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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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稿子我一定要說!十三妹的想象力真的也會有夸張過頭的時候……這個梗后面女主滑樓梯扶手那里,被我吐槽了好久,你們絕對想象不到他一開始的設定有多么的狗血!
一開始!他竟然!讓女主從二樓跳下去了?。ㄟ@算是怎么回事……后爹就可以這么不負責任嗎?。┨氯ブ缶谷贿€沒有摔骨折也沒有摔成怎樣……真是金手指!令人發(fā)指?。ㄊ茫核哉f我還是很心善的嘛。)
好啦,好在最后某人扭曲的三觀被我這樣一個正氣凜然的編輯糾正了過來。這個稿子很虐的!認真看!
像他那樣孤僻的男孩,身邊該有的應該是個話嘮,逗他開心的同時,全心全意地聆聽他的聲音。
一、一切都是假象
聰明的孩子大多是孤獨的。
這是我從初中到高中,整整觀察黃易軒四年得出的結論。
我覺得如果恰巧有一枚熟透的蘋果砸到聰明的黃易軒的話,他就是牛頓了。
彼時的十四歲的黃易軒整整比班上其他男生矮了半個頭,喜歡穿深顏色的衣服,因為處事孤絕冷傲的性格,總是被其他人欺負。
他的位置在最后一排,他做數(shù)學作業(yè)或者爬黑板做題的時候,從來只寫答案,不寫步驟。他固執(zhí)地認為,這么簡單的題目,別人也應該跟自己一樣,一眼就能看出答案。
下課的時候,我時常會轉過身借著跟別人聊天的機會,偷看坐在最后一排的他,我從未見他跟班上任何人交流過,更別提跟男生們一起做游戲,或者聊天。
不過,我幸運地成為了黃易軒初中時期第一個主動說話,也是唯一一個主動搭理的女生。
四月初春,校門口來了一個小小的魔術團,他們當著同學們的面表演一些小魔術,目的是為一個星期后縣劇院里的大型魔術演出做宣傳。
當我削尖了腦袋擠到人群最前方的時候,便看見站在觀眾最前面的黃易軒了,通常,放學的時候他都是第一個出門,他從來不把作業(yè)、課本帶回家,但每次都能保質保量地完成老師們布置的作業(yè)。當然,這些作業(yè)中不包括英語老師那“每個單詞抄寫300遍”的變態(tài)強化記憶法。對于這種機械式的重復性動作,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的黃易軒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
擠出人群的我不小心將他撞了一個趔趄,他只轉過頭來冷冷地看了一眼,便重新回過身去看向了對面木板搭起的高臺上穿得像位紳士的魔術師。
“同學們請安靜一下,大家應該都學過地球引力吧……”臺上一臉媚笑的魔術師如是說:“那么,你們相不相信,我能在一個指定的空間里讓地球引力消失?”
臺下傳來唏噓聲,臺上的魔術師已經(jīng)從口袋里掏出了這一次的魔術道具——一包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火柴。
我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黃易軒,我看見他的眉頭輕輕地皺在了一起。
此時,魔術師已經(jīng)將火柴盒推開一半,側過來,將齊整整的一整盒火柴展示給了臺下的觀眾,他甚至還抽出一根遞到我的眼前,讓我鑒定一下火柴的真?zhèn)巍?/p>
我將那根火柴湊到鼻子前聞了又聞,淡淡的硫磺味證明了它如假包換的身份。我在魔術師的示意下,將火柴蹭燃,我看見兩團黃光閃現(xiàn)在黃易軒夜一樣漆黑的眸子里。我輕輕咳嗽了一聲,肩負沉重使命般對身后的人群解釋道:“火柴是真的?!?/p>
微笑著的魔術師已經(jīng)重新走到臺上,他將雙手攤開亮向觀眾,他的袖子挽得很高,掌心中除了那盒火柴外并無他物。他的面前是一張學校里借來的課桌,在展示完道具后,他拿著火柴走向了課桌,先是向著掌心吹了一口氣,伸出食指在課桌的左邊劃了一個方框,口中默念咒語,然后突然抬頭對臺下的一片死寂說道:“你們相不相信,我剛才劃出的這片區(qū)域,已經(jīng)在我魔法的控制下失去了引力?!?/p>
臺下又是一片唏噓,魔術師微微一笑,將火柴盒舉到那片區(qū)域上空,正面朝下,輕輕地抽掉了火柴盒外面的包裝盒,只留下盛滿火柴的匣子開口朝下,懸浮在半空中。神奇的一幕真的發(fā)生了,那些明明盛滿了匣子的火柴居然一根都沒有掉落。
臺下有些女孩已經(jīng)開始尖叫,但是很多人依然賊心不死:“火柴其實早就粘住了!”
