揚起嘴角:“我送你?!?/p>
顧瑾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一個勁地往偵探社的面包車走,卻沒想到同事早就被莫言修買通,在她上車之前,就不厚道地關門離去。顧瑾站在路中央,目視面包車在滾滾塵土中飛馳而去,頭疼扶額。
莫言修搶過她手中的行李,攬住她的肩:“走,我送你。”
顧瑾僵硬片刻,低聲說:“莫言修,我們……真的不合適。”
他的姐姐當年用計逼得她父母離異,害得母親心神交瘁,早早病逝。那樣占有欲旺盛的女人,容不得自己的丈夫不忠,更不會接納她做弟媳,感情從來不只是兩個人的事,她和莫言修之間,不知不覺,已經(jīng)橫亙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莫言修淡淡一笑:“我覺得很合適?!?/p>
顧瑾就住在偵探社樓上的公寓里,莫言修拎著她的箱子闊步爬上樓梯,顧瑾跟在他身后,仰視他高大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變了許多,笑容內(nèi)斂,氣質(zhì)沉穩(wěn),連舉手投足之間,都給人足夠多的安全感。如果當年,她遇見的是這樣的他,也許很多事都不會發(fā)生。
但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人生,就是在一次次的懊悔,和一次次的跌倒中,才變得成熟勇敢起來的。
她和他都是。
來到調(diào)查得知的公寓門前,莫言修轉身讓顧瑾開門,顧瑾無奈地掏出鑰匙,還沒碰到插孔,門扉就被人從里面打開,隨之響起的是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怎么這么慢?大家都說要去慶祝,就等你了?!?/p>
顧瑾愣了愣,抬頭望去,苦笑道:“老大,你怎么又擅自進我的家?”
對方正是偵探社的老板何慍,他也是前任警員,常年鍛煉的身體肌理分明,皮膚微黑,似笑非笑的樣子總讓人覺得在被算計,顧瑾來了不過一個多月,就吃了不少虧。
“你的房子也是偵探社的一部分,我是老板,哪里不能去?”何慍拉開門,笑著說,“要是沒有我,你冰箱里的面包和牛奶都會過期,你該感謝我?guī)湍闾幚砹瞬艑??!?/p>
這人有一張好厲害的嘴,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顧瑾辯不過他,只能不再反抗,任他為所欲為。
談了一會兒,何慍才像剛剛發(fā)現(xiàn)莫言修一般,驚訝地挑起眉:“這位是?”
顧瑾干干道:“莫……莫先生,我以前的朋友?!?/p>
“哦?!焙螒C了然點頭,“朋友啊。”
他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和莫言修對峙片刻,微笑著搶過他手中的行李箱,讓開身子,好似主人一般:“進來坐?!?/p>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顧瑾換好鞋子,才后知后覺地看向門邊:“你們……怎么了?”
莫言修眼睛微瞇,推開何慍,步入屋內(nèi):“沒什么?!?/p>
何慍揉著肩頭,微不可聞地笑了一聲。
顧瑾自然是想兩人都快些離開,可他們不甘示弱般互瞪,她夾在兩人中間,仿佛翻來覆去受到火煎,許久,她忍無可忍地說:“時間不早,我想睡了,你們……”
莫言修收回目光,對她笑道:“沒關系,我陪你睡?!?/p>
顧瑾噎了半天,緩緩紅了臉。
何慍看她片刻,善解人意地說:“那我先走了。”
他起身走到門邊,對莫言修單挑眉峰:“莫先生?”
莫言修與他對視幾秒,對顧瑾說:“晚安,明天我再來看你?!?/p>
兩人結伴離去,顧瑾聽著門外響起的錯落腳步聲,松了口氣。
莫言修和何慍一前一后來到樓下,何慍打了個哈欠,叫住走向車邊的莫言修:“你和阿瑾的事我都知道,過了這么久,還是放開彼此,尋找新生活比較好,您說呢?”
黑夜中,他沙啞的嗓音清晰刺耳,和著樹葉搖擺的沙沙聲,叫人平添一股煩躁。
莫言修冷冷凝視他,眸光閃爍不定,一字一頓:“阿瑾是我的?!?/p>
“……”
“誰允許你這樣叫她了?”
