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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一笑天晴了

        2013-05-14 10:14:17岑桑
        花火B(yǎng) 2013年5期
        關(guān)鍵詞:電線桿

        岑桑

        颯颯推薦:

        個性和特色是很多女孩的致命上,怕別人跟自己一樣,也怕自己跟別人一樣。寧愿放棄自己很喜歡的東西,只因曾見過別人有。寧愿硬生生改變自己的個性和習(xí)慣,只因不想做別人的影子。不過,這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呢。

        寧愿丑得驕傲,也不要漂亮得雷同。對吧?

        其實,我們就像一對布娃娃。要好的時候,縫在了一起。分開的時候,便扯出千瘡百孔的疼。

        1. 失敗的電線桿

        何嘉晴是我的朋友。

        我們的交情,可追溯到初中時代。梳一樣的長發(fā),穿同一款裙子,用同一色號的唇彩,喜歡小天、柏霖和B寶。每周都去學(xué)校不遠(yuǎn)的商場三樓拍大頭貼。兩個人擠在鏡頭里,擺各種萌表情。然后拿著照片,傾情盛贊。

        “晴子,咱們真是越來越‘美膩了呢?!?/p>

        “真的,薇薇,我也發(fā)現(xiàn)了?!?/p>

        那時候,我們有各種各樣惡心的方式,表揚(yáng)自己的天生麗智。人漂亮,真是沒辦法。怎么拍,都無死角,就算故意惡搞的鬼臉,都是無敵可愛。

        何嘉晴說:“咱們這么愛自己,可能不會喜歡上男生了。”

        “對啊,怎么辦!”

        不過,何嘉晴說完這句話之后不久就戀愛了。

        那個男生海拔一米八二,與何嘉晴的身高對比鮮明,相映成趣,就像電線桿配郵筒。

        他們的戀愛,基本是以暴走模式完成的。他們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逛街上。

        每到周末,電線桿同學(xué)便會約何嘉晴出去最常出沒的,就是那條地鐵站旁邊的地下街。在電線桿出現(xiàn)之前,那里是我和何嘉晴的周末活動根據(jù)地。

        我們有一大嗜好,就是試衣服。我們可以把店里所有好看的衣服試穿一遍,然后,用一種鄙夷的表情加高貴冷艷的姿態(tài),什么也不買地離開。

        何嘉晴換了搭檔之后,情況就完全變了。因為電線桿同學(xué)完全抵擋不住店主殺人的目光,只好買雙襪子之類的小東西,以至于何嘉晴襪子的庫存量激增。

        他們戀愛一個月后的某一天晚上,何嘉晴打電話給我說:“薇薇,男生好無聊。逛街一點意思都沒有?!?/p>

        我清了清嗓子說:“發(fā)現(xiàn)我的好了吧?!比缓箝_始吧啦吧啦地吐槽。

        我們是死黨啊,已經(jīng)有一個月沒一起出去玩了好吧。真是有異性沒人性。不知道初三,各科老師都進(jìn)入瘋狂補(bǔ)課模式了嗎?一個下午的時間是多么的珍貴。你卻都拿去陪那個衰人。你的節(jié)操呢?粉碎性骨折了?

        吐槽真是件越吐越委屈的事。特別是你最好的朋友有了新伙伴,你會覺得自己無比孤單,無比寂寞,和誰玩都不對味兒。你說了笑話,別人卻不明白為什么好笑。你傻傻地杵在那兒,好像世界都在和你隔了層透明玻璃窗。那時候,你就會開始無限緬懷那種一個眼神,就可以明了一切的默契。

        我可憐巴巴地說:“晴子,你以后都不準(zhǔn)備和我玩了嗎?”

        何嘉晴幽幽地嘆了口氣說:“林寶薇,我敗給你了。”

        于是,就在那個周末,何嘉晴和電線桿的約會中,多了一個五百瓦浴霸級電燈泡——我。

        電線桿同學(xué)看到我,一臉古怪表情。我故意裝傻地說:“怎么樣?約會買一送一,幸福不?”

        他呵呵呵一串冷笑。那天,我和何嘉晴終于找回往時的開心,一路上唧唧喳喳,把電線桿甩在身后。直到我們想起他的時候,他竟不知不覺地離開了。

        后來,何嘉晴給電線桿發(fā)了短信。那時我們正在刨冰店里吃冰,大塊芒果和草莓搭配出鮮銳甜美的顏色。

        何嘉晴說:“怎么走了?”