當然,對付他們,魔術師自有辦法,只見他微微一笑,緩緩地移動胳膊,將那盒火柴移到了當初劃定的區(qū)域之外,神奇的一幕再次發(fā)生了,那些火柴居然嘩啦一聲全都掉到了桌面上。
臺下的觀眾已經(jīng)目瞪口呆,而我也忍不住鼓起掌來,只是身邊黃易軒的臉上依然面無表情。
我疑惑地看著面前這位身穿黑色襯衣,仿佛被上帝拿走了所有喜怒哀樂的男孩,小聲地對他說:“難道你不覺得很神奇么黃易軒?”
黃易軒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接著便開口對我說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話,他說:“一切都是假象!”
二、消失了的地球引力
學校對面的小小奶茶店里,腦袋大大,眼眸黑亮的黃易軒為我揭秘街邊偶遇的小魔術。
他從百貨店里買來的火柴盒中拉開后,盒套放在一邊,又從裝滿火柴的匣子里輕輕抽出一根,折短成火柴盒寬的長度,橫過來卡在火柴匣中央,擋住其他豎著的火柴,然后套上盒套,推出出匣子的三分之一,露出一排齊整的火柴頭,舉到了我的面前,看起來火柴完好無損。接著,他將火柴盒朝下舉到那片區(qū)域上空,抽掉了盒套。我探身揚起腦袋去看,果然,一整盒火柴在那根短火柴的阻擋下,牢牢地控制在了火柴盒里。最后他雙手輕輕一捏與短火柴平行的兩個匣邊,壓力的作用下,火柴匣中間部分變形,比原來寬了一些,短火柴落下的同時,一整盒火柴嘩啦啦落下。
我一臉驚訝地看著對面的這個男孩,手舞足蹈地對他說:“黃易軒,你真的好聰明,你是怎么想到的?!?/p>
然而,黃易軒并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有條不紊地將所有火柴全都收進了盒子里,推到我的面前后,起身向著門外走去。當我奉若神明地將那盒火柴揣進口袋,加緊步伐追上他之后,他才冷冷地反問我道:“霍安童,你知道電視魔術中從盒子里變出鴿子的最重要一步是什么么?”
“是演技,必須要用別的事物吸引觀眾的目光!”
黃易軒笑著搖頭。
“是訓練,一定要把鴿子訓練的很聽話?!?/p>
微笑著的黃易軒依然搖頭。
在確定智商有限的我不可能給出正確答案之后,他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道:“其實,最重要的是先把鴿子放進盒子里!”
說完話,他已經(jīng)跳上與我背道而馳的17路公交車,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上,朝著遠方駛去。他坐在車上從我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腦袋一直低垂著看著自己的腳面,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戀戀不舍地張望窗外的我。雖然有些失落,但我心里還是知足的,我想,既然從來都不主動搭理別人的黃易軒率先對我說了話,他心里一定是對我有好感的吧。我想,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如果想要跟一個人在一起,首先得把他放在心里。
我將右手伸進口袋,輕捏著那盒火柴目送17路公交車拐了一個彎漸行漸遠,我長長地嘆出一口氣,我說:“黃易軒,其實你也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冷若冰霜對不對?”
第二天的課間大休息,我按照黃易軒教我的方法給同學們表演“消失了的地球引力”,我表演魔術的時候時不時地回頭向黃易軒看一眼,我發(fā)現(xiàn)他好像對此并無興趣,一直轉頭看著窗外。
那個魔術班上有很多同學看過了,看到我也會變,不禁連連稱奇,我心滿意足地微笑,我連連對大家解釋,我說,其實這都是黃易軒的功勞。
然而,在聽到“黃易軒”這三個字之后,人群呼啦散開一大圈,有幾個男生甚至還開始罵罵咧咧:“有什么了不起的啊,故作神秘?!?/p>
雖然看著窗外的黃易軒一直不曾轉頭,但是,我依然看到了他側臉眼角一閃而過的失落。
我輕輕地走到他的身邊,滿懷抱歉地輕聲對他說:“對不起哦黃易軒是我演雜了!”