何慍怔了片刻,好笑地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p>
誰說這位大少爺已經(jīng)變得成熟穩(wěn)重?這個性根本是一如既往地惹人厭。
07 往前不一定是幸福,但向后看一定不會幸福
隔天莫言修果然允諾,偵探社一開門,便走了進來。
他是顧客,顧瑾沒理由怠慢他,給他端茶送水之余,還要忍受他厚顏無恥的性騷擾。又一次被摸了屁股之后,顧瑾氣急敗壞地折起他的手臂:“你干什么?!”
莫言修笑道:“自家老婆的屁股都不能摸了?”
他這樣正大光明,錯的好像是她一樣。
顧瑾漲紅了臉:“莫先生,我想我已經(jīng)和你說得很清楚,我們不可能……”
“再給我一次機會。”莫言修打斷她,眼神認真,他握著她的手,體溫逐漸過渡過來,溫暖了她冰涼的指尖,“你的父母,還有大姐……那些事都是他們的恩怨,阿瑾,我不想我們被他們絆住。”
往前不一定是幸福,但一直向后看,一定不會幸福。
她茫然地凝視他,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她在獄中就已經(jīng)開始拒絕和他見面,也深思熟慮過他們之間的感情,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動,她被動,她以為她能瀟灑地說再見,可在見到他之后,她才明白種子一旦在心中發(fā)芽,那么,就很難根除。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jīng)愛上他。
“大姐這段時間,在心理醫(yī)生的開導下已經(jīng)好了許多?!蹦孕尬⑿Φ溃八胪?,過去是她太偏執(zhí),對不起?!?/p>
顧瑾動了動,不知該說什么。
“她也是有錯的,偏執(zhí)和獨占害了她,阿瑾,你能原諒她嗎?”
顧瑾和他對視,正要張嘴,何慍欠揍的嗓音便插入進來:“莫先生,一大早您就來了?有什么吩咐嗎?”
他走到兩人中間,強行擠開莫言修,單手搭在顧瑾肩頭,嘴角微揚:“還是說,您是專程來騷擾我家阿瑾的?”
莫言修眼神如飛刀:“你的手……”
何慍笑嘻嘻地說:“我的手怎么了?我和……”
不等他說完,莫言修就忍無可忍地上前丟開他的手臂,面容陰寒:“我來讓你們辦事?!?/p>
“哦?”何慍笑了笑,“請說?!?/p>
偵探社承接各類業(yè)務,只要客人提得出,他們就做得到。
莫言修將陷入沉思的顧瑾抱進懷里,眉峰單挑:“我要阿瑾陪著我,多少錢?我一分都不少你。”
顧瑾愣了愣,從他懷中掙脫開來,氣得呼吸不穩(wěn)。
用、用錢買她?他當她是什么?!
何慍微怔,半晌,哈哈大笑:“這樣的大少爺,我敗在你手下,也算是心服口服?!?/p>
他比不上他厚顏無恥,更比不上他用情深刻,從被施舍了幾枚硬幣開始,他們就注定糾纏不清,沒人能插足其中。
何慍掩去眼底失落,拍上莫言修的肩:“價格再議,當務之急,是勸一勸阿瑾能夠想開,和你重歸于好?!?/p>
莫言修點頭認可,隨后擰眉瞪他:“我說過,不許你那么喊她。”
警告過何慍之后,莫言修追著顧瑾走出門外。
正是六月天,湛藍的天空一碧如洗,微風清涼,裹挾著淡淡的桃花香,顧瑾快步走在林蔭道中,陽光一縷縷散落下來,照亮了她的眼角眉梢。
她踩著紛揚落下的花瓣,好似是一幅畫,走了一段路,她終于站定,側身而立:“我……我想去看看你大姐?!?/p>
她掙扎過,退縮過,終于決定向前看。
莫言修怔了怔,走到她身邊,執(zhí)起她的手放入掌心,嘴角綻出笑意:“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