        電線桿回:“我們還是算了吧。沒什么感覺呢。”

        “行?!焙渭吻缯f,“但你記住,是我甩你哦?!?/p>

        我坐在一旁,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短信,突然莫名且腹黑地開心了。

        2.絕情只為更有情

        可以說,電線桿同學(xué)是何嘉晴的第一任男朋友。但我們一致認(rèn)為,他絕對不是何嘉晴的初戀,因為完全沒有傳說中的刻骨銘心和死去活來。

        所以,何嘉晴一直期望能談一場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戀愛。

        可惜,她沒機(jī)會了。不久之后的中考,我們應(yīng)雙方家長的強(qiáng)烈要求,一起考進(jìn)了本地一所女中?!澳猩惫麛喑蔀閲鷫ν獾牧眍惿?。入校的第三天,何嘉晴就揮筆寫下三個大字,貼在寢室的門上——“絕情谷”。引得全樓效仿,于是“碧溪村”、“盤絲洞”等紛紛出爐。

        何嘉晴參觀一圈回來,搖頭說:“唉,模仿模不出真髓。”

        我迷糊地問:“什么真髓?。俊?/p>

        “絕情只為更有情。”

        “???你要修仙了?”

        何嘉晴一本正經(jīng)地說:“林寶薇,看看你周圍,連個男生都沒有。咱們一定要拼命學(xué)習(xí),考個帥哥集中營,把失去的三年補(bǔ)回來!”

        我“噗”地仰面躺倒在床鋪上。這也太霸氣了!為泡帥哥發(fā)奮,大概全校也獨此一家。不過,有句名言怎么說來著: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是高一的五月,整個城市籠罩在微曬的日光中。周五放學(xué),我和何嘉晴拖著滿是臟衣服的箱子回家。剛從校門口出來,一個陌生的男生騎著單車,停在我們面前。

        他有漂亮光潔的額頭,和一雙漆黑瞳仁的眼睛。薄薄的嘴角,彎著一絲不屑全宇宙的笑。他說:“嗨,你就是何嘉晴吧?”

        何嘉晴莫名地看著他,說:“什么事?”

        “也就這樣吧,沒網(wǎng)上說的那么漂亮啊?!?/p>

        “有病?!焙渭吻绶籽?。

        “我叫洛揚(yáng),一中的?!?/p>

        我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說:“切,我還叫開封呢?!?/p>

        可洛揚(yáng)像沒聽到似的,依舊對何嘉晴說:“明天我和朋友去動漫展,你去嗎?”

        “我們不認(rèn)識你,去什么去啊?!蔽耶?dāng)場否決。

        可是洛揚(yáng)當(dāng)我說話是空氣,一眨不眨地望著何嘉晴,等待著回答。

        我拉起何嘉晴,說:“走,咱們別理他。他這個人有病的?!?/p>

        何嘉晴被我拉著,繞開了洛揚(yáng)的單車,只是經(jīng)過他身旁的時候,卻飛快地報了自己的電話號碼說:“能記住,就來約我?!?/p>

        洛揚(yáng)的臉上,立時綻起一抹自得的笑容,騎上單車,風(fēng)一樣閃進(jìn)熙攘的人群。

        我抗議說:“喂,干嗎告訴他。你認(rèn)識他嗎?”

        何嘉晴卻小有陶醉地說:“你不覺得,不認(rèn)識才刺激嗎?”

        那天傍晚,我回到家,把臟衣服塞進(jìn)洗衣機(jī),然后開始上網(wǎng)。很快我就找到了洛揚(yáng)堵校門的原因。一中與我們同在一條馬路,一群無聊男生在貼吧里發(fā)起校花排行榜。他們不但排出了一中的前十,還把視線,放遠(yuǎn)到我們女中,何嘉晴名列第二。

        我反反復(fù)復(fù)看了三遍,心里生出一股悶火。排行榜里,竟然沒有我的名字。

        我憤憤不平地嘟囔著:“一樣漂亮嘛,為什么沒有我。”

        就在這時,電話突然響了。是何嘉晴,聲音里透出一抹興奮。她說:“洛揚(yáng)打來電話了,明天咱們一起去啊?!?/p>

        “誰是洛揚(yáng)?。俊蔽颐髦蕟?。

        “就今天校門口那個男生?!?/p>

        “哦。”

        “你去不去???”