雙手支在課桌上的黃易軒轉過臉來看著我,那一眼,有一絲抱怨,一絲失落,我仿佛突然間讀懂了他,我似乎一下子明白了,這個表面上冷傲,被同學們口口聲聲罵著“臭清高”的男孩,其實骨子里是那么地想要向我們走進,只是,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方式,從小因為父母離異而跟在身邊奶奶長大的他,像其他沒有爸媽疼愛的小孩子一樣,受盡不懂事的小朋友的欺辱,久了他的性格也理所當然變得越來越孤僻,極少主動與人溝通。據(jù)傳他父親如今定居南非,幾年才回一次家,而母親也早已建立新家庭。
當然,這一切,黃易軒一定是不愿意讓我知道的。
他只對我說想讓我知道的事情,比如火柴永不墜落的原理,這種狀況一直持續(xù)到高一。初三那年十六歲的黃易軒身體發(fā)生了質變,他在一年之中整整長高了十四厘米,個子已經(jīng)與由原來的與我持平,變成了比我高出大半個頭。
我不知道已經(jīng)改頭換面了的黃易軒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對他的感情已經(jīng)從一開始的暗自崇拜,一不小心摻進了一些獨特的歡喜。我小心翼翼的藏好這份心思,怕被任何人看穿。直到中考過后,他跑來霸道地奪過我手中的志愿表,依照填寫了一份。我咋舌的同時卻又聽到他輕飄飄的瞧我一眼,仿佛在警告我不要多想。那副吊兒郎當?shù)纳袂?,我迅速的參透其中的含義,我想,他大概只是不想失去我這樣一個難得的朋友。
三、新的故事
我第一次見黃易軒的媽媽,是在初中里的最后一個暑假,那一次,我和黃易軒一起回學校拿實驗高中的錄取通知單,我們約好了坐車去實驗高中看學校,公交車開到中途時,他突然一語不發(fā)地站起身,走下了車,于是,我只好跟在他的身后一起下了車。
中午凜冽的陽光將他的身影聚焦成了腳下的一個點,我就那樣靜靜地跟在他的身后,看他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附近的一個小區(qū),剛剛走進小區(qū),卻又做賊一般,連忙閃了一個身,藏在了3號居民樓的拐角處,同時朝著身后的我招了招手,讓我躲到他的身后。過了差不多半個鐘頭,我已經(jīng)站的腿都麻了他卻還不讓我挪地方,我忍不住開口問他到底要干嘛。他這時忽然緊張的拽住我的胳膊。我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從對面走過來的是一個留著短發(fā)的中年女子,她的手中還拉著一位七八歲的小女孩的手。她們倆就那樣說說笑笑地向著門外走去,在確定她們已經(jīng)走遠后,黃易軒才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將后背倚在墻壁上對我說:“我媽。”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多余的話沒有,但我依然從他口中聽到了失落和不甘,我聽見他悶聲悶氣地對我說:“我不知道,如果告訴她我考上高中了,她會不會替我高興!”
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黃易軒故意將腦袋側向了一邊,不敢正視我的眼睛。
鬼使神差般,那一刻的我很想像個大人安慰孩子一樣,伸出手去輕輕摟一摟他消瘦的肩膀。我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勇敢地向她跨出據(jù)說只要率先走出第一步,他就會走完剩下的九十九步的第一步,而是轉過身,拼命地向著遠處的那對母女跑去。
我氣喘吁吁地站在一臉疑惑的黃媽媽的面前,用眼睛的余光看著她背后黃易軒那手足無措的身形,然后,深吸一口氣,大聲地對她說:“阿姨,你兒子考上重點高中了,他讓我來告訴你這個消息,希望你能為他感到驕傲?!?/p>
我看見黃媽媽像意識到什么似的猛然轉過身四下尋找,可是彼時的黃易軒已經(jīng)后退一步,躲進了她看不見的另一個拐角。
我看見轉過頭來的黃媽媽滿眼淚光,我聽見她顫抖著對我說:“替我跟他說聲對不起。”
我說,好。
當我再次站到黃易軒面前的時候,他是蹲在地上的。
墻角形成的陰影里,抬起頭來看著我的他雙眼通紅,卻還是一副不饒人的口氣兇巴巴的吼我:“誰讓你去了,多管閑事!”見我沒有答話,他很久沒有吭聲,最后才用很小很輕的聲音試探的問道:“她還記得我?”
我的鼻子有點酸,眼睛有點熱,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這個問題,我只能蹲下身來,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肩膀。我曾在一本介紹自閉癥患者的書上看到過,一般得了自閉癥的孩子,都需要父母的擁抱。于是,我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說:“阿姨讓我替她抱抱你!”
2011年7月14日站在陽光下的黃易軒笑得很燦爛,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自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