        “去!”

        我果斷答應(yīng),心里咬牙切齒地說,明天我非要驚艷亮相,亮瞎他狗眼不可!

        3.游向愛情的人魚

        動漫展在市展覽館。我和何嘉晴約在公車站見面,我穿粉色短裙搭白色波鞋,上了一夜公主卷的頭發(fā),蓬松地垂在肩頭。

        不過,什么叫死黨呢,就是我選什么,她就穿什么。何嘉晴穿了和我同款的裙子和鞋子,只是把頭發(fā)束成干凈的馬尾,甩在身后。

        我們都忍不住感嘆,真是心有靈犀。

        我和何嘉晴,作為世界級名“磨”,遲到從來都是家常便飯。洛揚(yáng)超沒風(fēng)度,竟然沒有等。何嘉晴有一點小失望,她打電話給洛揚(yáng),一會兒才有個男生跑出來接我們。何嘉晴有點不高興地問:“洛揚(yáng)呢?”

        男生抬頭指了指一樓的中心舞臺說:“那里?!?/p>

        突然,電音吉他尖利的聲響,劃破嘈雜的人聲。洛揚(yáng)穿著黑色衛(wèi)衣,跳上了舞臺。他先秀了一段華麗的solo才切進(jìn)音樂前奏,竟是《火影》的《邂逅》。這是我第一次聽男版的《邂逅》,有一種說不出的熱血與活力。

        臺下的人揮舞著雙手,附和著鬼哭狼嚎。何嘉晴站在喧囂的人群中,安靜地注視著,瞳孔里映射著五彩的燈光,仿佛有微小煙花在閃爍。

        我說:“他唱的什么啊! 驢叫一樣?!?/p>

        何嘉晴卻突然轉(zhuǎn)頭對我說:“ 你覺不覺得,其實洛揚(yáng)挺帥的。”

        “帥嗎?”我又開始明知故問。

        其實這個問題已經(jīng)很明顯了。一中的女粉絲們,早已遍布臺下,那才是真正的驢叫,個個聲嘶力竭。我有一點不理解自己,明明知道洛揚(yáng)帥得一塌糊涂,張嘴卻是——

        “他這種偽搖,也就是騙騙小女生還行。”

        何嘉晴卻晃了晃馬尾,說:“不是吧,你老了。”

        洛揚(yáng)在臺上下來的時候,舉起吉他,向何嘉晴揮了揮。何嘉晴立時綻起滿臉笑容,向舞臺擠過去。我跟在后面,說:“鎮(zhèn)定,鎮(zhèn)定,別跟花癡似的,注意美女形象?!?/p>

        何嘉晴卻充耳不聞。

        許多年之后,我回想起這一天,記憶里總是被鍍上一層童話般的顏色。何嘉晴像一條中了魔咒的人魚,在深藍(lán)而洶涌的海水中,頭也不回地游向吹著魔笛的漁夫。

        洛揚(yáng)看見何嘉晴,放下吉他說:“走,那邊有3D游戲,我?guī)闳ァ!?/p>

        我第一次見平時一驚一乍的何嘉晴,靦腆地笑了。洛揚(yáng)拉起她,向展廳走去。我跟在后面,剛走了兩步,就被一個男生拉住了。他是洛揚(yáng)的同學(xué),嬉皮笑臉地說:“哎,你怎么總跟著何嘉晴???”

        我翻他白眼說:“我們是朋友啊?!?/p>

        “那也不用什么都模仿她吧?”

        “哪里模仿了?”

        “你不是穿的和她一樣嗎?”

        我有點不愛聽了。我說:“是我先穿的好嗎?”

        男生嘖嘖地?fù)u了搖頭說:“學(xué)就學(xué)唄,還不承認(rèn)。你有人家那腿形嗎?就穿一樣短裙?!?/p>

        我怒了,說:“我腿怎么了?關(guān)你什么事。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用你管嗎?”

        我不想理那幫嘴賤的男生了??晌肄D(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何嘉晴已經(jīng)和洛揚(yáng)消失在人群里。顯然,那個男生故意找我說話,給洛揚(yáng)帶走何嘉晴的機(jī)會。男生永遠(yuǎn)都是打著“兄弟”的旗號,狼狽為奸!

        我打電話給何嘉晴,想問她在哪里。

        可是奇跡出現(xiàn)了,她竟然掛了我電話。

        4.改變的姿態(tài)

        何嘉晴和洛揚(yáng),大概就是從那一天在一起了。可我沒有像上次那樣強(qiáng)勢“插足”,因為我和何嘉晴之間,生出了細(xì)小的裂痕,像是堤壩潰敗前,最初的跡象。

        我曾一度認(rèn)為,這些裂痕是因為洛揚(yáng)的出現(xiàn)??墒俏义e了,其實它們源自那個我至今不知道名字的嘴賤男生。

        他讓我和何嘉晴從并列句,變成了主從句,從Twins變成了公主與女仆。

        從我們認(rèn)識以來,就把穿一樣的衣服、戴一樣的飾品當(dāng)做親密無間的佐證。但如今,“一樣”這個詞,卻成了我心里的一根暗刺。我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沒有出現(xiàn)在校花排行榜上。因為在別人的眼里,何嘉晴是名門正版,我是高仿A貨。

        周一早晨,我一踏進(jìn)教室,就引來一片驚聲尖叫。而我面目淡然,心情竊喜地走到座位上。何嘉晴驚訝地說:“你瘋了!干嗎把頭發(fā)剪得這么短?!?/p>

        我簡明扼要地答了她兩個字:“涼快!”

        “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再剪啊,這么難看。”

        我小冒酸氣地說:“哪敢打擾你啊,把我丟一邊,還掛我電話?!?/p>

        “還生氣啊。人家正在和揚(yáng)揚(yáng)在玩游戲嘛!”

        “噗……”

        我被洛揚(yáng)驚人的昵稱當(dāng)場擊毀了。我捂住胸口,垂死掙扎地說:“不要在我面前說那個詞,有輻射!”

        “揚(yáng)揚(yáng),癢癢,央央,漾漾……”

        何嘉晴在我耳邊用各種聲調(diào)肉麻呼喚,于是我們在嘻嘻哈哈中,掀過了周末的不快。

        可是,我也知道,我們回不到過去了。

        我已剪了一頭鋒銳短發(fā),像一株新生的薔薇,生出尖利刺芒。盡管短發(fā)對于我來說,真的不漂亮。但我喜歡,至少與何嘉晴不一樣。

        那時候,我開始偏重理科?!皫缀巍边@個要命的學(xué)科,幾乎榨干我所有腦細(xì)胞。但擺脫何嘉晴的影子,成了我唯一動力,我不想再聽到有人對我說,你為什么要學(xué)何嘉晴呢?

        我是我自己,不會學(xué)任何人。

        我開始穿簡潔而中性的衣服,愛仔褲與條紋襯衫。曾經(jīng)那些屬于公主的粉紅色,只存在手機(jī)的照片中。我用一種叛離過去的姿態(tài),來宣誓自己不是任何人的復(fù)制品。

        何嘉晴漸漸發(fā)現(xiàn)了我的改變,在某一天的晚上,悄悄爬到我床上,說:“薇薇,你是戀愛了嗎?”

        我搖頭說:“沒有啊。怎么想起問這個?”

        “你變了好多?!?/p>

        “難道只有戀愛才會讓人改變嗎?”我反問。

        何嘉晴輕輕地嘆了氣,沒說話。月光從窗口透進(jìn)來,輕緩地照在我們的頭上,像一塊亮白的綢。

        隔了一會兒,她說:“薇薇,無論我們將來變成什么樣,都會是朋友吧?”

        “嗯?!?/p>

        我輕聲答著,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內(nèi)疚。我忙著變成另一個我,卻忘了何嘉晴始終把我當(dāng)成她最親密的朋友。

        我在被子里,拉住她的手說:“怎么了?和洛揚(yáng)不順利?”

        何嘉晴有點茫然,她說:“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他,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我?!?/p>

        “晴,不要談得那么認(rèn)真好不好?考完大學(xué),基本就算完了?!?/p>

        何嘉晴卻翻過身,看著我說:“你知嗎?愛情只有發(fā)生和沒發(fā)生,沒有認(rèn)真與不認(rèn)真。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了。就算你不認(rèn)真,也改變不了?!?/p>

        我怔怔地看著,恍然發(fā)覺,何嘉晴竟也悄然變了。

        她在我精心修改自己的時候,沉淪進(jìn)了愛情。

        5.夢游事件

        高二文理分班,我和何嘉晴搬進(jìn)了不同的寢室。

        搬家的那天,何嘉晴摘下門上“絕情谷”的牌子說:“我以為高中沒機(jī)會戀愛了呢,沒想到唯一戀愛的就是我?!?/p>

        我開玩笑地說:“看來你是提前完成任務(wù)了?!?/p>

        好像就是那時起,我們開始疏遠(yuǎn)了。沒有了共同的圈子,也就沒有了共同的樂趣。

        我變成了新的我。和男生一樣簡明干練,數(shù)學(xué)成績邁進(jìn)年級組前三十。沒人再說我像何嘉晴這樣的話題。

        我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我,何嘉晴,也已經(jīng)不是她了。

        是11月一天,學(xué)校里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有女生晚上翻后院的墻,摔斷了腿。而這個事件的女生角,就是何嘉晴。原來洛揚(yáng)的樂隊在酒吧找到一個每周兩次的駐唱機(jī)會。那天晚上十一點,是洛揚(yáng)第一次登場,何嘉晴為了去看他首秀,冒險翻墻,摔下來。

        我去醫(yī)院看她的時候,她躺在床上,左腿封著厚重的石膏。何媽媽坐在一旁,一臉擔(dān)憂。何嘉晴見到開心地笑了。她說:“你可終于來了?!?/p>

        我擔(dān)心地說:“你怎么摔的?”

        我問完這個問題,就后悔了。何媽媽還坐在一邊呢,要她怎么答呢??墒俏业凸懒撕渭吻纾莻€集大智慧和小聰明于一身的人。

        從她被救的那一刻起,就特茫然地回答了這人人都好奇的問題。她說:“我也不記得了,我只記得上床睡覺,醒來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摔在地上了?!?/p>

        后來,是醫(yī)生給了一個十分離譜,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夢游。

        何嘉晴支開媽媽去買飲料,然后以飛的速度向我請了事情的緣尾。

        我驚訝加感嘆地說:“這樣也行??!”

        “怎不行啊?醫(yī)生還囑咐我媽說,我的精神壓力太大了,別再逼我了?!?/p>

        我真是由衷地佩服她了!我輕輕摸著她的石膏腿說:“為了看他一眼耍猴,把腿摔斷了值得嗎?”

        何嘉晴卻翻我白眼說:“是朋友就別說這樣的話?!?/p>

        “那我應(yīng)該說什么?”

        她對我勾了勾手指,神秘地說:“幫我個忙?!?/p>

        “什么?”

        “周末把洛揚(yáng)帶過來?!?/p>

        我詫異地說:“你媽還在呢!”

        “所以讓你帶過來啊,就說是你的同學(xué),就不會被懷疑了?!?/p>

        我摸了摸何嘉晴的額頭,說:“晴子,你沒發(fā)燒吧?你都不是你了?!?/p>

        何嘉晴卻輕輕撥開我的手說:“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愛過?!?/p>

        我突然被感動了。甚至對何嘉晴有一點點肅然起敬。十六歲,當(dāng)我們大部分人還在懵懵懂懂,不知情為何物的時候,何嘉晴如偶像劇般亮出鮮明的標(biāo)志。

        她帶著不顧一切的勁頭,真真正正的,戀愛了。

        6.分開的布娃娃

        只是,何嘉晴與洛揚(yáng),注定是場可以預(yù)想的結(jié)局。

        喜歡一個玩搖滾又受到N多女生追捧的男生,難度系數(shù)太高。

        周五的放學(xué),我去洛揚(yáng)駐唱的酒吧找他,約他第二天去看何嘉晴。這個時間,他會和他的樂隊排練新歌。酒吧里很暗,只亮了一盞舞臺燈。原木的凳子倒扣在桌子,像一片枯萎的森林。樂隊的成員還沒來全,洛揚(yáng)斜坐在舞臺的暗影里,和身邊一個女孩說笑,他們的手,緊扣在一起。他看到我,手瞬間彈開了。

        我愣了一下,說:“你為什么騙嘉晴?”

        洛揚(yáng)有一點尷尬,支吾地說:“什么騙不騙的,這是我妹。”

        “你當(dāng)我白癡?。 ?/p>

        說完,我就轉(zhuǎn)身走了。洛揚(yáng)卻追出來說:“喂,你別和嘉晴亂說?。 ?/p>

        “那不是你妹嗎?你怕什么?”

        洛揚(yáng)聳了聳肩,突然轉(zhuǎn)做無所謂地說:“算了,隨你便吧?!?/p>

        離開酒吧,我徑直去了醫(yī)院。何嘉晴的媽媽剛好去打飯。何嘉晴看見我一個人來,忙問:“洛揚(yáng)呢?”

        我說:“你們以后分開吧?!?/p>

        “怎么了?”

        “我……我看見他和別的女生在一起。”

        洛揚(yáng)一瞬愣住了,半晌,說了一句讓我極度不理解的話。

        她說:“你為什么一定拆散我和洛揚(yáng)呢?”

        我木然地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我說:“晴,他真不是好東西,你以為我會騙你嗎?”

        何嘉晴用鼻子哼了一聲說:“剛才洛揚(yáng)都電話和我解釋過了。林寶薇,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拼命改變自己,你就是受不了我比你好,受不了男生喜歡我。你疏遠(yuǎn)我,是因為你嫉妒我!不是嗎?”

        就在這時,何媽媽打飯回來了。她看見我們劍拔弩張的樣子,說:“喲,怎么回事?兩個好朋友怎么吵上架了?”

        我憋著一肚子的怒火,口不擇言地說:“阿姨,你不知道嘉晴為什么半夜爬墻嗎?她有男朋友了。她半夜跑去看他在酒吧唱歌,才摔下來的?!?/p>

        病房里的空氣剎那間凝固。

        何嘉晴死死地瞪著我,突然尖叫說:“林寶薇,咱們完了!你給我滾!”

        是的。林寶薇和何嘉晴完了!

        我們從初中就綁在一起的一對兒,終于畫上了休止符。

        何嘉晴在休養(yǎng)的三個月里,不但認(rèn)真復(fù)習(xí),還天天發(fā)微博。把我各種糗事丑照,輪番上映。我初一時圍著浴巾向B寶告白的視頻,成為全校最熱門的話題。

        以至于我無論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刺耳的笑聲。

        我每天都擺出一副堅硬的姿態(tài),可總有抵御不住的時候。比如某一天的語文上,老師不知從哪里找來一篇叫《永恒告白》的課外材料。某男生突然叫了一聲:“讓林寶薇來告白!”全班頓時爆出轟然的笑聲。

        我再也撐不住了,緊咬住嘴唇,沖出教室。一個人躲進(jìn)洗手間,默默地掉眼淚。

        可我能怪何嘉晴嗎?

        我不能。我不能否認(rèn),是我在憤怒下,先傷害了她。

        其實,我們就像一對布娃娃。

        要好的時候,縫在了一起。

        分開的時候,便扯出千瘡百孔的疼。

        7.太久

        我在何嘉晴返校之前轉(zhuǎn)學(xué)了,再也沒有與她有過聯(lián)系。

        我們刪了彼此的電話,拉黑所有的關(guān)注。我們痛恨見到對方,也害怕見到對方。我們需要彼此不留痕跡地消失在對方的生命中。

        畢業(yè)那年,我發(fā)揮超常,一舉考進(jìn)北京。當(dāng)我拖著皮箱,踏上北京校園的時候,才覺得自己像一只潤泡開的香茹,自由輕松地舒展開了。

        開學(xué)后第五天,我被一男生堵截在食堂門口,他說:“嗨,你是林寶薇吧?”

        我緩緩地仰起頭,有一點點驚喜地說:“你是……電線桿?!?/p>

        是的,他就是曾和何嘉晴談過一個月戀愛的電線桿,又名宋海寧。

        此是此刻,他已高達(dá)一米九二。他視我們的重逢為一種緣分,因此格外殷勤。每天傍晚,他都會按時出沒在女生宿舍樓下,陪我吃飯打水,自習(xí)占座。用實際行動偽造出男朋友的假象。

        11月,北京晴美的天空里,飄浮著淡淡的煤火的味道。宋海寧租來一輛雙人自行車,要和我一起騎去香山。我原本有一點發(fā)憷,不過看看他高大壯美的身軀,也就不擔(dān)心了。那天,我們爬上鬼見愁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后了。

        漫山紅葉,綴染在安靜的陽光里。

        宋海寧坐在我身邊,用聽起很自然的口吻說:“呃……我們在一起吧。”

        我說:“好啊?!?/p>

        宋海寧轉(zhuǎn)過頭,不信任地看著我說:“回答這么快。認(rèn)真點行不行。”

        “我是認(rèn)真的啊?!蔽铱隙ǖ卣f,“ 我等你問我等好久了。為什么不早說?”

        宋海寧低低地說:“怕你……覺得我是嘉晴的前男友唄?!?/p>

        那是我們重逢后,第一次提到何嘉晴。宋海寧說:“她現(xiàn)在怎么樣?”

        “我也好久沒見她了,應(yīng)該挺好的吧。”

        宋海寧閉口,不再問何嘉晴??晌胰滩蛔∵€是想起了她。

        她過得不好。即便拉黑了她所的聯(lián)系,依然會從舊同學(xué)的微博里,知道她零散的消息。因為養(yǎng)腿傷,她高考終是失利了。她依然洛揚(yáng)依然談著戀愛,只是離開了校園,他們從地下,轉(zhuǎn)到地上。據(jù)說,每個月都會上演分分合合。

        其實,在我與她的這場對奕中,我終是成了最后的贏家。我以她做標(biāo)尺,把自己修煉得越來越好。而她卻把自己放逐在任性里,以愛情的名義,肆意妄為。

        后來的日子,就很少聽到何嘉晴的消息了。只是大二那年,和同學(xué)聚會的時候,聽到一些傳聞,洛揚(yáng)簽約唱片公司的消息。他應(yīng)經(jīng)紀(jì)人的要求,與何嘉晴分了手。并且,強(qiáng)迫她刪除了網(wǎng)上所有曖昧的合影。

        朋友說,何嘉晴刪完照片就崩潰了,一個人跑到洛揚(yáng)唱歌的酒吧,大哭大鬧,誰也攔不住。

        我默默聽著,心臟仿佛被無聲地戳出破洞,有凜冽的風(fēng),劃出隱暗的疼。

        那天晚上,我試著想打何嘉晴的電話。

        可是,我們分開得太久了。

        我竟沒有一種方法聯(lián)絡(luò)她。

        8.晴與薇薇的舊時光

        大三前的暑假,宋海寧陪我回家。地鐵旁的地下街翻新重建,全城掛滿了開業(yè)打折的廣告。宋海寧看著我雀躍的眼神,就逃掉了。他說,地下街是他許多年的噩夢。

        我只好一個人去看看。

        重裝的地下街,確實漂亮,開了許多新鮮的店鋪。而我在琳瑯滿目的燈牌里,看到一塊寫著“晴與薇薇的舊時光”。

        那家店面不大,放著幾臺拍大頭貼的機(jī)器。玻璃幕墻上,掛著一組一組女生的合影,她們真漂亮,怎么拍,都無死角,就算故意惡搞的鬼臉,都是無敵可愛。

        她們是舊時光里的晴與薇薇。

        我恍然發(fā)現(xiàn),其實讓我們無敵的,不是銳不可當(dāng)?shù)拿利?,而是少不更事的青春。那些沒有任何雜質(zhì)的清澈,是永遠(yuǎn)無法追回的時光。

        我在柜臺前看見了何嘉晴。她還和從前一樣,穿著粉色的短裙。只是她瘦極,像一根細(xì)細(xì)的吸管,輕得沒有重量。

        我走到她面前說:“Hey,可以和‘美膩老板娘一起拍嗎?”

        她怔怔地望著我,仿佛在看另一個時空的生物。

        她說不出話了,就像我一樣。

        我們拉起手,鉆進(jìn)幕簾,把頭緊緊貼在五彩邊框的鏡頭里。

        閃光燈閃起的剎那,我們緊緊地?fù)碓谝黄稹?/p>

        我們沒有一句對不起,但都在心里原諒對方。

        其實,時間不只會讓人遺忘曾經(jīng)的疼,還會治愈那些撕裂的傷。

        它終于用一千一百個日夜,把晴與薇薇,又縫合在一起。

        編輯/颯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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